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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是程跃,他暂时被停职了,体育课换了一个女老师,她第一节课居然别有用心地说:“这一次就不会女生再跑来朝我表白了吧?”她自以为无比幽默,也的确有很多女生跟着她一起愚蠢地笑。
那一刻,我的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我能感受到温岚那份曲折盛大的爱。
哪怕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奋不顾身。
而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
最让我神情涣散无精打采的事情是,从那件难堪的事发生以后,杨云琅似乎一直在躲我。就连在操场上隔着密林一样的人群,彼此目光交汇的瞬间,我也注意到他会匆匆地别过脸去。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就像是在我的胸膛里埋伏起来的一枚枚炸弹,我觉得它们就要被同时引爆。
可以想象得到的面目全非。
我觉得要是不找一个人倾诉的话,我可能会因此崩溃。
而杨云琅无疑是我的最好人选。
我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一年级的走廊上,迎面而来的女同学跟杨云琅是一个班的,我有印象,所以我停下来问她杨云琅在不在。
她笑着说就在教室里。
转到教室门口,果然看见他坐在位子上。
我敲了敲门,然后喊了他的名字,招呼他出来。
他见到我之后,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喜悦表情,然后略有犹豫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张文铭,迟疑地迈开步子,但也只是才迈了一步,就被张文铭捉住了。
张文铭对他说了句什么话,杨云琅就像是被张文铭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就算束诚很弱,但也从来不会沦落到这样的位置。
我当时已经近乎出离愤怒。
我恨不得冲进教室狠狠扇张文铭两个耳光。
可是,没等我冲进去,张文铭却粗鲁地把杨云琅按回板凳上,然后嘴角牵着邪恶的微笑朝我走来。
云朵次第 第九章(2)
我被他带到天台上去。
阳光猛烈刺眼,横冲直撞地落下来,砸在我跟张文铭的头上。我恍惚中听见啪的一声,摔得粉身碎骨鲜血横流。站在距离我一米之远的张文铭勾起一个邪气的微笑。
“我警告你离杨云琅远点。”
“凭什么?”
“就凭这……”张文铭攥了攥他的拳头。
“你以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愚蠢物种!”我骄傲地仰起下巴,“你跟杨云琅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们俩之间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接近杨云琅到底在哪里伤害到了你?”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张文铭又朝我迈近一步,我立刻被包围在他的阴影里,压迫感让我呼吸困难,“我讨厌你一天到晚提起一个死人。而且是说给我的朋友听,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的原因是在关于那个死人的故事里总是出现我的名字。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在别人的嘴里跟一个死人同时被提起,太晦气了吧。”
哈哈哈。
我看着张文铭漆黑色的瞳孔,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恐惧。
“束诚活着的时候你不是经常以欺负他为乐吗?如今他不在人世了,要不是你心中有鬼,你为什么这么怕别人提起他?”
“我……”张文铭涨红了一张脸。
“还有,如果我跟杨云琅上过床,那么你说我们俩的关系是不是比你们俩要更亲密一些?”这是我的杀手锏,我直视着张文铭的眼睛,倒影在里面的自己,正在变得强大无比,“我就是要通过杨云琅来怀念束诚,他都没有反对我这样做,你凭什么反对?”
“……我反对!”声音不大,但足够我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我慢慢转过身,恍如一瞬不在人世,束诚站在云端看着我说话,但很快我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束诚而是杨云琅,他红红的眼睛看向我和张文铭。“蔺晓楠,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你太过分了!”
