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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王大庆身上学到的。
不知道宾馆里的浴缸是否卫生,不会染上难以启齿的病吧,自己家的浴缸倒是干净,但余胜利一次也没用过,这次不一样,他十分想泡个澡,因为这里的水钱不用自己交,就是不洗,宾馆也不会少收房钱。于是放水反复冲刷浴缸,似乎要将白色陶瓷釉面刷掉一层才放心,反正走的不是自己家水表。
余胜利躺在浴缸里,水漫过身体,舒适感随之而来。他想起王大庆,王大庆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本应该是他躺在这里的,所以,为了日后躺在这里的依然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余胜利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工作上下一番努力,否则就会像王大庆一样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想到这里,余胜利没有了继续享受的心情,舒适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紧迫感漫上心头。
他出了浴缸,裹着浴巾思索工作该如何展开。他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很像曾经看过的一部主旋律影片中某位领导人穿着睡衣为国家大计寝食不安踱来踱去的样子,就差手里夹一根烟卷了。 渐渐有了一些想法,他找出纸笔,将它们整理规划,写完又发现,镜中自己把笔夹在手指间的形象,已经和夹着烟头的伟人神形兼备了。他看着面前的满纸文字,心情就像个高层人物为国家制定了几年发展规划,人民的幸福在自己掌控中那般激动彭湃,以至对浴巾已经从身上滑落毫无感觉,直到觉得镜子中的人物很涩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赶紧去穿衣服。在卫生间看到有为客人提供的纸内裤,他产生了好奇,长这么大,还没穿过纸做的衣服呢,不妨一试。包装上贴着价钱,两块钱一条,正好,三百的房费凑够了
余胜利穿着纸内裤坐在吴老板的面前,屁股痒痒的,不时欠起身抬起半边臀部抓挠。占这个便宜干嘛!他想。
“看看喝点儿什么。” 吴老板将餐牌推到余胜利面前。
“就喝黄毛丫头吧。”上次出差回去后,余胜利特意打听了什么是黄毛丫头,据说是龙井中最好的一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茶树刚刚发芽的时候,将茶树的嫩叶摘下存于怀中,让自己的体香和茶叶的清香融为一体,之后用体温烘干而成,而结了婚的女人摘下的茶叶就叫嫂子茶,便不那么值钱了,这里也有卖的,二百六一壶。余胜利想,甭管那些摘茶叶的姑娘洗没洗澡,反正这种茶喝着没有什么异味,但也没喝出多好,就像XO虽然价格昂贵,却并不比烧锅酒好喝到哪里,但喝的就是这个价钱,这是一种品质: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喝茶聊天就是工作,这只是工作的外在形式,其实质还是聊天的主题。表面上看谈笑风生,暗地里则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大脑运转飞速,根据形势瞬间作出很多决定,好在动脑筋的过程不是将动能转化为热能的过程,否则脑子里的那点儿东西一会儿就被煮熟了。
吴老板的态度很鲜明,希望能从公司得到更多利益和保护,余胜利的想法也很直接,反正公司给自己规定了销售任务,甭管是吴老板还是“有”老板,给谁都是卖,谁能帮助自己完成任务谁才是最值得依靠的人。但如果自己的任务全部强加在老吴的身上,他肯定完成不了,而如果将任务分配在多个客户身上,市场不但不好管理,反而他们的销售量之和不一定会比由一个客户独家销售更好。因为市场的需求就这么多,所以,这是一个需要不断利用各种方式开拓市场需求并对现有客户进行规范管理的过程。王大庆留下的是一盘散沙,想在这上面建屋盖楼,非容易之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任重道远啊,余胜利不知不觉已喝光杯里的茶。
照例是吴老板做东,请余胜利吃饭。因为在茶馆谈了一下午工作,双方进入相持阶段,再继续工作的话题已无意义,反而会疏远彼此间的距离,所以饭桌上他们谈的都是生活趣事及明星八卦。气氛因此而特别融洽,不知不觉两人又喝多了。
