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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刘姑姑所说,出了宫门,各家的轿子早就留在那里,刘海月一眼就看见等在自家轿子旁边,翘首以盼的杜鹃。
杜鹃见了刘海月,又是惊喜又是着急:“三娘,怎么样了……”
刘海月什么话都不想说,挥挥手上轿:“回家再说罢。”
杜鹃自然也不敢再问,忙让轿夫起轿。
刘海珠跟刘海月姐妹是前后脚回到家的。
刘海珠跟刘海月不同,她从名声传遍京城的那一刻,从被皇后称赞的那一刻,就注定她这一生是一定要跟皇家扯上联系的,而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如果他还不配拥有刘海珠,谁配呢?显然刘海珠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刘海月眼中,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少女,如同一颗耀眼而璀璨的明珠,所以她确实有骄傲的本钱,也值得骄傲。
但刘海月不一样,她从头到尾就没这种念想,别说入宫,就算是嫁给宗室她也不乐意,前世庸庸碌碌,在大城市里挣扎求生,就已经活得足够累了,好不容易来个穿越,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过一辈子吗?
幸好她并不是一个偏执,钻牛角尖的人,假使真到了那一步,不得不入宫,刘海月也会顺应情势,毕竟在现代走过一趟的人,心志总要更坚韧些,没有环境,就创造更舒服的环境呗。
林氏早就派了人守在门口,见她回来,立马就迎进去,沐浴更衣,又让人弄了几个上好的菜,生怕是她在宫里被饿着了,慈母心肠令人动容。
刘海月确实挺累的,身心俱疲,在洗澡的时候就差点睡过去,要不是翠雀怕水冷了不时进来加水,说不得还得染上风寒。
洗了澡,刘海月整个人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连饭菜也没怎么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夹一筷子,半天了一碗米饭还没吃完一半。
林氏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又怕她刚回来累着,结果一进屋就见到她这般模样,不由心疼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刘海月其实早就接受了可能要入宫的事实,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入了宫之后要怎么才能活得更好,结果一听林氏的话,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立马就掉下泪来。
林氏一见,心都快碎了,忙将她揽入怀里使劲揉搓。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快跟娘说说!”
刘海月将面圣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林氏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月儿,娘是真的一千一万个不愿让你入宫,可事到如今了,咱也不能不准备准备,免得过几天圣旨一下,反倒措手不及!”
刘海月哭了一通,心情好多了,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泪,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就是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不好受,让娘笑话了。”
林氏眼圈早就红了,只是强忍着没掉泪,一听这话忙用帕子擦了擦眼,将她搂得更紧。
“傻孩子,这有什么羞赧的!娘知道你的心情,可圣旨就是圣旨,咱们不能不从,你放心,娘一定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让你进了宫也没有后顾之忧,其实反过来想想,你就算嫁到寻常人家,免不了也得为那些个妾室庶子操心,到哪儿都一样,只是天家牵扯到皇位,所以纤毫都无限放大,动辄就能丢了脑袋,所以你切切记得,进了那里头,一动不如一静,千万莫要一时冲动而逞能,娘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刘海月撒娇,“这世上没有谁比您更疼我了,我会好好保重的!”
“傻话!还有你爹呢,你大哥呢,难道他们就不疼你了,你大哥前几天还捎来两斤蜜枣,说是当地特产,比京城八珍斋的还好吃,你一定会喜欢,敢情就便宜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林氏笑骂道。
刘海月吐了吐舌头,“爹和大哥当然也疼我,可娘是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的,所以一定要比个高低的话,当然是当娘的最心疼女儿了!”
林氏将她搂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摩挲,心中暗叹一声,她又何尝愿意看着这唯一的嫡亲女儿入宫,谁能想到千算万算,居然还是漏算了一节,早知道就给她报病,又或者提前给她订一门亲事,也好过入宫啊!