而比这句话更让我心如刀绞的是:
“我跟他一样,不喜欢整天听别人在我面前讲一个死人的故事。”
那一刻,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轰隆隆,一步步塌陷到了脚边,腾起的灰尘使我看不到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
看着蔺晓楠从我们俩身边捂着嘴巴痛哭流涕地跑下天台,我的心里竟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
张文铭走过来勾住我的肩。
“这样才是好兄弟。”
“……我说的是实话,只是不喜欢她老是提起束诚什么的。我又不认识他,只是好奇你跟束诚之前好像有很多的故事一样,蔺晓楠说你过去总是欺负束诚什么的,其实这些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至少从我认识你以来,你没有恶意地去攻击别人,虽然你打架不止一次两次,但很多都是为了替我去摆平那些欺负我的同学。所以,比起蔺晓楠对你的判断,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张文铭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朝我砸过来一拳头。
“你搞什么飞机?一会儿人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然后,仿佛我又变成了什么叫人看了会呕吐的恶心东西一样,跳到远远的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啧啧啧,你这孩子讲话还真是煽情,应该把你送去CCTV。”
……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到了从前。
可是我知道,某个藏着秘密的宝盒被扯开了一个角,时时刻刻在勾引着我朝里面窥视。
跟我想象的一样,蔺晓楠并没有就此罢手。
她居然等在我家门口。
看见我吃惊的表情,她没所谓地笑了笑。
云朵次第 第九章(3)
“你告诉我,在学校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张文铭逼你说的,是不是?”
“那是我的心里话,没有人逼我。”
她的表情凝在那,过了半晌,见她不说话,我就说:“你没事的话,我走了。”
“发你短信或者打你手机你都没反应,我知道你也许把我转移到黑名单里去了。你这样做我很伤心。所以我只能在你家门口等你了。”
“……如果有事,你可以在学校找我。”
“你的张文铭哥哥看见了会对我使用暴力的,还有那个吕小希,她又会四处散布谣言说我在勾引你什么的。”说完了,蔺晓楠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我只想把故事讲完。”
“如果我不想听呢?”
“你必须听!”
“为什么?”
“……”
“我为什么必须听那个死人的故事?”我朝她咆哮起来,像是一头要伤人的小兽。
被惊吓住的蔺晓楠半天都没有发出声响。
等她再次张嘴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泪水滂沱了。
“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把束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你,我也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伤心。要怪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和他长得那么像?”
女生真是匪夷所思的动物,我完全被女生的一番话说糊涂了,她的逻辑诡异得叫我根本捉不住重点,只能看着她畅快淋漓地流眼泪。
“所以拜托你无论如何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我的脾气发不出来了。
“请听完我的故事。”
我一度觉得在对待蔺晓楠这件事上,张文铭轻信吕小希太多,她人远远没有吕小希描述得那么坏,但现在她死死纠缠着束诚的事情不撒手,实在让我有些吃惊,某些固有的观念被动摇,蔺晓楠是否像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那般善良美好?我已经被她和她口中那个死去的少年搞得筋疲力尽。
“好吧,请你一次说完,以后我再也不想听了。”
***
好吧,我现在终于清醒了,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并非我念念不忘的束诚。他有另外的名字,他叫杨云琅。
即使这样,那也让我像个疯子一样把束诚的故事讲完吧。
反正在他们眼里,我蔺晓楠早已经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在我跟束诚发生过关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张文铭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不过每次都是看见他伤痕累累地从外面回来,朝束诚露出疲倦的笑。
束诚摊开双手,轻声安慰我:“我这个朋友就是爱打架。”
束诚总是很好奇张文铭打架的具体细节。
张文铭不厌其烦地复述着他打架的经过,说到动情处,我甚至会看见他脸上的肌肉狠狠地弹了两三下,我被那些白日里听来的近乎血雨腥风的暴力场景吓到了,晚上会做各种奇怪的噩梦,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身陷暴力场景之下。
“你竟然打败了张文铭。”我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没想到吧,你一拳头就把他从房间里打到门外去了。”
“嗯?”束诚扬起了眉毛。
“我昨天晚上梦到的。”
“中午去看我打篮球。”
我犹豫地看了看窗外又大又热的太阳,想男孩子真是奇怪的动物,下雨天跑去操场踢足球,烈日炎炎的正午又要去打篮球。
“最好再叫上一两个人!”束诚补充道。
其实在那之前,我跟束诚有段不错的时光。
束诚也说过缠绵的情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会继续喜欢我吗?”
