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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脸上的疤痕,武兴眉头整个皱下,脸色阴沉。“你不用怕他,我给你靠着。”他坚定地拉过小夏,将她自马车内抱下。
扬雪觉得十分尴尬,他的话都让少爷听见了,回头怕又有苦头吃了,可现在她也无心管这些,她只担心小秋。
洛天寻慢吞吞地走下马车,对着简陋的房舍撇了下嘴角,而后才走进去,扬雪跟在后头,想催促他走快些,却又明白这些话说不得,只得硬生生忍着。
“小武回来了。”一个略显丰腴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
扬雪认出那是小武的母亲,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是小武的妹子以及姥姥,武兴上前低声对母亲说了几句,范氏朝洛天寻瞧了一眼,微微点个头。
扬雪对范氏及姥姥问候了几句,才走进武兴的妹妹武静的房内,屋内很昏暗,所有的窗几乎都关上,只在房中点了一盏油灯。
扬雪紧张地走到床边,想着该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在瞧见小秋凹陷的双颊与蜡黄的脸后,全梗在喉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小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谁?”床上的人虚弱地唤了声,张眼望向虚无的黑暗中搜寻着。
扬雪抹去眼泪,赶紧坐到床边,强自镇定地说:“是我,小夏。”
蜡黄的脸激动起来,空洞的眼睛也有了光彩,她颤抖地伸出手。“夏……夏姐姐……”
“小秋……”扬雪握住她乾瘦的手,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为什么……”她的手瘦得像是饿了十几天,都成骷髅了。
“我……不是在作梦吧,你别哭……见了你,我……我都好了,没事了。”
“你才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记忆中那个有着胖脸颊的小秋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她像个难民似的,瘦得只剩骨头。
“那个没天良的畜生不给她吃喝,存心把她活活饿死。”武兴愤恨的在她身后说着,双手紧握成拳,噼啪啪的响着。
“别……说了……”小秋虚吟。
扬雪泣不成声,哽咽道:“你……瘦成这样……”
“我想给她吃点稀粥,可她……咽不下……”说到这儿,武兴的声音已有哭意。“她……只说……只说想见你……”
“吃……吃点东西好吗?”扬雪温柔地抚过她的额头,她原本油亮的发已然乾枯,一个漂漂亮亮的十五岁姑娘,为何会成了这样?
“好……”小秋疲倦地闭上眼。“见你来,我胃口……都开了。”
听她说得细喘,扬雪哽声道:“别说话了,你静心养病。”
“我去拿粥。”武兴抹去眼泪,往外走。
“夏姐姐……”
“你别说话,好好歇着。”
“大……大夫来过了,我是不行了,有些话……我只能交代你,我……也不知你能不能来,咱……咱们做下人的,什么事也作不了主,不……不过幸好你来了,我……我若走了,你得拦着小武哥,别让他给我……给我报仇、出怨气什么的,若是出……出了人命,我怎么对得起他家人。”
“我知道,我知道……”扬雪点头,泪水已湿了满脸。
“你别……哭,我没事的,姑爷就是这样的人,我只难过……没能把小姐带出来,小姐好可怜的……”她缓缓睁开眼。“以后没有我……挡在小姐面前,小姐……怎么办呢?”
