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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世忠大喝一声,死士们却毫无畏惧之意,照旧轮番上阵。
看守其余城门的御林军听到阜成门沦陷的消息这时全都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傅德昱早前并未通知其他御林军驰援阜成门,他总以为自己是了解秦昉的,觉得秦昉不会直接进攻阜成门,于是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可谁知道,秦昉却偏偏走了一步最简单的棋,让傅德昱失了策。可这些御林军来得还是晚了些,看守阜成门的御林军大多战死,钱世忠此时也只余下半口气。
而负责传令的死士早对着高空发射了一枚烟花,以此向易旻长老传递消息,与此同时,阜成门的大门被轰然打开。
易旻瞧见了信号,朝着身后做了个手势,顿时成千上百的浮屠宫手下蜂拥而出,全朝着阜成门的方向攻了过去。京城里只那寥寥数千的御林军,浮屠宫想要攻占京城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
肃亲王此时站在院子里,隐约听见了厮杀声,眉头微皱。眼下可是太平年月,哪里来的喊杀声呢?皇上御驾亲征并不是个秘密,于是肃亲王自然也知晓了。可这会儿京城里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难不成那个小皇帝他……肃亲王不敢再想下去。
魏舒行这会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魏舒行一向稳重,这会儿却是急得变了脸色,“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肃亲王早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强作镇定。
“有反贼攻进了京城。”
肃亲王跌坐在了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魏舒行,拳头则渐渐地握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退两难
萧墨迟异常艰难地跟在易旻等人的身后踏进了京城。
阜成门的城楼上,五名死士摆出了流水阵,而钱世忠被围困在其中。钱世忠已经身受重伤,想要站稳已是不易。他冷笑着看着这群面色冰冷的死士,“哼,萧墨迟这小子也很有些本事,竟然把你们收罗了来。”
死士们并不搭腔,依次挽了个剑花攻向了钱世忠,一人一剑,钱世忠的眼神终于连最后一丝光泽也消失殆尽了。但是他的身子却依旧撑着自己破损不堪的剑,并未倒下。
傅德昱看到钱世忠的异样,心下着急。此时驰援的御林军已到,而秦昉像是有意放傅德昱一条生路,竟然故意卖了个破绽,于是节节败退的傅德昱竟被赶来的御林军救走了。
御林军副统领一脸鲜血,心急如焚,“尚书,现在该怎么办呢?”
傅德昱毫不犹豫地说道,“退守皇宫。”
此时端木恩也一身戎装地匆匆赶来了,汇入了大军中,忙中仍问道,“钱侍郎呢?”
傅德昱没做声,目光却露出了狰狞的神色。端木恩心知不妙,可眼下却也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浮屠宫轻而易举地攻占了阜成门,而御林军溃不成军,选择了退守皇宫。
萧墨迟登上了阜成门的城楼,遍地的尸体直让他心中犯恶心。突然,钱世忠屹立不倒的身体闯入了他的眼帘之中。他的泪水顿时糊住了视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钱世忠的跟前。
古镜川认得这人,萧墨迟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看着萧墨迟悲怆的身影,心里有些怜惜。
三当家的这时正处理着伤口,易旻上前说道,“大祭司死了。”
三当家的包扎伤口的手顿了顿,尔后又继续不紧不慢地包扎着伤口,“古镜川干的?”
易旻点点头。
三当家的忽然很是生气,大喝一声,“禾之晗呢?”
禾之晗走上城楼已是耗尽了自己的力气,这时他看到三当家的受了伤,走上前接过了三当家的手里的绷带。
三当家的瞥了一眼禾之晗,见到他还活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这个少年或许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了。可是三当家的嘴上却不饶人,“和古镜川一战竟受了这样重的伤?真是丢我的脸。”
禾之晗不说话。易旻忙着收拾战场之时,禾之晗这才把尧曲城里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当家的。三当家的只默默地听着,并未说什么。他出现在这儿,多半是因为迟健,可现在迟健既已死了,他站在这儿的理由去了大半。可现在事到如今,他却又没有办法再后退。他自己是死不足惜,可是禾之晗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萧墨迟在钱世忠面前生生地跪了两个时辰,他站起来后便径直去找了易旻,“停止进攻,撤走浮屠宫的人。”
易旻正忙着部署围攻皇宫一事,看也不看萧墨迟一眼,“事已至此,是你说停便停的吗?”
