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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是她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所以就学了。
一起跨过栅栏的青春(2)
张小亮最先看见我打了耳洞,我进教室的时候他说我耳朵上有血。我拿镜子照了一下,真出血了。我耳朵肉太多,打的时候也太用力,我真恨瑶瑶给我来的3+X,害得我的耳朵疼得受不了。小亮问我要不要紧,我说不要紧,没什么事。我和瑶瑶坐在一起,我给她说小亮问我耳朵疼不疼。她有些不高兴,很吃醋的样子,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嘴里嘀咕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第一次看到瑶瑶那么在乎小亮,只是张小亮不知道最后三排里还有一个关心他的女孩子。
没想到我耳朵出血后,小亮出去给我买了药,是一些止血的药。他放到我桌子上的时候,我傻眼了,不过也很感激。瑶瑶看着那些药心痛极了,对我说,你居然背着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解释了大半天才让她相信我的清白,我说就是天打雷劈也不去跟她抢男朋友。下午我就把那些药的钱给了张小亮,他看着我把钱给他,就说,你还是拿回去吧,同学之间应该多帮助。我说,谢谢。然后把钱给了他,他使劲塞给我,被我拒绝了。
不过我一直没对瑶瑶说,其实我心里也很喜欢小亮。可我也清楚,我这样一个丫头,丑小鸭似的,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不过我也没料到,他居然会给我买药。出奇的是他以后还每天给我买牛奶,他说你不喜欢蒙牛,我可以拿伊利,直到你喜欢为止。
瑶瑶亲眼看见小亮把牛奶递到我手里,然后哭了,对着小亮的面说她喜欢小亮。看着小亮惊讶的表情和瑶瑶的伤心,我把牛奶摔在了地上,头也没回地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走出教室的一刹那,我忍不住在心底哭,我为什么要这么懦弱?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说我喜欢他?为什么不接受那盒牛奶?然后小亮就是我的了。我看着天空那些白色的云朵,在蓝色的天空里飘,好轻好轻呀,托着我的伤心翻山过海。
我骂了一句,张小亮,这辈子我一定要咬你的耳朵。我笑笑,像个孩子般可爱地跳起来。我再次透过窗户看见张小亮已经和瑶瑶成了同桌,我也换了一个新的同桌,是个男生,几乎每节课都不会和我说话。我有些寂寞了,我想念瑶瑶,想念她在我身边嘻嘻哈哈,于是我发毒誓要咬到张小亮的耳朵,咬到鲜血都出来,这样瑶瑶看了会心疼,她一定会理我。
高二的一年混得浑浑噩噩,整天像个僵尸在教室里游荡。老师说我们是群夜鬼,把学校当地狱,在这里飘飘荡荡。瑶瑶问我谁是地狱里的黑白二使,谁是阎王老贼,我们二话也没说就是老师,骂班主任比阎王还贼,然后望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
记得在高二的上学年里,我们去爬了一次山。去的有五个同学,包括和我不说话的同桌。我去的那天特孤独,看着瑶瑶有小亮的温暖,我心里妒忌得很,我转身对同桌说,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他点头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一脸的青春痘笑得像黄土高坡的沙子滚落。没想到天气突然变了,下了点雨,有些冷,我们穿得都很单薄。到了山顶都冷得在山口颤抖,瑶瑶爱玩,完全把小亮忘了,把我和他丢在后面。