“你说什么呢?自个儿都成这样了……”
“小姐待我很好……”她的声音渐弱。“小武哥……我……是没福气嫁他做妻子了……来世,来世我……”
“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扬雪嚷道,她觉得小秋似乎快没气了。
“夏姐姐……你若没、心上……人,就替我照顾武哥吧,他……喜欢你的……”
扬雪愣住。
“你答应我吧。”她撑着最后一口气。
“我……我……”
“粥来了。”武兴走了进来。
扬雪赶忙起身。“我……我来。”她抹去脸上的泪,接过大碗后才又坐下。“小武哥你抱着小秋。”
“来,咱们吃点东西。”武兴抱起小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扬雪舀起一瓢稀米粥,吹了吹才送到小秋嘴边。“来,吃一口。”
小秋没反应,也没说话。
“小秋?”武兴觉得不对劲。“小秋……”他低头瞧她,她仍是没反应。
扬雪心一紧,反射地站起,慌了起来。
武兴颤抖地探向她鼻间,而后嘶喊一声:“小秋,小秋……”他晃着她。
“锵”一声,扬雪手上的碗摔落在地。
“小秋,小秋……”她哭喊着。
外头范氏及武静听见叫声,慌张地冲了进来,瞧着儿子痛心的哭声,两人也哭了出来。
“小秋,小秋……”扬雪伸手想触摸她,却让一只手揽住腰身,她反射地转头,是大少爷……她的眼泪让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让他们单独一会儿。”他拉她往外走。
她几乎站不住脚,颠簸地差点摔倒在地,他索性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到后院,她的泪水没停过,像三月天的雨,绵绵细细的令人心烦。
到了外头,扬雪想叫少爷放下她,可哭得太厉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抽噎着想控制自己,怱地一阵寒颤自她体内窜起,她颤抖地哆嗦着。
察觉她抖个不停,他问道:“会冷?”
她点头,说不出话来。
他放下她,这会儿她是冷得站不住脚,洛天寻将她抱入怀中,一手放在她背上,一手在腰上,将热气灌进她体内。
扬雪立时感到舒服许多,那热气在她体内走着,将寒气给逼退。
“你体内的寒气还没完全祛除,难过、哭啊什么的,最好都克制些,不然会将寒气给引发出来。”
“我没办法,小秋……小秋……”她抽噎地说下下去。
忽然间,范氏的尖叫声响起,“小武,你做什么?你要去哪儿,别去……”
“大哥。”武静也叫。
“别拦我。”武兴大吼着冲了出去。
“小静,快去拦着你大哥。”
扬雪反射地就要冲到前屋去,可少爷抱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少爷,你放开我,我不能让他去,我答应小秋……”
“你拦得住他吗?”他冷瞄她一眼,松开手。“你现在连跑都有问题吧。”
他一撤手,她立时感到寒气慢慢地回来,她这样子,说不准才跑出门就摔倒。
“少爷,我拜托你。”她恳求地抓住他的手,少爷功夫那么好,要拦住小武哥,将他带回应是轻而易举。
他冷哼一声,没说话。
“少爷,求求你。”她表情焦急地摇晃他的手。“少爷……”
见他冷冷的不为所动,她不再求他,转身就跑,可才几步,她身上的气便像空了似的,无力地瘫软在地面的积雪上。
想到小秋,她起身又胞,好不容易上了阶梯,膝盖一软,又跪了下来,冰冷的雪透过衣裤,沁入她的体内,寒气顿时又在她体内肆虐。
“你这样能去哪儿?”一双靴子出现在她身旁,言语带着奚落。
扬雪牙一咬,就要爬起,没想到小腿却忽然抽筋,她疼得大叫,他怔了下,赶忙蹲下。
“怎么了?”他伸出手要将热气运进她体内。
“我不要。”她挥开他的手,让他的冷血气得失了理智。“我怎样都不关少爷的事,你回庄去吧,就算……我冷死了也不怕,我……去给小秋作伴,你走……呜……”她疼得趴在地上,整个人缩在一起。
“你倒给我使起性子了。”他怒声道。
她缩在地上,已听不清他的话语,寒气像刀子般,又开始割着她的筋肉,心口整个紧缩。
洛天寻暴怒地直起身子。“你想用性命来威胁我是不是?那好,你既然想死,就死在这儿。”
他怒火中烧地转身离开,身后痛苦的呻吟声则是愈来愈弱,就在他转过屋角时,除了风声外,再无其他。
树叶上的积雪落圣地面,停在屋角的人影立在原地没有移动,暴怒的脸像火一般地狂烧着,连阎王见了都要怕,而他脚边的雪开始融化。
可恶的臭丫头,他怒喝一声,一掌拍向身旁的树干,只听得“轰”地巨响,树干拦腰折断,断口处还隐隐冒着烟。
洛天寻深吸口气,心情好了些,他猛地转身,开始往回走,而后粗鲁的将地上的人儿捞起。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这样死掉可便宜她了。
等她醒来,非要她好看不可!
