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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远或近的看着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张航,犹豫着要不要让出一方伞下空间,终是有贼心没贼胆。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多车少,队伍移动得异常缓慢,人群开始骚动,挤来挤去的,小吴上完洗手间去找陈是,远远地在队伍末尾看见陈是,可拎着包就是挤不进去,想在外边先把包丢给她,就呼喊“师姐”,可怜了小吴同志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淹没在人群中和雨声中,师姐压根就没往这边儿瞧。
“陈是”平地里一声惊雷,队伍顿时安静,小吴暗自得意,“姐的狮子吼真是一鸣惊人啊!”待发现自己成了目光焦点,小吴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丢脸,好在陈是也总算听见了,扬起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声“这儿”。队伍恢复了喧闹,小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叽里呱啦一堆,把包塞给陈是,不顾众目睽睽,直接翻护栏了。陈是用手挡着脸,实在没办法这师妹。
感谢小吴的那声“陈是”太有穿透力,感谢“陈是”这个名字够有特色,感谢这长长的队伍。张航听见这一声“陈是”,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打电话的人,理所当然的好奇她的相貌,理所当然的把电话里的人和这儿叫“陈是”的人等价了,最关键的理所当然的是已经快排到出租车的他回头了。
记忆里的人和现在的人重合的天衣无缝,看不见痕迹,时光似乎从来没流走过,从来没有过这些年的纠结、想念,没有过去,又到了最初。她站在那儿,故作淡定、高深莫测的表情,她挡着脸的无奈,她说话时偶尔浮现的笑窝,都那么熟悉,不是错觉。张航看着她,也有点愤恨,当一个人消失的时间久到你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而且你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又出现,还在那儿谈笑风生,不带一丝铅华,是一种讽刺,嘲笑你为她的种种,而积淀的沧桑,时光停在了那儿,她也停在了那儿,就你走了,多么悲哀的感觉。
悲喜交加的张航,被后面的人推醒,“哎,你到底打不打?”出租车已经到了面前,转过头,她还在那儿。“不好意思,我还要等人,您先吧。”又想了好一会,张航总是浮现了真心的笑容,打电话给通讯录里的“城市”,还带着一丝期待。
和预料的一样,果真是她。“喂,您好。”
“陈是?”
“嗯,您是有什么问题吗?”张航握紧电话,确实是那般熟悉的声音,稳稳心神,不能再次输了气势,“你是在打出租车吗?”
“啊?是啊,您怎么知道?”陈是很是惊讶,听着手机里传过来的语气,张航心情大好,还是不动声色,礼貌有加,“哦,刚刚听见你名字,看见你了,确定一下,我在前面,要不顺路一块儿?”陈是这下不淡定,踮起脚就是看不见,“我没看见啊?”“那么远,你和你同事到最前面来就好了。”不是商量的口气,虽然各种疑惑还是去了。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这下见过不少世面的陈是还是不淡定了,怔怔地看着张航,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小吴推推她,“师姐,丢脸啊!”刚才吼了一嗓子再加上小吴平时就控制不好音量,本来应该是耳语的,又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张航笑得更夸张了,“陈是?陈晓?”小吴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是也笑了,应景地来了一句,“好久不见”——潜台词“不如不见”。
“雨大了,我们进车说吧。”张航自来熟的把小吴的行李都揽在自己身上,回过头打趣陈是:“你一直都是女金刚,东西自己消受。”还是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欠扁的很,不过一句话把多年的感情空白拉近了一点点。
有小吴的地方就不会有安静,一路上算是把张航和陈是这些天的乌龙前因后果给搞清楚了。陈是自己还稀里糊涂的,“不对啊,我找的那个设计师就是你?”