小亮看着我在瑟瑟发抖,问我冷吗?我说,能不冷吗,要不冷我还做出这个样子讨你欢心呀!他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我,看着他脱衣服的积极样,我笑道,你这样像匹狼,我怕,你那骨骼怕会被这风给吹散架。他立刻就把衣服穿上,然后抱紧我,说,这不会让我散架了吧!我马上紧紧抱住他,狠狠咬了他一口,他疼得推开我,问我,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嗅到他耳边,悄悄地说,我说过我喜欢你,要狠狠咬你的耳朵。一声尖叫,我看到他耳朵上有一排血印,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着我,拉着我就去追瑶瑶。我感觉自己真幸福,他的那双手好大好温暖。我们不停地奔跑着,我不知道累了,汗水不断冒了出来,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瑶瑶看着我们,笑了,说,你们真的很像一对,比谁都幸福。
我抱着瑶瑶哭了,我说,你错了,小亮才是我们幸福的资本。我告诉她,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后面说小亮吗,每节课都说,你喜欢他的害羞,而我也从没告诉你我喜欢他打篮球。瑶瑶靠在我肩上哭起来,哇哇地哭得很厉害,我突然发现她像个婴儿。
瑶瑶拉着我就去打小亮,骂他是坏男生,把我们两个乖乖女给带坏了。小亮也不还手,就让我们打,等打够了,就左边拉着我,右边拉着瑶瑶,把我们带到山顶的悬崖边,对着崖下的深渊对我们说,许愿吧,明年我们就身如柳絮散落天涯了。
我说,我们一起飞,我想当只小鸟,你们飞不出这块天地。
瑶瑶说,一起飞吧,飞过你头上的那片天空,我们一起唱起青春的歌谣。
只有小亮一屁股坐下来,什么也不说。瑶瑶去揪他耳朵,你怎么就不许愿了呢?他刮刮她的鼻子,说,有你们,我就不许愿了,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的青春也够了。
小亮走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青春有我们就够了。我看到他在医院里,背靠着墙壁,白色的屋子里满是百合花,他很喜欢百合,喜欢白色的世界。后来他就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过完了青春里的最后时光,高三开学的时候他就从我记忆里消失,只记得他被白血病剥夺了。
现在,瑶瑶还是坐在我身边。再也没以前那样唧唧喳喳的,她安静了,像株植物,等待生长开花结果。偶尔也笑笑,对我说,考个大学,把自己给寂寞死掉。她的笑,再也没以前可爱了。
阿婆那畦花(1)
平凡的阿婆做了一生平凡的事情,却为别人成就了丰富的情感与回忆。
——题记
阿婆是我家东边的邻居。
1982年10月10日,外面的世界还很热闹时,细胳膊细腿的我降生在一方草席上。阿婆早已经谙熟了这些程序,她早迈着小脚把热水、剪刀、褥子、小衣服准备妥当,放在接生婆的手够得着的地方。
我出生时,父亲不在我的身旁。他跟一个电影放映队去了西部的大山发挥余热,有时候也给妈妈邮来封信。那时候,我没有心事,像只蚂蚁一样被捆绑在褥子里。
母亲独自支撑着一个家。她开了一间小饼屋。小饼圆圆的,有花生、玉米等几种馅。饼是镇上人们爱吃的面食。母亲的小饼做得金黄,酥脆娇嫩,每天都有很多新老顾客光顾。我躺在姐姐曾躺过的竹床里听母亲招呼客人。
姐姐是阿婆的外孙女,也是她唯一的亲人。阿婆家里除了一个古香木的香案,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一条大长凳都是我们家给的。妈妈是那种不看重东西的人,很多时候我们家里都多两口人吃饭。阿婆和姐姐在我们家比在自己家里的时间还要多。妈妈说,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父亲不在家,妈妈又忙店里的生意,我基本是阿婆养大的。妈妈与阿婆各忙各的,总是那么默契。虽然是邻居,可妈妈从不提及什么说法,也不顾及别人的闲话。阿婆很清楚妈妈的为人。她从不给妈妈说自己的苦。除了养些花,每天都把我和姐姐照顾得好好的。她好像就是在为我和姐姐这两个孩子而活。
阿婆就在我家小饼店后面的偏房子里哄我和姐姐。我在竹床里听阿婆拧着调唱的儿歌:
板凳板凳摞摞,里头坐个大哥,大哥出来买菜,里头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头坐个花娘,花娘出来磕头,里头坐个小猴,小猴出来蹦蹦,里头坐个豆虫,豆虫出来爬爬,里头坐个河蚂(青蛙),河蚂出来咯呱咯呱呱呱呱……
姐姐先学会了这首儿歌,等我学会说话时老把豆虫放小猴前面,姐姐就骄傲地说笨蛋,错了,错了,然后就摆出手指一二三教我,也不知道多少次我才记住它们的顺序。阿婆看见我们这样就显出很知足的样子。
阿婆有时候就问妈妈:麦子他们什么时候长大啊?
妈妈说,快了,不想就快了!
