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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小晰看着岳烁棋走到客厅一角接听电话,那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说了有三五分钟的样子,转回身的时候面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她慢慢走回鱼小晰身边,低低哑哑的声音不辨情绪。
“小鱼,时间还早,想去琴房练习吗?”
摸摸自己发疼的指腹,鱼小晰老实得坐在椅子里,不好意思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那……不然你去乔阳以前的房间呆一会?”
岳烁棋的建议鱼小晰无比受用,立刻应了。
乔阳的房间在一楼,位于这栋别墅最北边的一间卧室。岳烁棋把鱼小晰带过去后,嘱咐了下便离开了。片刻便有佣人送来了饮料小食,鱼小晰谢过后佣人离开,这个空间便是她一个人的了。她仔细地环顾整个房间。
这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条件比之他们那个小家好太多。雅致的装潢,精美大气的家具,几本精装书籍摆在床头柜上。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共一盏台灯。很简洁的男士卧室。只是没有很具有他特色的东西。也嗅不到他的气息。继而想想好笑,他都多长时间没有在这里待了,他们的小屋都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更何况是这里呢?
打开衣橱,不意外里面整齐地挂满了衣物,有那件他们数月后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蓝白条纹衬衣,袖扣还别在袖子上。鱼小晰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了。抱在怀里低头闻了闻,是洗衣液的薰衣草香味。
他就像消失了。要不是有每天的电话,她会以为他就是一场梦。
慢慢抱着衬衣躺倒在舒服的床上,入眼是那几本精装的书籍,伸手够过来。鱼小晰躺在床上翻看。
都是一些金融方面的书,带着明显翻看的痕迹,有的地方还用笔划下作了标注,他的字像他的人,钢劲有力,笔画在转折的地方就像是刀刻的一般。时间还久,鱼小晰就靠在床头看这些味如嚼蜡的专业书籍,一页一页地翻,寻找他的笔迹。
天色渐黑。院子里灯光亮起来了。鱼小晰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躺得身上发麻,就从床上起身。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一些。这个房间向北,大海在另外三面,这一面正冲着植被葱郁的花园,所以空气里面有好闻的树叶青草香,还有夜来香的香味儿,鱼小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趴在窗台上细数路灯下的花卉。
天慢慢黑透了,欧式的路灯点缀在花园里面。湿润的空气笼罩住天地,树影婆娑,一种略带伤感的浪漫氛围。忽然响起了小提琴声,是g弦之歌!鱼小晰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兔子一样竖起耳朵细听。
很远吗?还是很近?
忽强忽弱的琴音,到底是风的原因抑或根本就是她幻听了?
用手捧住胸口伸长脖子半个身子探出窗口,鱼小晰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了出来。
曲子像一只顽皮的手,将她心中的希望一次一次拔高,那让她恐惧又难以抗拒的希望……
是他吗?
不是他吗?
岳烁棋不是也会这首曲子?
他若是回来,怎么会不先通知她?
他是不是在故意逗她玩?
曲子突然停了,鱼小晰感觉像被一澡盆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僵立在窗口,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就像一只被提着脖子的鹅。
曲子陡然又响了起来,鱼小晰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个激灵,醒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跳了窗,人已经站在花园里了。
海风把树叶摇得沙沙作响,路灯一杆一杆老实地立在花径两边,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天上一轮明月,琴音缠绵悱恻勾着鱼小晰急切地找。
终于在一丛夜来香旁看到了身形挺拔的男人,他肩上扛着一把小提琴,琴音舒缓动人。
可不是他。
尽管灯光幽暗,可鱼小晰知道那不是他。
岳烁磊转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被眼泪淹了的鱼小晰。
他见过好多版本的鱼小晰,可是哭成这样的她真的没见过,因此他成功地手足无措了。
把小提琴扔进夜来香丛中,岳烁磊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折腾半天也没有发出半个音节。猛地,鱼小晰冲了过来一头撞到他怀里,他就带着她一起向后跌了去。少爷的屁股狠狠磕到花砖地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尾椎骨八成是给摔裂了。
他爸爸妈妈的,昏天黑地的他跑野地里给她演奏就落这么个待遇?邪火腾得升起,正欲发作,怀里冒出某人悲戚戚的声音。
“我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鱼小晰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三个字,顺便给他火上浇油了。
岳烁磊就炸了。
鱼小晰只觉得双臂一紧,整个人被他拎小鸡一样地提溜起来,然后这人的怒吼带着风劈头盖脸地劈下来。
“想谁哪!啊?!你他/妈地唧唧歪歪地没完没了地想谁哪你!你那些志气呢?!你那些本事呢?!哭个屁啊!死了爹妈也没你这么哭的!”