饭后吴老板开车送余胜利回宾馆,余胜利说他要试试。此前余胜利接触机动车的经历仅限于在老家的农田上开过两次拖拉机,其中有一次开进邻居家的稻田里,轧死了几十株水稻和几只因忙于交配而没能及时逃命的青蛙,村长因为他影响了本村的粮食产量而没能得到县里的嘉奖,通过村委会的大喇叭对他进行了通报批评。这是余胜利的名字第一次被村里百姓家喻户晓,第二次是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大喇叭也广播了,但他总觉得这一回没有上次挨批的时候声音响亮。余胜利因为喝多了才提出这个要求,而吴老板也因为喝多了,也没问他会不会开,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余胜利并没有喝到以为汽车启动和拖拉机一样,是靠手摇发动的程度,他煞有介事地打火,踩离合,挂挡,给油,车开了。
第二天余胜利住进了另一座城市的宾馆。这是一座二级城市,人均收入和消费都在国家平均线以下,物价也因此低于国家平均水平。余胜利住的这家宾馆虽然价格低廉,设施却很完备,能想到的,这儿全有。
城市虽小,却是旅游胜地,有座快坍塌的破庙,因为某个重要历史人物居住过,因此而扬名,现经过当地政府修复,破庙又容光焕发,正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到这里进行过考察。余胜利放下东西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出去转转,这是他此次出差的主要目的之一。 司机把余胜利拉到那座举世闻名的古庙,车费十八块,余胜利给了司机二十,司机给余胜利撕下三十块钱的发票,说不找钱了行吗?余胜利想想说,我再给你五块钱,你再给我七十块钱发票行吗。司机想了想说,给十块。余胜利说,六块。司机说,八块。余胜利说,那好吧。 余胜利带着愉悦的心情参观了古庙,尽管没什么好看的,但并不后悔。
看完古庙,余胜利不顾拥挤,坐公共汽车回了宾馆,站了一路。
宾馆床头的服务牌上提示客人此处有桑拿、搓澡、足疗、修脚等服务,并在每项服务后面标明价格,余胜利觉得此时自己正需要缓解疲劳,心里盘算了一下,拿着房卡下楼了。 在一个小男人模样的服务生热情接待及注视下,余胜利扭捏地脱去衣服,似乎正当着女人的面。那个服务生把余胜利脱下的每一件衣服都接过去,替他挂在衣架上,就是在面对连余胜利自己都不愿过分接触的臭袜子和该洗了的内裤时,也毫不缩手缩脚,连眉头和鼻子都不皱一下,还表现出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姿态,使得余胜利觉得在为人民服务的口号已有多年未被喊过的今天,这个任劳任怨帮你脱衣服的人一定没怀好意。
余胜利冲了冲便躺在搓澡床上,任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像刮鱼鳞一样在他身上搓来搓去,泛起的泥就像刮掉的鱼鳞,贴在他通红的身上。享受啊,这就是享受,一会儿再蒸蒸桑拿就更爽了,余胜利在心里念叨着。
洗完澡,余胜利去做足疗。捏脚的小姐给他端来一盆中药水,让他先泡着。
真他妈奢侈,中药是喝的,现在都被人用来洗脚了,作孽,不过这个孽还是应该作一作的,余胜利把脚伸进了盆里。
足疗过程中余胜利被捏得吱哇乱叫,但并没有让小姐手下留情,越疼他越觉得舒服,这回充分体会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原来说的是捏脚。
折腾完一圈,余胜利红光满面地走出浴室更衣,服务生依然无微不至地帮他穿衣,就像地主家的仆人伺候老爷出门一样。余胜利穿戴整齐后,刚要昂首阔步走出去,就被服务生叫住:“老板,等一下。”
余胜利没理会,不知道是在叫自己。
“老板,老板,这里请。”服务生揪住余胜利一口一个老板,把他带到一张小费单据前面,“老板,您随便签,一百不多,二十块不少。”
果然不出所料,否则余胜利真以为刚才的服务是发自内心的。这孙子也忒黑了,已经把小费最低标准定在了二十块,要是一块两块,给就给了,可二十块钱是我一个小时的工资啊!余胜利一咬牙问了一句:“不签行不行!”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答复。
对方的表现似乎是这里开业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先是一愣,然后是气愤,最后无奈地说:“也行。”
余胜利赶紧快步走了出来,没有听到“老板,慢走”的欢送声,进来的时候他还听到“老板,里面请”呢。
回到房间,余胜利躺在床上,打开电视。里面的画面让本想看一会儿就睡觉的他立刻来了精神,一个衣着暴露丰乳肥臀的女人正在一个男人面前扭动着迷人的腰肢。定睛一瞧,画面上有提示,是宾馆放映的收费点播电影。
画面中女人和男人已经开始亲吻,余胜利还想再往下看,可是画面又回到刚才扭动腰肢的镜头。这只是一个内容介绍,想看具体情节,得花钱点播。
