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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琳接过了票。“这么快,星期天就决赛了……”
仇炜之开着公司的小货车,带着暧昧不明的期待,又一次绕到自己原来住的那条路上,听朋友说房子已经租了出去,但他还是来,远远看见几个忙碌的身影,他不自觉慢下车速,纤瘦的颜琳指手划脚的在不知道在指挥着什么事情,原来是她租下了这里,还是想做咖啡厅吗?
原来,他们都朝着自己的梦想在前进了,只是,颜琳的梦想曾令她痛苦吗?
如果梦想的完成,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折磨,梦想还是必要的吗?
分手后的第一个夜晚,点着颜琳送他的夜灯,满屋的星光陪他睁眼到天亮,他头重脚轻的起床,第一个想起的念头,居然是再也不能见颜琳。
离开她的痛苦,是慢慢清晰的,当手机不再因她的来电而响起,当屋里不再留有她的痕迹,期待令他几乎精神分裂,他没有办法不去思量——原本该缠着他的颜琳现在在做些什么,还伤心吗?还哭泣吗?
她看起来似乎还好,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单薄了点,外面风大,把她的头发拂乱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拎了件外套走来,为她披上,她从工作上的专注中回神,对他微微一笑。
仇炜之几乎冲下车去扭断那个男人的手,他不要别的男人接近她,他想把她抓过来,想告诉她,让她知道,他也相思欲狂。
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再像初识时那般,不顾一切奔向他?
激动的拳头不自觉的重压喇叭,颜琳回头望去,只看见一辆突然加速的车子飞驰离开。
仇炜之全速冲离,曾经以为握着方向盘就握着自由,现在他知道,原来握着方向盘也可能只有纯粹的囚禁。
飞轮杯的决赛日子,仇炜之提前一天来到龙潭,意外接到林采青的来电,他们在酒吧见面,见到她,仇炜之没有太多的激动。
“嗨,我该喊你采青还是悦儿?”在吧台前坐下,他首先开口问候。
她没有太多改变,一样的淡妆,一样爱甩弄脑后的马尾巴,只是,他觉得她一点也不像颜琳,为什么他会认为她们很像呢……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林采青了,如果不是又接到她的电话。
“悦儿和采青都是我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酷毙了。”林采青笑着,替他点了一杯酒。“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比赛,很久没看过你开车的样子了。”愉快的声音里带着依恋。
“明天不就看见了吗?”他说。
“有把握吗?”她关心。
仇炜之苦笑;有把握吗?他不知道,现在感受到的只有紧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压力。
“这不像你哦。”林采青深深望他一眼,在她的眼光下,两人都沉默着,啜掉了半杯酒,她忽然慢慢的笑了:“炜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到处找我,也知道你车祸受了伤,可是我,当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很怕你……”
“都过去了。”他淡然说,他曾经很在乎的,但现在都过去了。“也许是我该道歉,我可能让你很没有安全感……”不知道颜琳怕不怕他,他的脾气,真是糟透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喝光了一杯,又点了一杯。
“少喝点吧,明天你不也要下场吗?”仇炜之劝她。
“这有什么,我的酒量进步很多哦。”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她又啜了一大口。“你一定觉得很好笑,酒量进步也值得说。”
“工作顺利吗?”
林采青摇摇头,眼睛很快蒙上一层泪光。“算一算也半年多了,我一直在等通告,等工作,这次代言车款的机会还是宣传带着我拜托了好几次才得到。”落寞的眼泪滴进酒杯里。
“为什么不回来呢?”
林采青耸耸肩,“我并不后悔啊,总要闯一闯嘛,你说对不对?谁知道哪一天登上舞台变成天后的人不是我?”
仇炜之眼色灰暗,盘弄着酒杯,低头无语。
感受到彼此的低落情绪,林采青忽然深深一唤。
“炜之……”
“嗯?”
“这段时间其实我很孤单,这个圈子虽然光鲜却有些无情,我甚至连一个聊天的对象也没有。”她哽咽着,挂着逞强的笑容。 “如果我回来,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
他苦笑,无言,林采青掩饰难堪的笑开了。
“我想也不行……你,身边,有人了?”