“怎么,看我这么出息了,还不信?”陈是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张航继续笑:“谁叫你连名字都不问一下的。”
一路上好不热闹,多年未见,聊聊近况,追忆一下高中的花样年华,感叹一下时光飞逝,惹得司机都唏嘘不已。
“小吴,你是去宿舍吗?”小吴靠过来,抱着陈是的胳膊,“师姐,你总是这么狠心,我刚回来,你就不请我吃吃饭。”
副驾驶上的张航颇感于我心有戚戚焉,转过头,也可怜兮兮的,“她一向如此。”陈是一掌挥过去,张航反应灵敏,逃过了一劫。
“多年不见,您这些小动作还是如此出神入化啊!”张航揶揄。
“多年不见,您还是这般幼稚。”陈是回敬。
“那不是让你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吗,我这是示好。”张航实话实说,带了点吊儿郎当的语气,陈是也听出了诚意,没继续下去了。
张航笑说:“想前几天,你对我那叫一个尊敬啊,您啊您啊的,多么让人陶醉。”
小吴不满她被忽略,插嘴:“对呀,对呀,师姐一碰到陌生人,啧啧啧,我的鸡皮疙瘩。”陈是瞪她一眼,小吴吐吐舌头,不继续了。
张航接着说:“你那天说什么来着,要请我吃饭的,对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庆祝咋两久别重逢。”这个提议得到了小吴热烈赞成。赶鸭子上架的陈是只好松口。
小吴打算把东西都先搁在陈是这儿,出租车就直接去了陈是暂住的地方。张航帮着把行李扛上去。
房子不大,但显得井井有条,是陈是的风格。有些东西已经打包,看来离搬家不远了,陈是和小吴去换衣服,张航细细打量起这个房间。桌上有一张陈是的照片,是枫叶林,火红火红的一大片,陈是在里面笑着,并不突兀,能看得见有风吹过,侧面的线条很柔和,采光也不错,看得出来没做过处理。允许做设计的,条件反射的先评价了一下照片的技术问题,接下来的就让他很有点难过,照片里的陈是长发,很长,快到腰部,笑得很温和,很舒心,照相的人捕捉的正是时候,整幅画面都仿佛是一种爱的诉说,些许刺痛了看者的心。那缱绻的长发无时不提醒着张航,时光真的匆匆溜走了,好几年就一晃而过了。
陈是换好衣服出来,见张航对着照片发呆,招呼他:“咖啡?果汁?茶?”
“还挺全的嘛!看不出来。”张航啧啧,“有什么茶?”
“白开水。”
“啊?就这个。那咖啡,果汁随便来一样吧!我很好打发的。”陈是鼓捣一阵,终是端着杯东西出来了。张航盯了半天没接,诧异地问:“什么果汁或咖啡是无色透明的?”陈是一把塞到张航手里,“快搬家了,没想到都喝完了,你就将就一下吧!”说话间,小吴也出来了,看一下时间,也到了吃晚饭的点,就张罗着出门了。
还是下着雨,无奈家里只有两把伞,其中一把还是别人送的有点卡通风格的太阳伞,只好陈是和小吴一把正常的大伞,张航一人一把搞笑的伞。陈是和小吴走在前面,回过头看着一个大男人苦着脸撑着把小洋伞,压得很低,乐从心来。听到前方的笑声,张航反倒落落大方地撑起来,气场很强大,可气氛还是很搞笑。
吃饭的地方不远,一行人走过去的,远远地看见一栋大楼,小吴指给张航。“努,那就是师姐买的公寓哪。”张航透过雨幕看不太清楚,问陈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啊?”
“看你什么时候给我设计好,装修完了就搬进去。”陈是回答。张航想了想:“那什么时候你带我先去瞧瞧吧,实地考察比较好。”小吴叹口气:“还是熟人好办事儿。”陈是敲一下她的头,“不学好。”转而问张航:“你不是快出国了吗?”
“嗯,还有好几天,帮你弄好绰绰有余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小吴看一眼陈是,斗着胆子感慨了句:“不愧一个学校出来的,这强大的内心啊!”陈是好笑:“我们不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三人的口味差不了多少,吃得都很多,业界内那些好笑的人和事在饭桌上总是被津津乐道。除了这些,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物感兴趣的,当然还有感情问题。
“师兄……”小吴的这一声,饭桌上的人都一阵寒,张航忙摆手:“那个,不要和我套近乎啊,我可没和你一个学校过。”
没什么能难过小吴,“陈是是我师姐,你是师姐同学,我们都是一个省,说起来渊源深厚,缘分不浅,喊一声师兄理所当然。”一时之间,张航找不出什么话反驳,只能被带个帽子,等着自己的悲剧。
“那个,师兄啊,我最喜欢有才华的人了,你有待娶的朋友或同事吗?”一句话出,张航松了一口气,敢情是这茬。
“有啊,多着呢,搞我们这的,都不着急结婚的。”小吴有点欢呼雀跃,可张航又泼了她一盆冷水,“不过搞艺术的从来不缺少姑娘,私生活有点……那个……”小吴叹口气,不过变脸速度倒是很快,“那师兄你呢?现在有没有固定女朋友啊?”