圣旨还没下,林氏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刘海月的事情,别人只道刘海月入宫这一趟纯粹是走个过场,刘家大房那边倒是喜气洋洋,刘海珠也含羞带怯的,林氏还过去恭喜了一番。
等到晚上刘少卿从衙门回来,林氏才将刘海月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夫妻二人两两相对,又是长吁短叹一番。
过了几日,圣旨便很快下来了,当天使到刘家宣旨时,刘家人惊诧地发现,刘家居然不止一个女儿要入宫,三房刘海月,同样也在入宫之列。
只不过圣旨上面,刘海珠入宫之后的封号是才人,位居正五品,而刘海月是正八品采女,敬陪末座,也是后宫嫔妃里品级最低的。
☆、入宫准备
刘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孙女,心里五味杂陈,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骄傲的是别人家至多也就一个秀女入宫,刘家却一入就是两个,一方面说明了刘家女儿姿色好,另一方面,皇帝如今还很年轻,虽说后宫妃位已满,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变动,这两个人互相总有个照应,上位的几率也就更大,无论将来谁上去了,那还不都是姓刘吗?
心疼的则是宫门一入,从此如同阴阳两隔,虽说大梁女子受的束缚少,可也没听说进了宫的妃嫔还能三天两头出宫往娘家跑的,更何况刘海月从小就讨喜,刘老夫人疼她要比疼刘海珠更甚,实在舍不得让她就这么入宫。
“你们入了宫,切记要步步小心,侍奉各位贵人,不可出一丁点差错,否则轻易就是能掉脑袋的事儿,你们是嫡亲的两姐妹,宫里没有人比你们关系更近了,还得互相扶持照应才是,可千万不要学那赵飞燕与赵合德!”
刘老夫人苦口婆心,说的无非都是大道理,之前林氏私底下也与刘海玉叮嘱过不少回,不过刘海月与刘海珠还是恭恭敬敬地听着,然后恭恭敬敬地应下。
刘家有两个女儿同时要入宫,这不是一件小事,接下来的几天,刘家上下都被折腾得够呛,刘老夫人有令,要举家之力为两人准备入宫用的东西,排场是不用的,但实用是必须的,比如在宫里打赏下人,少不了就是钱,光银票还不行,得有碎银子,或者一些小巧玩意,如玉佩、簪子等,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作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它们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重要的作用。
刘家家底丰厚,不缺这点钱,所以东西都往多往好里准备,单是打赏人用的东西,就填了半箱子,再分成三个小箱子装,上面盖上厚厚的隔板,看上去就像箱子的容量小一些罢了,至于银票则被缝在贴身的衣物里,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秦氏和林氏也就罢了,女儿要进宫,她们自然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空了给女儿带进去,但三房周氏却没有女儿,看着大嫂二嫂借着刘老夫人的话跟三房要了不收钱,心里就有点不痛快,面上难免也带了出来,不料却被丈夫好一通训斥。
“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想想她们进了宫就是刘家的人,以后若是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刘家还不跟着沾光吗,现在不雪中送炭,难道等着人家飞上枝头再锦上添花?到时候谁稀罕!”
周氏被丈夫狗血淋头似的话说得讪讪,仍是有些不服:“飞黄腾达?我劝老爷你可别做这样的梦,我也不是那些村夫鄙妇,什么都不懂,要知道现在上有皇后,下有四妃,后宫可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了,海珠跟海月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晋封九嫔之一,更不要说觊觎妃位了,十年?二十年?怕是有得等了!”
刘少谦哂笑:“那你想怎么的?侄女要进宫,连点银子东西都舍不得,传出去还不笑死人!我们还没分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我可告诉你,出了这屋子,你千万别在我娘他们面前露出点端倪,我娘眼睛可厉害着呢!”
想到刘老夫人,周氏还真有点发憷:“知道,我不就是跟你说说么,夫妻俩的私房话哪里会传到外面去的!不过老爷,依你看,这海珠跟海月进了宫,有没有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刘少谦摇摇头:“这我哪知道,别说我了,你拿着问题去问大哥二哥,估计他们也回答不出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圣心难测啊!不过海珠如此容貌,就算是宫里头那些娘娘也难以望其项背吧,说不定还真能一举得宠,诞下皇子,届时我们刘家,可就要跟着鸡犬升天了!”
