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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样一个皇帝,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天赐良机。”
杜鹃很不明白:“北蛮人恶贯满盈,不止对咱们大梁烧杀抢掠,听说也没少糟蹋羌国那边的百姓,为何羌国还要与虎谋皮,和它结盟?”
刘海月笑了笑:“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大梁正是因为放不下天朝上国的架子,不肯与北蛮结盟,所以被羌国抢了先机。”
这是明目张胆批评朝政了,杜鹃不敢接口,却听到刘海月道:“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危机。”
“还有什么危机?”翠雀问。
“还有另外两个危机,一个来自藩王。”
这个杜鹃三人倒是有所耳闻,“您说的是瑞王和永王?”
刘海月颔首:“此二人不臣之心久矣,但朝廷一直没能下决心处理,一是对方几代经营,已然成势,不是那么容易说撤就撤,二是怕狗急跳墙,藩王们彻底倒向羌国那边。但是现在北蛮一旦占了上风,只怕藩王们就要蠢蠢欲动,就算不明着造反,与国外暗通款曲也是免不了的,至少也能大梁头痛一番。”
“还有一个变数,则是边关将领。”刘海月徐徐道,“此番容谷关周惠元战死,容谷关失守,等于拱卫大梁的长城有了缺口,其余倾城关、苍狼关、玉门关三关,就算没有敌袭,也不可能过来驰援。北蛮既然从容谷关入关,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象州,朝廷所能倚靠的主力,就是如今镇守象州至京师沿线的五十万军队。”
三人呆呆地听了半晌,还有些昏头昏脑,但杜鹃总算听懂了大半,接口道:“我听说象州有重兵驻守,又是个大城,朝廷必然会在那里狙击北蛮人吧,为何有说边关将领是变数呢?”
“你们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四大关的将领回京述职,当时还传言朝廷要实行边将替换制,不让每个将领固定在某个驻地?”
杜鹃点点头:“记得呢,但是后来好像就没声了?”
这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只因那容谷关的守将周惠元是郭德妃的表兄,而苍狼关的守将则是韩国公次子,与后宫有那么一点关联,所以大家也都或多或少听了几耳朵。
刘海月在皇帝身边,日复一日耳濡目染,政事接触得多了,这些事情自然也比杜鹃她们要知道得多多了,只不过她轻易不会拿出来与旁人讨论,皇帝亦是喜欢她这份守口如瓶,不骄不躁的心性。
“后来一边是因为朝廷也有反对的阻力,另外一边,则是因为北蛮那边经常小规模骚扰容谷关一带,周惠元麾下将领集体上疏,言道容谷关离不开周将军,恳请朝廷暂时不要调离周惠元,故而这个提案后来就不了了之。”
见三人还是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关联,刘海月道:“就在三天前,陛下刚刚接到一份密折,弹劾周惠元勾结倾城关守将柏叙、玉门关守将魏永祥,屠杀降民,假作北蛮俘虏,借以冒领军功。”
北蛮经常是跑到边关城镇烧杀抢掠一番,把物质带走,大梁子民则充作北蛮奴隶,然后又被大梁出动军队赶跑,周而复始,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所以朝廷为了避免边将贪功冒进,欺君罔上,就规定要以北蛮人的人头来作为衡量军功的标准。譬如说这场仗你杀了三百个北蛮人,那好,把他们的人头砍下来,这些就是军功了。
至于降民,则很多都是被北蛮人俘虏过去的原大梁百姓,他们并非出于自愿助纣为虐,而是被逼迫着成为北蛮人的努力,又在他们入侵大梁的时候,被逼迫要拿起刀枪对付自己的同胞,这些降民在北蛮往往也是最悲惨的底层,所以大梁这边有规定,如果降民归梁,是可以恢复普通老百姓的身份的。
北蛮人民风彪悍,战斗力强,他们的骑兵更是罕有敌手,往往跟大梁作战,敌暗我明,他们又没有固定的大本营,边打边退,往戈壁沙漠一躲就无影无踪,所以大梁军队赶跑他们容易,想要杀几个北蛮人却很难。
但是这世上总不缺少钻空子的人。为了军功,大家总是绞尽脑汁,各出奇招,于是就有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把那些回归大梁的降民给杀了,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将他们打扮成北蛮人的模样,用来冒充军功,换取自己的利益。
说白了,周惠元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只不过他比较倒霉,“狼来了”喊多了,真碰上来的时候,就歇菜了。
所以外人听来,容谷关失守是很严重的事情,但刘海月却知道,根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埋下了,有这样的将领,边关重镇怎么可能守得住,大梁怎么可能不危殆?