轻易不动怒的萧墨迟却是勃然大怒,红着双眼一拍桌子,“我说撤就撤。”
古镜川原是坐在角落里,不预备掺和浮屠宫的事,可他瞧见萧墨迟竟然动怒了,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事情,于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人多的心态静静地看着。
易旻让自己的手下卷起了皇宫的地形图,定定地看着萧墨迟,“你说撤就撤?你以为这不过是儿戏吗?”
萧墨迟满脑子里只有钱世忠的死状。最开始是魏楚生,然后是迟健、是老黄,这一次则是钱世忠,再下一次,又会是谁呢?可无论是谁,他都着实不忍心再见到,怒气消了一半,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撤吧,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易旻反问道,“那你可还想把大祭司与萧……”易旻总觉得说出“萧淑妃”三个字怪怪的,于是顿了下继续说道,“合葬?”
萧墨迟痛苦地点点头。许久后他才问道,“难道不能只攻打皇陵吗?”
易旻摇摇头。
萧墨迟急切地说道,“可是……”
易旻淡然一笑,“现在撤,明天死的就是我,就是三当家的,兴许还有你。”
萧墨迟没再说话。
古镜川却只觉得没趣,他原以为好容易能见一回萧墨迟发怒,不想却是这样潦草地收了场。他自己出了门,对着萧墨迟说道,“我去去便来。”鱼庄和钱庄的生意近来都交给了何守财,他有些不放心,想趁此时回去看看。
浮屠宫攻进京城后,京城倍显寂寥,就连曾经热热闹闹的西市也寥落得令人心酸。古镜川嘭嘭嘭地敲着鱼庄的门。今儿个浮屠宫攻城,早些收市也不奇怪。不一会儿的功夫,门板里头才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谁?”这声音是何守财的,但是满是警惕。
古镜川淡淡地说道,“我。”
门板里头的人突然沉默了。古镜川大吃一惊,他原以为何守财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会高兴得忘乎所以,可此时何守财的沉默却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又等了片刻,何守财这才卸下了门板,“二当家的,你回来了。”
古镜川没有发问,而是点点头闪身挤进了鱼庄里头。他扫视了一眼,何守财的确是不负所望,鱼庄里还是老样子,即使今儿个浮屠宫攻进了京城来,这里里外外也被何守财收拾得一尘不染。他满意地点点头。
何守财这时却再也绷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古镜川的眼前。
古镜川想起了何守财的沉默,冷着双眼问道,“怎么了?”
何守财磕了一个响头,“守财辜负了二当家的,守财该死。”
古镜川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襟。
何守财继续说道,“先前和阿蘅姑娘在一起的迟寅先生,他其实是……”
古镜川突然打断了何守财的话,“我知道。”
何守财愣住了,“二当家的,你知道?”
古镜川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知道,他来找你了?”
何守财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看一眼古镜川,“二当家的,你知道的,我这条命都是他救下的,守财不得不帮他的忙。”
古镜川点点头。迟健此次进攻京城,先有异族人作掩饰,佯攻边关;后有浮屠宫自己的人马,大举进攻京城。古镜川总以为迟健这么大手笔定是这几年在关外又赚了不少银子,可原来他的心思还是转到了鱼庄和钱庄的身上。古镜川心里微微叹口气,从他易容装作西域□□商人来找自己起,一切就尽在他的掌握中了吧?
古镜川淡笑,自己心眼儿再多还当真是比不上这个迟健。他问道,“多少?”