不过刘家人私底下怎么想的,进宫的那一天终于到来,宫里派来了内侍与女官,服侍刘海珠与刘海月上马车,并负责带她们入宫。
按照规律,每人可以带两名侍女入宫,刘海月自然带上了翠雀和杜鹃,这两个人都是从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家人的卖身契都还捏在林氏手里,忠心毋庸置疑,翠雀性情虽然活泼一些,可还是有调教进步的空间的,而且有她在,还可以解解闷,林氏原本想让她带上朱鹮的,见刘海月不愿意,也就没有勉强。
刘海珠则带上红泥和绿蚁,临别伤感,秦氏与林氏都强忍着眼泪,刘海珠也微蹙蛾眉,愁绪淡淡,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女儿拜别祖母,爹爹,娘亲,祝各位长辈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刘海珠朝他们行了个大礼。
刘海月也跟着说了一遍。
“我的儿!”秦氏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她再盼着刘海珠飞上枝头,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一想到这一别,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面,心头就忍不住酸涩。
相比之下,林氏反倒显得坚强许多,她虽然也眼圈泛红,却没有哭,只是拉着刘海月的手殷殷嘱咐:“入了宫就是天家人,记得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如果将来有机会……”咱们娘俩还有见面的一天。
不过后半句被林氏吞进肚子里,毕竟宫里的人还在一边看着。
入宫的嫔妃想要跟家人见面,要么得升到四妃以上的位置,不过就算如此,想要让家人进宫,还得皇帝或皇后首肯,要么就是等皇帝驾崩,又有儿女的话,可以随儿女到封地去,所以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并不是文人的嗟叹,而是隐藏着无数的血泪在里边。
刘海月点点头,反握住林氏的手:“娘,放心吧,女儿会好好保重的!”
那几个内侍和女官早被刘家打点好了,也没有催他们,反倒站在另一边说话,让他们尽情道别,不过再怎么拖延,也不可能赖着不走了,还是刘老夫人道:“该说的话,你们爹娘都已经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什么需要就着人递句话出来,别忘了,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好了,宫里的人还在等着呢,别让人等久了,去吧,去吧!”
辞别家人,二人上了马车,四名婢女则连同行李坐在后面。
她们此番入宫,就算是声名在外的刘海珠,也不过封了个才人,都属于低阶嫔妃,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八抬大轿来恭迎,马车里空间狭小,行路颠簸,也远不如刘家自己的马车。
车轮辘辘,车内两人却都相对无言。
半晌,才听见刘海珠道:“妹妹,以后在宫里,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姐妹了,你不要怕,姐姐会照顾你的。”
刘海珠今年十八,若不是选秀,与她同龄的也有生孩子的了,而刘海月刚刚及笄,两人之间相差三岁,刘海珠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也没错。
刘海月心头一暖,握住她的手:“谢谢姐姐。”
马车渐行渐远,刘海月忽然掀开帘子,探头往后面望去。
此时离刘府已经有一段距离,马车正要拐弯,视线被旁边的楼房遮挡住,压根看不见刘府的大门了,可刘海月仿佛还能见到林氏站在门口的身影。
从今往后,也许就是另一段人生了。
☆、拜见皇后
皇宫也许很恢弘,但以刘海珠她们的身份,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地逛一圈,只能在宫门外头下马车,然后换上一顶小轿抬进去,进了宫门,处处都是忌讳,自然也不能在轿子上掀开帘子往外张望。
刘海月只觉得那轿子似乎走了很久,才终于轻轻放下来,外头有个女声道:“刘才人,刘采女,请下轿罢。”
声音很熟悉,刘海月扶着杜鹃的手下来,讶异道:“刘姑姑?”
正是上回选秀一直带着她们的刘氏女官。
刘姑姑朝她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又随即隐去,对她们道:“刘才人请随我来,刘采女还请等等。”
这掖庭宫占地广阔,为的就是安置婕妤以下的低阶嫔妃,亭台楼阁此起彼伏,论气魄论精致,必然比不上四妃所住的宫殿,更不要说皇后的长乐宫。刘海珠与刘海月并没有被分住到一起,前者被分到千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