杜鹃她们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刘海月为何要早早作好那么多准备。
羌国在侧,藩王离心,将领无能,这何止是一个容谷关失守的问题,整个大梁,简直危机重重!
而这些,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引燃!
现在导火索已经点燃了,如果单是北蛮人也就罢了,如果再加上羌国,大梁不一定能守得住,其直接的后果就是京城不保。
如果京城一旦也沦陷,那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后宫女子……
杜鹃三人想及此,不由生生打了个寒战。
“三娘,我们该如何是好!”
☆、岌岌可危
刘海月见她们彻底被吓住,反倒安慰道:“先不必担心,象州守不守得住还是两说,就算守不住,”她轻咳一声,“朝中重臣一定会向陛下建议迁都的。”
杜鹃喃喃道:“这是最坏的情况了吧?”
刘海月没有作声,当然不是,迁都的话,最起码她们这些人还能跟着,当然一路上肯定免不了风霜雨雪,不可能再像在宫里那么安稳。
最坏的情况,是皇帝不肯迁都,而北蛮联合羌国长驱直入,最后攻陷京城,像她们这样的后宫嫔妃,除了殉国或者被沦为敌国奴隶,没有第三条路走。
当然局面还没坏到那个地步,但刘海月凡事总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作最好的准备,假使真到了那一步,她既不想殉国也不想当奴隶,那就只有逃出宫了,到时候一团混乱,谁还管得了谁,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象州不要失守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异常曲折。
容谷关失守之后,北蛮一路东进,这一次北蛮人并不像以前那样打游击战,而是浩浩荡荡十几万大军进袭,打的是以战养战的主意,每攻下一地,便烧杀抢掠,当地百姓,无一幸免,还未到象州,就已经杀了将近三十万百姓,所到之处,城池染血,震惊大梁。
朝廷在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开始稳住阵脚,一面命其它三关守将加强警备,镇守驻地,非皇命不得轻离,一面派象州总兵关德海率兵迎敌。
大梁毕竟不是不堪一击的小国,容谷关失守,除了周惠元的个人原因之外,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北蛮这边挑了个大梁毫无防备的好时机进行突袭。
九月十七,关德海率兵从象州出发,在象州三百里外的二堰坡迎击北蛮人,打败敌军,取得了战争爆发之后的第一个大捷,消息传至京师,举朝欢庆。
九月廿一,永州总兵吴炜盛八百里加急奏报,言道在永州城内抓获羌国细作,赵容熙令其见机行事,可先行后奏。
九月廿二,在吴炜盛还来不及进一步奏报羌国动静的时候,羌国举三十万大军压境,与北蛮形成遥相呼应之势,永州危殆。
九月廿五日,瑞王布告天下,称平成帝得位不正,“窃先帝大位,乱大梁乾坤”,以“斩恶除奸”之名,自号“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联合永王正式起事。
至此,北蛮、羌国、永瑞二王,三方力量,对大梁形成合围之势。
十月初三,瑞州总兵葛伟为叛军所杀,瑞州沦陷。
十月十八,羌军与叛军于瑞州会师,正式向永州进发。
十月廿一,永州总兵吴炜盛迎击叛军,永王世子赵建灵于混战中身死,永王被俘,永州之危暂解,但羌国与瑞王叛军集结数十万于城下,破城指日可待,永州仍旧危矣。
这一连串的消息传到京城,一个接一个,将所有人砸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也为京城上空笼罩上一层厚厚的阴云。
不止是京城百姓,就连普通官员,无论如何都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一个强盛的大梁帝国,转眼之间就危机四伏,阴云密布了?