一转眼我就会叫妈妈姐姐阿婆了。姐姐叫京玉,但我从不叫她的名字,都叫姐姐,她听了就是笑。姐姐是不知道何为伤心的小女孩。我会走路的时候,就知道京玉是处处让着我的姐姐。我记事的时候,就知道阿婆在我家喂猪又喂鸭,一年忙了大半年。姐姐常戴上阿婆掐下的花问我漂亮不。我说漂亮,她就笑得不知道哪里是北了。然后我们就在阿婆的花棚下疯追疯跑。常常把阿婆的花架弄断了支架。阿婆见了放下鸭食,沙着嗓子对着我俩就是喊不出声,我和姐姐就在远处看她着急的样子笑。晚上吃饭时阿婆也不向妈妈告状。现在想来真是罪过。
阿婆很爱惜花。阿婆的花棚是个走廊式的花棚,她总是自己提着长嘴的水壶从压井里取水浇花,手挽着小巧的铁铲翻土。她从不要求我和姐姐给她递一根木棍或者细绳,全部的捆绑系拉剪也都是她自己承担,像在精心照顾一个孩子的吃喝拉撒睡。花棚上有很多种花,种子也有很多种颜色。每年秋季她都把不同的种子从花叶里花泥里草丛里一粒一粒拣出来,用不同颜色的塑料袋子装起来。每年都会看到阿婆的香案上一包一包整齐排列的花种子。阿婆家的空地里长疯了草,夏天一到就有很多的虫子。春天阿婆把一包包颜色各异的种子撒到草丛里,把一群雏鸭也放养在里面。初夏种子就抽出绿莹莹的枝叶,缠在横七竖八的木架子上,藤下便栖息了一群吃饱虫子的鸭子。草黄初雪的时候,我和姐姐已经可以满地地找鸭蛋了。
阿婆那畦花(2)
父亲很会持家。有空从放映队回来时,父亲就先把阿婆家的窗子门框修理一遍,然后再办其他事情。父亲木工的手艺是全镇闻名的,所以阿婆不用担心门窗的毁坏而遭盗窃。
那年春天,父亲做了几条凳子,我和姐姐不知道在凳子上骑了多少次马。父亲又特意连锯带刻完成了两匹一模一样的木马。姐姐没有让父亲失望,总是最大限度地骑上它。我们太需要玩具了。
下雨的时候,阿婆总是第一个把木马搬到房子的厦檐下。隔着窗子,阿婆欣喜地看着我和姐姐骑马过家家。每次吵孩子架的时候,姐姐常被我欺负得要哭,虽然比我大两岁。她没有什么话,眼泪总是很安静地流到嘴唇,滴到地上。可在我长到六岁开始,我就成了她的小保镖。谁家的孩子打她,我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把对方打得鼻子不开花,眼睛也得哭出两道沟。姐姐每次见我跑来救驾时都会捂住双眼,我不看也知道她在笑呢。村外有很多的蓝浣花,每次在外面疯完了,回家来都会给阿婆掐上一把。阿婆先接来闻闻,就拾掇瓶子,汲了新水,把枯的换下来。再对妈妈说南方的蓝浣花如何与北方的不同,从土质讲到气候,然后就是一番夸奖蓝浣花的话。
阿婆是南方人,先前的家境是很不错的,但自从丈夫得病,家里的东西一件件地被阿婆换成了中药。到丈夫死,再也没有经济来源了。姐姐出生时,阿公已经去世五年了。姐姐一岁多时,阿婆的女婿得了肺病而死,又传染给了阿婆的女儿。阿婆急了,决定把姐姐抱这边来,还对女儿吼叫着以后别回娘家了,这里孩子多(我刚出生一个月),别传染给人家。就这样,阿婆把姐姐抱来就先放到我家睡了一天,说让喜气冲冲,然后就把姐姐抱回自家祖上留下的瓦房。阿婆为了姐姐不受传染,一直都没有见女儿,直到女儿死了埋了,才领来三岁多的姐姐在坟头磕了一堆头,哭了一整天。以后,阿婆的声带坏了声音沙哑了,她常在梦里哭。我想阿婆的眼泪是海,可以一斗一斗地来量。
妈妈说阿婆养我和姐姐不容易。妈妈说得很轻松,像在对邻居而不是儿子。妈妈仍坚持开店卖小饼挣钱。没有父亲的日子,母亲是经济来源,阿婆是精神来源。
妈妈每天都给阿婆送几个馅饼。二十几年了,已经成了习惯。
我七岁生日那天,妈妈还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阿婆已经从家里抱来了一堆熟鸡蛋。有七个涂了大红颜色,三个没有涂。阿婆让姐姐吃没有涂颜色的鸡蛋,让我吃红鸡蛋,按照传统的说法是让我借助它滚运,也就是使我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好生活好运气好。后来运气好不好已无从知晓了,但那喜庆又温暖的大红鸡蛋却久远地驻留在了我心里。小时候,鸡蛋并不是什么奢侈品,妈妈还给阿婆十几个鸡蛋,可阿婆每次都煮熟了拿到我家大院里给我吃。她又还了回来。
我上五年级时,有一天,姐姐被自己的爷爷接走了。姐姐不在阿婆身边了。姐姐走时,我不在她的身旁。放学回家我就哭了,把书扔了一地。妈妈怎么哄都是哭。阿婆看见了,也跟着一起哭。看见阿婆哭成了泪人,身体一颤一颤的,我吓得不敢哭了。但没有了姐姐,我依然很难过。
我原以为姐姐只是阿婆的依托。她高兴,阿婆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