他这一吼,鱼小晰那个眼泪直接进入汛期,哭得都咽气了,搞得岳烁磊更加生气。
“还哭!别哭了!跟你说别哭了!”
“我|操!不准哭了!听见没……你聋啦!犯贱哪你!?”
这下不光是吼了,还带上了动作,岳烁磊把鱼小晰当成筛子盅一样哗啦啦地晃,晃得她没法呼吸,她没得选了,赶紧止了哭尖叫着让他助手。然后俩人气喘吁吁地大小眼瞪着,一个眼里水汪汪,一个眼里恶狠狠。
鱼小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残泪,抽噎着,瞅瞅满面怒容的岳烁磊,回过神来,只觉得膝盖也疼胳膊也疼。膝盖是磕的,胳膊是被他抓的。
岳烁磊坐在地上,鱼小晰被他提溜得膝盖都离了地面。
不适地扭扭身子,鱼小晰希望这样的暗示能让岳烁磊把她给放了。可惜无效,那胳膊上被抓的力道丝毫未减。
“你就这么想他?”岳烁磊的话就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看他凶神恶煞可她又不知缘由,鱼小晰怔怔的,结果他下一句直接把她给镇住了。
“那我带你去见他怎么样?”
她不确定他说这话存了什么心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终归他这话给了她一丝希望。
岳烁磊很不开心地看到鱼小晰眼里升腾起了希望,是故,他终于做了决定。
“乔阳现在就在a市,我带你去见他。”
在a市?!鱼小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嘴巴几次开阖,喃喃道:“你……骗人……”
岳烁磊开车带着鱼小晰去了更加远离a市的地方,在一片漆黑之中,山坡上的建筑物灯火辉煌宛若宫殿。在这林木葱郁的山区,有这样的一座宫殿存在,作为平头百姓的鱼小晰不可能知道。
他们开车上去,鱼小晰看到路边一块灯牌上写着“私人会所闲人免进”,可岳烁磊开着车进入得畅通无阻。她心知所谓闲人,也就是指得她而已。
院子里整齐地停满了名车,他们把车一直开到酒店,有泊车小弟殷勤迎上来,开口就叫了一声“磊少好”。岳烁磊理了理衬衣的领子,将车钥匙扔给了他,转头示意鱼小晰跟上来。
步入奢华得让人目眩的大厅,鱼小晰才知道世上真的有类似天堂的地方,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巨型水晶灯跟带有宗教意味的壁画看到忘了挪步,还是岳烁磊拉着她的胳膊才让她回神。
他们乘电梯去了顶层,下电梯后走过一道回廊,秀丽雅致的欧式木门边站着两名衣着考究的侍者,见到岳烁磊后均训练有素地鞠躬,同样说了句“磊少好”,两人配合协调地将门推开,一个巨大的饰满鲜花的拱门呈现在面前,过了那道拱门,前方是一场衣香鬓影的华贵晚宴,那是只有在电影里见到过的场景。
鱼小晰拉住岳烁磊的衣袖,小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岳烁磊抿嘴不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沿着边缘前进。这一路,她看到甜美的香槟盛在高脚杯里,插满鲜花的餐台上美食遍布,衣着高雅的男人女人言笑晏晏,彬彬有礼的侍者托着托盘在人群里游走……然后她看到了夏子矜,她穿着一袭紫色长裙跟几名男士交谈,后背的深v设计露出迷|人的蝴蝶背。她还看到了岳俊,他跟一名个头不高的中年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最后,她看到了乔阳,还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方慧凌。
☆、210、车祸
鱼小晰的视线一直焦灼在那对男女身上,机械地被岳烁磊拉着走,直到被一根累满粉色洋桔梗的花柱挡了视线。她回头看到岳烁磊正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想问,又问不出口。转回头偷偷从花柱后探头出去,看到方慧凌挽着乔阳的胳膊在向宾客们逐一敬酒。
乔阳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西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见到他,他变了很多,本来英俊的眉眼之间平添一分英气沉稳,让人更加想象不到这人还不定十九岁。他臂弯中的方慧凌身着大红色绘着缠枝牡丹的丝绸长裙,肤白赛雪,唇红若桃,眉弯似柳,举手投足间尽显小女儿娇羞。她轻轻依偎在他身侧,跟众人轻笑浅酌着,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耳语几句。