竟敢这样挑衅,这样威胁他,等她醒了,她会恨不得自己死去的好,想到怎么折磨她,让他心情愉快许多,怒气也消褪一些。
这时范氏听到巨响,出屋来察看,一见到地上折断的树木,不由大吃一惊,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却见到洛天寻红得像炭火的脸,她微张着嘴,面带惊愕,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出来前还是个白面书生,怎么这会儿却成了红脸关公!还有树怎么硬生折断了?
小秋,小秋你别走……
夏姐姐,你要多保重。
小秋,小秋……
麻烦你帮我看着小武哥,帮我照顾他家人。
“小秋……”
她伸出手想抓住她,全身却像爬满了虫蚁,刺痒得让人难受,而后那刺痒加剧,它们开始咬她啃她,她大叫一声,睁开眼,气喘吁吁,眼前的景象模糊而至清晰。没有虫……是大少爷……
他满头大汗地坐在她前面,光裸着上身,双手放在她胸前,正替她驱寒……她的心漏跳一拍……大少爷怎么光着身子。她低头瞧着自己,幸好,她心宽了些,虽然外衣被脱下了,可还穿着白色单衣,只是少爷的双手就放在她胸上……她……
忽然间,洛天寻睁开眼,他瞪着她,收回手,身上刺痒的感觉立即减缓许多,她松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想起自己昏倒前那张狂的模样,现在……
她不安地看了下四周,这不是小武哥他家,看起来像是客栈的房间,没想到少爷竟没有丢下她不管,她还以为他会让她在雪地里冻死。
洛天寻迳自下床,拿起布巾抹去脸上的汗水。
少爷在生气,扬雪赶忙下床要伺候,可身子发软,使不上力,又坐回床边,洛天寻瞄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少爷……”
他冷哼一声。
“我……我知道少爷生气。”她低声说着。“可是……小秋交代我,我不能不管小武哥……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不知昏去了多久,天都暗下了,只怪她无能,什么忙也帮不上。
如果小武哥真的去寻仇而出事,她怎么对得起小秋……
想到这儿,她的鼻头又是一酸,她吸吸鼻子,又气自己,又气少爷,对他来说明明就是举手之劳的事,他却不理,早知道当初自己也习些功夫,也不至要低声求人,偏偏求了也没什么用,她早知道少爷是硬心肠的人……
她的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抬起眼,发现少爷拿布巾打她的脑袋。
“我最讨厌人家哭哭啼啼,自怨自艾。”
“是。”她抹去眼泪,发誓再也不在他面前落泪了。
他这样的铁石心肠,哭给他看又有什么用?
“你是在哭小秋,还是在担心那个男的?”他问道。
“都有。”她老实回答,却听见他又是一声哼。
“少爷也有亲人,也有兄弟姐妹,为何就无法明了小的心情。”她闷闷地说着。“难道……小秋走了,我还要高高兴兴的欢送她吗?”
“不然你想怎么样,像那二楞子一样为她报仇?”
“我自然觉得不平……”她拿起外衣,开始穿上,胸口怎么又怪怪的?莫非少爷又把她的亵衣脱了吗?
“可是我也做不了什么。”她强自镇定地继续穿衣。“只能报官,虽然律法上对置奴婢于死有惩戒,可是成功的却很少。”
一来是很多奴婢死在宅中,他们只要不对外说,匆匆下葬,又有谁知?二来是官员收了贿,案子便因此草草结束。
“他们一拳打死她就算了,为什么这样折磨她,让她饿成这样,她才十五……有大好的日子,那么的可爱,可是……死的时候连头发都枯了,像个老太婆,脸上皱了,皮肤也黄了……”她无法再语,只是落泪。
“不是说了要你别哭嘛,哭得我心烦。”他皱着眉头,见她掉泪,他就莫名的烦躁。
她点点头,抹去眼泪。“小的……不留在这儿让少爷烦,小的……出去了。”她想到外头好好哭一场,然后再到小武哥家中看看情况。
“你现在哪儿都去不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但刻意不去看他的脸,少爷擦汗擦了许久,到现在都下把衣服穿上,她瞧了十分别扭。
“我才把你体内的寒气压下一点,你走出这门要不了多久又会发病。”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为什么我体内的寒气一直复发?”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