即便消息再闭塞,后宫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更何况后宫本来就与朝廷息息相关,从容谷关失守伊始,那些原本只有爷们才会关心的国家大事就源源不断传入后宫,随着局势越发紧张,大家人心惶惶,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宫斗了。
眼看人家都要打到京城来了,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就算斗出朵花来又有什么意义?
“迁都?!”
栖霞宫内,于淑妃难得提高了声调,浑然不似平时那般淡定。“你说的是真的?!”
梳云道:“奴婢是从小顺公公那里听来的,他是严公公的干儿子,这事儿应该不差。”
于淑妃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顿时乱成一团。
她如同后宫所有的嫔妃一样,镇日盯着皇后的位置,前朝那些国家大事又干她们女人什么事,皇帝的宠爱与否又不是取决于你对前朝的事情知道多少,再说大梁虽然没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你成天打听政事,皇帝保不准还会以为你有什么目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迁都是何等大事,就连于淑妃这样不关心政事的后宫女子也知道,如果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有人提出迁都的。
须知一个王朝都城的选址和建立是有讲究的,要么就直接沿用前朝都城,要么就通过知名堪舆大师,根据风水龙脉,阴阳命数来选址,这里头讲究可就大了,但不管是哪种选择,都城象征着一个王朝的命脉,轻易不可变更。从人心上来说,都城变更,大家心理上对王朝的归属感也会随之减弱。从风水上来说,都城在选址之初,本来就是一个王朝的龙脉所在,你如今想要挪个位置,还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风水也一样好的地方?万一找不到,原来的都城又被别人占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江山也保不住了?
于淑妃不知道现在朝廷上因为这个事情已经快闹翻了天,自从内阁次辅提出迁都的建议之后,朝廷上下大小官员现在整天就围绕着这个命题在争论,仿佛连战况都可以放到次要的位置——当然,只是仿佛而已,如果仗打败了,那连吵都不用吵了,大家直接收拾包袱殉国或逃命去吧。
“皇上怎么说?”于淑妃迫不及待地问。
梳云道:“奴婢不晓得,小顺公公也只是透露了这么一个消息,听说现在朝廷上的大人们各执一词,争得厉害呢!”
“那些酸儒!”于淑妃撇撇嘴,“现在后宫里有谁知道这个消息了?”
“兴庆宫,未央宫,建章宫怕是都听说了。”梳云回道。
于淑妃冷笑:“她们的消息一贯灵敏!”
梳云没有说话,她在等着于淑妃进一步示下。
只听得于淑妃道:“你继续去打听吧,有什么消息随时回来禀报。”
“是。”
梳云领命匆匆离去,于淑妃原先强装的镇静一下子崩塌了。
“簪星,你说皇上不会真的决定要迁都吧?”
簪星宽慰她:“娘娘勿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要迁都,您作为太后之下的后宫第一人,是势必要随行的。”
于淑妃被她这样一说,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了。
“皇上怕是不肯迁都的。”
“为什么?”簪星吃惊道。
“为什么?”
未央宫内,红泥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相比于淑妃依靠直觉来判断皇帝的思路,刘海珠显然更加擅长分析。
“因为皇上爱面子。”刘海珠淡淡一哂,“你们想想就知道了,当年刘海月那个事情,她证明她自己是清白了,最后皇上不也没拿我和于淑妃怎么着,因为他不想丢那个脸。迁都可比那件事大得多了,那等于是丢弃了祖宗基业,以当今皇上的为人,是断不肯这么做的,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若是迁都,可以想象,往后史书上必然留下浓墨一笔,对此大肆贬斥。”
事关主子和刘修仪的恩怨,红泥和绿蚁面面相觑,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所幸刘海珠也没有要她们应和的意思,她说完这段话,顿了顿,吩咐道:“红泥,你去加紧打听,如果皇上真没有迁都的意思,那我们就要早作打算了。”
红泥小心问道:“主子,作什么打算?”
刘海珠睨了她们一眼:“难道你们想陪着殉国不成?”
红泥和绿蚁被吓得脸色惨白,前者期期艾艾道:“主子,真,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大梁不是天下第一强国吗?”
刘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