“曾经有过……”她在不知不觉间抚平了他的愤怒和忧伤,但他却反而伤害了她,现在,她会用多少的时间忘掉他?他知道她身边有男人对她好,她会用多少时间忘掉他……
原来他和林采青都一样,为了梦想,放弃深爱自己的人,他不知道采青是否曾经为了离开他而挣扎,但是他……他的心越来越痛……
他放掉的不只是颜琳啊,还有他的同伴、名声和荣誉。他一定曾经有一小段时间失去了理智,否则怎么会想钱想到如此疯狂的地步,他居然用对待颜琳的这份感情去换钱,再把那笔钱拿去下注,赌一场绝不能输的车赛。
早晨的阳光温暖,赛车场看台坐了满满的观众,现场一片喧哗,仇炜之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因为看台上,没有为他打气的同伴,没有为他而起的掌声,更没有颜琳。
因为压力,排位赛没有取得好顺位,仇炜之顿时觉得全身紧绷。李骥南走过来向打他招呼,还是一贯的气定神闲。
“有信心吗?”他问。
“尽力就好。”李骥南答,愉快开朗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是啊,尽力就好,运动精神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但是他今天却不能这么豁达,因为今天的成败,他全赌下去了,只要拿到第一,就能拿回比原来的多更多,有了这笔经费,他可以出国参赛,可以专心练习,那是他放弃了一切,才换到的本钱。
所以他不能输,不能输!
暖胎圈过后,所有的车子都升高转速,现场引擎声浪隆隆,仇炜之拧着眉眯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前所未有的冒着汗,红灯一灭,他放开离合器,车子忿忿往前直冲,缺乏正式比赛经验的他起跑便落在第五名。
看台上千百名观众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速度惊人的第一名跑车上,只有一双眼睛盯着仇炜之的冰火,她握紧拳,几乎冲口为他高喊加油。
仇炜之凭着稳定冷静的过弯拉近距离,一部追过一部,比赛到了第二圈他硬是攻下四名车手,来到第二的位置,一路紧咬着前一部车,赌局里呼声最高的王中立,曾经拿下澳门大赛的第十名,他赌的是自己必须赢过他。
但王中立不是泛泛之辈,过弯时仇炜之施予的压力几乎不管用,他还是稳定驾驶。比赛来到第四圈,除了拉开其他车手的距离,仇炜之完全无法超越前车,两车追走逐渐变成全场焦点。
“他是第一次正式参加房车比赛耶!”颜琳听见有人这样惊叹。
“很强了,就算输给王中立,也是很强了!”
但仇炜之不这么想,这场比赛不是赢得第一,就是彻底的输,没有虽败犹荣这回事,比赛来到第八圈,路况越来越糟,车手纷纷降低车速以求顺利完成比赛,他却反其道而行加速冲刺,过弯速度更打破他自己的纪录。
“不会吧,车子冒烟了……”看台上哗然。
“炜之……”颜琳心慌的冲下看台,紧抓着栏杆,狂风扫乱她的发,她远眺着冰火,心和炜之一起疾驰:车子出了状况,他却没有减速,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拚,几次冒着违规退出比赛的风险,企图超车。她懂他的狂乱和愤怒,但是这真的是他要的吗?他要放弃她,她认了,但是梦想,值得拿命来拚?
仇炜之眼色更为犀利,他知道轮胎打滑了,他知道引擎极限负荷了,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梦想走到这一步!
他想要的,不是自由吗?但背着退无可退的胜负压力,真的是他要的自由吗?没了朋友,没了颜琳,孤单在车道上奔驰的他真的有自由?到底是谁让他热爱的运动变成决定存亡没有退路的赌局?