何守财老老实实地报上了数字,“一千两黄金。”
古镜川倒吸了一口凉气,嚯,这个迟健也真是舍得。他满不是滋味地咂了咂嘴。
何守财只以为二当家的生气了,“二当家的,守财愧对你的恩情,但凭二当家的处治。”
古镜川不介意地摆摆手,“这些银子本就是他的,他想怎么用,随他了。”
何守财惊得目瞪口呆,一向抠门的二当家的竟然就这么算了?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
古镜川没再多留一会儿便离开了。
何守财却仍是满脸愧色。
回到阜成门的时候,萧墨迟正在细心地擦洗钱世忠的尸体。古镜川瞧他那样认真,也不忍心开口劝解一二,只静静地坐在一边。
萧墨迟触景生情,不由得记起了曾经他也这样给迟健擦洗过身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钱篓子,你可知道为什么我爹他是……是……”萧墨迟后头的话突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古镜川被问得莫名其妙。
而站在一旁的三当家的却忽然明白了什么。迟健一直不拿他当外人,于是想做什么事从不避开他。他知道迟健常年会服用鹿茸丸,但奇就奇在这迟健却从不和自己的妻子共处一室,难得的几次相处,最后也都是不欢而散。这么多年,三当家的看在眼里,只觉得迟健与他的妻子相敬如宾得过分了,完全不是夫妻间该有的模样。萧墨迟此刻吞吞吐吐,难道迟健他竟是……
三当家的又细细回想了一下迟健的模样。那个叫做阿蘅的小姑娘给他动过了刀子后,脸上的伤疤几乎看不分明了,而眉眼间池云初的绝代风华也只剩下了依稀。尤其是萧淑妃被饬令殉葬的那天,迟健一夜白了头,从此以后越发衰老,老得几乎令人不忍直视。但三当家的直到此刻才记起了迟健的胡子很是稀疏,几近没有,声音也日渐缺少了阳刚之气。他总以为这统统是因为迟健老得过快的原因,现在想来该不是如此。
三当家的忽然为这个男人感到悲哀,他的一生本该风风光光,可是却被先帝和皇上夺走了一切,也难怪他执意要报仇。
萧墨迟见古镜川脸上写满了疑惑,便也不再追问,自言自语道,“算了,人都死了,还追问这些做什么。”
萧墨迟从钱世忠的营房里取来了干净衣裳给他换上了,暗下决心待京城重归平静的那一日,定要厚葬钱世忠。
作者有话要说:
☆、环环相扣
傅容脑袋里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眼下正是关键时期,他哪里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呢?他挂心着京城可能守得住,但也只能安下心来守卫皇宫。屋子里他只觉得呆得烦闷,索性起身出去走走。
傅容心中烦乱,脚下便走得没了数,待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御花园中。他一抬头,竟不期然间瞧见了宛央。他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映秋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傅统领,许久不见了。”
傅容被公主口中这样生疏的称呼钩回了神,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微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映秋点点头,但是未免露馅,她仍是不愿与傅容多交谈,朝着傅容笑笑便准备离开。
傅容却突然喊住了她,“公主……”
映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傅容。
傅容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了,但是他却又不好明说浮屠宫已经率人攻打京城了,于是说道,“保重。”
映秋愣住了,微微一笑,“傅统领也保重。”说完便离开了。
傅容呆呆地看着公主远去了,心里却愁绪万端。
傅淑仪才送走了端木侍郎,不想竟遇到了傅容。她顺着傅容的目光望了过去,敏锐地捉到了公主的背影,她轻笑道,“傻弟弟,既然舍不得,当初何苦休妻?”
傅容被吓了一跳,回过头行礼,“参见傅淑仪。”
傅淑仪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额头,“又没有外人,行礼做什么?”傅淑仪此行只带了晴雪,她也是打傅府出来的,是自己人。
傅容干巴巴地一笑。
傅淑仪则问道,“京城可守得住?”
傅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端木恩给他传口信的时候曾强调说尚书大人不希望此事在宫中传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惊慌。
傅淑仪只笑,“我也算是将门之后,这事哪里会不知道?”
傅容也没有深究,匆匆地向长姐辞行。他公务在身,闲逛到御花园来已是溜号了。
傅淑仪却喊住了他,“你可觉得公主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