张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结果被个小师妹给呛了,关键是陈是还在场,又揣着那高深莫测地笑。“那个,师妹啊,其实有种人叫出淤泥而不染,我是有操守的单身。”张航加重了“有操守”和“单身”的音量,偷偷观察陈是的反应。陈是一口气没憋住,笑场了,“那个,张航,我觉得你换个句子更好,高度概括你的状态和态度。”小吴和张航都等着,陈是小酌一口,悠然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顿时,小吴佩服的五体投地,张航沮丧不已,也只好讪笑:“我好好一才俊,掉进了粪坑里,哑巴吃黄连。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哎,好男人都到哪儿去哪?这世界我们遇到的怎么都是奇葩”小吴感叹,拉着张航说:“师兄,你不知道,上次我和师姐去相亲时……”张航瞪大了眼睛,指着陈是,“你,还去相亲。”陈是微囧,指着小吴,“被她拖去的。”
“你不知道,师姐的那一个,我都晕了。我说师姐还是个业余作家,偶尔写写小说。”“然后呢?”
“然后他就异常兴奋,问师姐笔名,说他很喜欢看小说,特别是言情的,最好是青春校园的,就想找个清纯的校园妹子。你说他还小就算了,你说他是个姑娘也就算了,可他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五大三粗的,满脸老的只有痘印了,把我和师姐给恶心的。”小吴一边说,还一边喝水,激动异常。
“这还不算关键,临走时,人家还华丽丽的跟师姐来了句‘你和我看的小说里的女主有很大不同,我看不行,你就别惦记我了’,走了没几步却折回来,又递给我们一张名片,‘如果你们有肤白胜雪,眸如星辰,性格乖张可爱又不失温婉的人,记得联系我。”
张航笑喷了,“你们什么反应,我还不太相信陈晓不还击,虽然她很淡定。”
“陈晓?”小吴疑惑,马上却反应过来,笑了“你说的师姐啊!对啊,对啊,我当时愤怒异常,可师姐异常淡定。不过,她是这样说的”小吴端出陈是的姿态,谦和有余,礼貌不足,“嗯,您的那标准的我倒没见过,不过既有男儿本色,又兼具小女儿娇羞之态,长得大多眉目如画的,您感兴趣吗?”小吴接着说:“那男的立马变哈巴狗,点头点得勤啊,注意啊,下面又是师姐的话!”“好,我这儿有个群,里面多的是这样的,您记一下群号码啊,×××××××××××,名字是同性缘!”
张航急问“然后呢?”“然后,那男的记下最后一个数字时,才想起师姐的最后一句话,可我们早就扬长而去了。”
饭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陈是去结账,张航装作无意地打听陈是的笔名,好在小吴神经大条,张航做得毫无痕迹。
三人打着饱嗝出了饭店,陈是和小吴一块回家,张航和他们分开了,因为陈是还要上班,就和张航约定的明天晚上过来看房子。
这一晚,注定张航失眠。张航不想承认自己在乎,也许只是不甘,不甘心年少的心事消逝。陈晓,陈是,为什么要改名;短发,长发,短发,为什么要剪断;今相,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音讯全无;最后一个为什么问自己,为什么念念不忘。
泡一杯咖啡,百度今相。百科里竟然有此人,资料及其简单,作品也不是很多,但是口碑不错。把今相的作品整个打包下载了,张航细细地看,透过陈是的眼睛,文字即使有编造的成分,偶尔间也会流露出作者真实的感悟,张航想知道这些年,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
我喜欢喜剧,可喜剧也要结尾,于是我讨厌把人生浓缩为艺术。我没有等你,没有人非谁不可,我只是又看见了你,在人群中,时光就那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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