最后一个弯道仍然落后,极度的压力挤压他所有思绪,他的脑筋一片空白,只剩下引擎声,只剩下车道,只剩下输赢,只剩下他黑暗的未来,他拿下第二名,前途还是黑暗。
忽然想起来,赢得比赛还是有机会找回颜琳……
心念一动,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冰火以几乎失控的状态冲出,只赢得半个车身的距离。
现场的欢呼变成了惊叫,冰火冲过终点,冲过第一个弯道,直接撞上轮胎墙。
颜琳倒抽一口气,心脏猛然紧缩,而冒烟的冰火却在她的瞳孔底下无限放大,变成她的世界里的唯一……
灭火器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到了终点的李骥南和其他车手也跑过去帮忙。冰火的前门卡住,仇炜之从后门爬了出来,他的手被高高举起,现场响起一阵为他庆幸的掌声,颜琳却虚脱了,软弱的双脚支撑不住,缓缓蹲了下来。
抱走冠军奖杯,仇炜之走下领奖台,一点欢喜的心情也没有,杂志记者过来请几位入选的车手合照,因为接下来这里的每一位都将变成队友,代表台湾远征马来西亚。拍完照后大家小叙几句,仇炜之只有一半的心思留在这里,另外一大半的心思却在逐渐散去的人群里搜寻,他的心里在期待总是守在他身边的颜琳会忽然出现,他们说好奖杯要一人一个星期轮流保有的。
而颜琳还站在看台上,远远看着被人包围着的仇炜之,从现在开始,他不再只是个车迷口耳相传的人物了,他正式登上了车坛的龙虎榜,人生的新纪元已经展开,他的世界还愿意容下她吗?或者他真的当她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块踏板,一株小花,经过了,就忘在身后了,所以,她也该走了。
颜琳回身,在仇炜之梭寻的目光里,慢慢走远。而看似平静的悲伤又一次在心海深处翻腾。
第十章
离开咏达的新办公室,几个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大男人一起杀到海产店去大快朵颐,桌上又是菜又是酒,吃得是狂放潇洒一派男儿本色。
“敬你敬你,炜哥,欢迎你回来!”围着圆桌的六个人全数站起,举高酒杯。
“敬大家啦!新的车队,新的开始。”仇炜之站起来,举着酒杯,豪气干云的一仰而尽。
在场的人都知道仇炜之喝的是麦茶,纷纷起哄。“装得这么像,真的不喝一杯吗?难得今天大家都在。”
仇炜之脱队已经很久了,终于又在李骥南的力邀之下重新归队,带回来的除了他个人的实力之外更带来车商的赞助,他的下一场挑战没有后顾之忧了,另外他更投入一笔资金和李骥南共同拥有了咏达的经营权,租下了新的场地准备把改装生意做大,他在他跌倒的地方又站了起来,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他的表现却意外的拘谨而落寞。
“不喝不喝,我等等还有事。”满口酒味的怎么去见颜德志?
昨天约好了他之后,心情便一直忐忑到现在,那老狐狸答应见面也让他觉得很讶异,他又会怎么拐弯抹角的修理他?
其实他并不在乎这只老狐狸会怎么对付他,为了颜琳,那臭老头再怎么奸滑他都愿意硬着头皮去面对他,他担心的是见面之后的结果,如果颜家还是不接受他,那他和颜琳怎么办?
支票放在桌上,仇炜之戴上了防备的面具,看起来面无表情,手心却在冒汗。颜德志从从容容的瞥了一眼和自己当初开出的金额一样的支票,目光回到仇炜之的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冷着声。
西餐厅里西洋古典音乐悠扬,但是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很僵。
“把钱还给你。”同时,要把对颜琳的感情赎回来……
“怎么来的?”他世故的眼盯着他。
“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的途径,”仇炜之直率的迎视着他,“但也不是偷来抢来的。”
“好,”他点点头,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过,我送出去的钱不会再收回来了。”
“那我就用你的名义捐出去,再把收据寄给你。”他也爽快。
“随便你,”颜德志又问:“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仇炜之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颜德志大笑,“好好好,那你到底有什么事?”
仇炜之实在不喜欢他充满试探的台词,“老狐狸”差点喊出口。“颜先生,我想去见颜琳。”
颜德志心念一凛,不动声色问道:“你想再去见颜琳?”
“我是真心爱她的,这段日子我很想念她……”他看着他,谨慎而诚恳的说:“我把事业安顿好了,虽然我不能像你把生意做那么大,但那是一门专业,我能在这一行闯得很好……我要再去找颜琳,颜伯伯,我请你,请你别阻止我们,我一定不会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