“会呀。”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办呢?”
云朵次第 第九章(4)
“我会想着你呀。”
“如果我……嗯……再也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呢?”
“嗯……那我就去喜欢一个跟束诚一模一样的人好了。”
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束诚用左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轻笑着说:“傻,哪里找得到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我还有一个走失的兄弟。可是,事实上,我只是独生子而已。”然后他切换了话题,“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我想了想说:“你跑第一吧。”
“哈,就这么简单?”男生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不是啦,我才不关心你跑第几。不过这次运动会如果跑第一的话,据说有一笔奖金。我比较垂涎金钱啦。”
“做什么?”男生拍了下我的头。
“去看海呀!”我记得温岚在过去的一年光景里不断朝我炫耀着北方的海有多么美好,而最后总要归结到一点上,在那次旅途上,她认识了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虽然每次我在嘴巴上表示嗤之以鼻,但心里却涌动着美好的憧憬。
束诚笃定地说:“喏,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
“拉钩?”
“真是小孩子的把戏。”男生笑笑,伸出了小拇指。
对皮肤质量格外在意的温岚被我活活拖了出来,站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晒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束诚的身上,而是不停地抱怨这回去之后肯定要脱一层皮什么的。
那一场比赛下来,束诚的队输了。
我也很遗憾。
正想着过去安慰他,却没想到束诚和另外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
“要不是你的手感那么烂……”
“你也不怎么样呀。”束诚操着玩笑的口气回应对方。
对方用力地甩开束诚搭在他肩上的手:“你手那么臭,不要传染到我。”
“……”
“你爸爸最近没教育你吧。”那家伙还在继续挑衅着束诚最后的底线,“……据说你爸教育你的方式用他铁一般的拳头?哈哈哈。”还很形象地举起手在束诚面前比画。
那家伙真是不自量力,我又一次非常逞能地靠了过去,完全把温岚对我的“你不许过去你要是觉得你是男人的话你就过去吧”之类的,其实当时我已经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我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就在我的脑海里上演着五花八门的武打场景。
可是没等我出手,对方却已经抱着裆部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我还没有出手啊?我惊讶地看着那个倒霉的家伙。
“束诚,你……你……”
顺着那家伙的视线,我看见束诚漠然地站在那,眼神里看不到一点温度。
那是我所不认识的束诚。在此之前,我没见过束诚打架,更别说出手,哦,应该是出脚就是要害部位的毒辣手段。
这些是我没见过的。
就像是一只被包裹在严实得密不透风的茧中的蛹,在这一天,他破茧而飞。
成了我视线里越来越远的白色一点。
随着接触的深入,束诚变得越来越任性。
比如每次总是叫我找人,而且是要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说她们晒在正午的大太阳下看他打球,理由竟然是这样能刺激他的荷尔蒙分泌,这样他的球技才能迅猛提高;动不动就要求我给他传彩铃,这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一天到晚要换三四个,我就得不停地下彩铃传给他,传到最后我的手都快传断了,他却来了句“你乌龟呀也太慢了吧”;我一天24小时开机,半夜的时候尤其不能关机,因为束诚有时可能会失眠,他要半夜找人挂电话聊天。
……
温岚对束诚的评价从最初的“好看”、“可怜”之类的犹如评价小猫小狗小兔子变为评价洪水猛兽式的“自大”、“好斗”……
云朵次第 第九章(5)
“人家只是打一回架你就说他好斗,未免太不公正了吧?”我像护自己的小孩子一样辩解。
“你怎么知道他没打过架,只不过你没看到好了!”
“不可能!”
“他这个人既要面子又不要脸……”
“你这话说得矛盾!”
“他喜欢漂亮姑娘总对吧?”
“我是很漂亮。”我羞涩地点了点头。
乌鸦嘴的温岚不该说下面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