走到一堆女性宾客身旁时,谈了一会儿,方慧凌娇笑起来,伸手与乔阳的左手十指相扣,向女性朋友们展示他们的订婚戒指。她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白金指环,而方慧凌指上偌大的钻石折射火彩,刺得她睁不开眼。鱼小晰无声地抚摸着手指上的字母,只觉得仿佛掉进了冰窖一样浑身冰冷。
乔阳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来,鱼小晰忙藏回花柱。她的全身开始发抖,根本控制不住。一直温暖的手握住她的胳膊,抬头看到岳烁磊神色复杂的脸。她的嘴唇微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带我走吧。”
岳烁磊见她脸色青白早已心如刀割。听了她的请求后立刻拉着她又循着原路离开。他走得很快,鱼小晰被他带得小跑起来,一路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数次。可乔阳一直在跟宾客应酬,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他们。
她感觉自己像是悬在了万丈高空,只靠一根蚕丝吊着,脚下便是烧着业火的炼狱。
他们又从那座巨大的鲜花拱门穿过,离开了会场。岳烁磊带着她下了一层楼,又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小露台,那里陈设着一对藤椅。他让鱼小晰坐下。
看着女孩愈发苍白的脸色,岳烁磊不忍地伸手摸摸她的面颊。若是换了从前。她早一巴掌招呼过来,可今天她像是冰冻了一般。一时间他有些后悔对于把她带来了这里。也许……他该再缓和一些,用其他方式让她知道。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岳烁磊轻声问。
鱼小晰缓缓抬起头,本来清亮的一双眼睛里空洞无比。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依然在发抖。岳烁磊叹了口气,转身双手扶着围栏,兀自讲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乔阳是英国籍。他父亲乔致雄创办的致远公司近些年在英国发展很快,属于商界新贵。而他未婚妻方慧凌的父亲方舒镜是老牌商界名流,方家在民国时间做茶叶买卖起家,去英国也有五十多年了。如今方家的守中公司在英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他们两家的联姻本来就是内定的事情。而我爸爸希望借助乔方两家的联姻组建一个新的集团公司,主要在中国开展业务。所以,乔阳跟方慧凌的订婚礼才会特意选在中国举行。”
“其实乔阳两天前就回了a市,他这两天跟方慧凌住在酒店。今天的订婚礼本来我姐跟我都应该来参加。可是乔阳托我姐姐把你留在岳家。而我……只是不想来而已。”
“鱼小晰,我总是说你笨,你不服气。你想一下。乔阳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追问?是你自信心过剩,还是你当惯了鸵鸟?如果今天我不带你来,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听着岳烁磊的讲述,鱼小晰捏紧左手的无名指,脑子里的线索闹成乱哄哄的一片。
联姻啊,成立公司啊。发展中国业务啊,这些东西跟她有关吗?他订婚的事情是该跟她有关的吧……可他不是说已经把婚约取消了?他还给了她无法洗去的印迹。特意在她的左手无名指纹上他的名字,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岳烁棋说她的母亲还在世,还说夏子矜是幸福的。
岳烁磊问她如果有一天乔阳背叛她要怎么办。
是不是连婷婷都知道乔阳的行踪?否则为何一遍一遍地提醒她要注意乔阳的动向?
他寄给她全英文操作系统的手机,那天他搞得白天晚上不分,最后匆忙挂了电话。
对了,手机,徐成送手机的时候一副心虚的表情,一句话都不肯跟她多说。原来连徐成都知道他其实是回了英国,徐成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所以选了最好的办法就闭口不言。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她不知道?凭什么全世界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