点,还是不点。刚才洗澡捏脚已经把多余的房钱花完了,余胜利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内心进行激烈斗争。一不小心碰到遥控器上的点播键,影片开始了。
伴随着影片的开场音乐,余胜利做出在这里再多住一天的决定。
影片看到一多半的时候,余胜利非常失望,整部片子就那么几个暧昧镜头,在内容介绍中都放了。还以为能看到更少儿不宜的画面,可是怎么看怎么像爱国主义红色影片。想想也是,宾馆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放A片呢,就怪自己太爱幻想,谁让自己是学建筑的呢,没有想像力怎么行。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余胜利想肯定是打错了,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谁会给自己打电话。
“先生,你好!”一个悦耳的声音。
“你找谁?”余胜利问。
“就找你,先生。”对方嗲嗲地回答。
“你是谁?”余胜利问。
“我是谁不重要,先生需要按摩吗?”对方说。
“我已经捏过脚了。”余胜利说。
“其他服务需要吗,什么都有。”
余胜利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了,刚才那部电影尽管没有什么,但还是看得他欲火焚心,于是开始询问细节,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余胜利说:“那你上来吧。”
“好的,一会儿见。”小姐的声音因为成交了一笔买卖而更加妩媚。
“等等!”
“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你能开发票吗?”
“开不了。”
“那算了,别上来了,拜拜!”
“我能把我吃饭的发票给你。”小姐非常渴望做成这桩生意。
“不用了,报不了,谢谢!”余胜利挂了电话,决定还是自己睡觉好。
依照生活习惯,余胜利睡前去卫生间小便,看见地上有秤,他脱掉衣服站上去称了净重,居然比毕业时候的毛重还重了三斤,看来这个工作挺养人,余胜利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想,该注意了。
称完体重发现脚下的秤不错,如果自己家有一个就可以随时称量重量,以保持体形,但一算,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要把这个秤带走,除非再住两天,可是时间顶多允许他再住一天。下次再说吧。
睡觉时,余胜利又有了新发现,宾馆的枕头躺上去很有弹性,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家睡觉的枕头不够舒服,想换一个,这次机会来了。
这座城市的经销商拿货量并不是很多,余胜利决定再跟他谈谈,看看有无可取之处,若没有,就把他甩掉,将这里的市场让给更有实力的经销商来做,比如吴老板。
第二天的谈论结果让余胜利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又住了一天,第三天余胜利收拾东西准备结账。这两天消费了不少,吃喝玩用一个都没少,下回带上计算器就好了,余胜利想。这次他还是坚持了口算,虽然涉及四则混合运算,并需保留小数点后一位有效数字。
在计算过程中,又看见桌上的全省地图,既然负责这个省的销售,那么就要熟悉这个省的地理,虽然地图在外面卖三块,这里卖五块,他还是把地图装进了包里。直觉告诉他,总消费应该不会超过六百的。
一切花费计算完毕,大约六百左右,他觉得不必验算了,误差应该在正负一块五毛钱之间。 果不其然,服务员在前台电脑上计算的结果是六百块零五毛。
“开张六百的发票,那五毛就甭写了。”余胜利非常得意,心想,多出五毛总比省五毛好。 他又满怀希望去了下一座城市。
出差回来,余胜利细心填写报销单,将各类票据一一粘贴,然后找销售经理签字。
他敲了两下门,听到经理在里面说“进来”后,拿着报销单忐忑地走了进去。
经理二话没说,就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才瞟了一眼余胜利的报销金额和出差天数,在把单子交给余胜利的时候,冲他笑了笑。这一笑,惊出余胜利一身冷汗,难道经理知道了什么?但是经理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余胜利赶紧退了出来,拿着单子去财务部报销领钱。
会计问他出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