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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空闲时间,我又去了一趟万山公墓。它还是那么安静肃穆,只是这几个月来我的心境已大大不同,这一回,我是买了一大把九月菊,我不懂花朵的含义,对我来说,只要美丽就已足够。我还是从门口穿过窄长的草坪,穿过即将落叶的树林来到墓前。它在那里,那个亲爱的女人一如既往那样深深的注视着我。
我们的汤匙(19)
让生命停止的人如秋叶般静美,这是我们一起读到的,我向林岚的墓鞠了一躬,对着朴素的她说,“亲爱的,放心吧,你永远活在我呼吸的空气里,做错的一切全怪我。”
但书上同样说过,让生命正在前进的人如同春花般灿烂。大多数人的生命都在前进,我们必须尊重这种前进的意志,虽然我们并不爱他们,但这是冷酷的责任,这种责任要求我们冷酷到底。
我毅然决然给桂小佳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我开门见山地说,“喂,你不是想甩掉于静吗?”
“想啊——”她说。
“你是不是想甩得彻底一点?”我问。
“当然,我就怕她那种特异功能一样的阴森劲儿,好象我跑到什么地方她都能逮到我,跟影子一样。”她说。
“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办法。”我说。
我把方法教给桂小佳,然后就开始行动。我们花钱买了一套很贵的餐具,又买了好多东西,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汤宴。桂小佳邀请于静来喝汤,因为于静非常爱喝汤,她马上答应来赴宴。我设计了一个含情脉脉的方案:我们用漂亮的汤盆盛满各种各样的汤向她告别,等她喝到结尾时,桂小佳用她们的传统手法把她迷倒,然后就让冯关出现来结束一切,我们则直奔飞机场。
工作那天,我终于发现,桂小佳什么也不会,她的优势似乎仅仅在于吸引男人。这让我想起她和于静搭档时的分工,她来勾引,于静下手,现在于静可是独挡一面。我只好一个人忙忙碌碌,实际上,我是尽量让自己更加忙碌,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思考。桂小佳倒还乖,她不像往日那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而是屋里屋外戴个墨镜古怪地跟在我身后。当我把餐桌摆满汤盆,并把美丽的汤匙一把又一把放入汤中之时,桂小佳忽然深沉地侧过头对我说,“赵晓川,你丫够狠的!”
我的嘴角抽动一下,看着她说,“知道了吧,男人比女人更狠毒。”
“你就不他妈的内疚吗?”桂小佳扬起脸问我。
我脱下围裙,坐在沙发上,并且点燃了一只烟。没办法,我想,这个世界是大多数人的世界,他们遵守的规则是:忠于冷漠,但各不相犯。一旦有人相犯,就必须绳之以法。
桂小佳也坐了下来,她摘下墨镜,拿起茶几上的面巾纸慢慢擦着她的脸,我发现她的脸上似乎有了泪痕,她看我注意她,佯装打了个哈欠,过一会儿又重新戴上墨镜。
“于静对我不错,真的不错,她这个人除了怪点儿,心还挺善的,我们俩还在一起养过好多小动物呢。”桂小佳说。
“可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晚了,她错就错在不喜欢所有的男人,其实哪怕是喜欢一小部分也好。”我抽着烟说。
“其实你不知道,没有她,我们还交往不了那么长时间呢。”桂小佳说。
“为什么?”我问。
“头一次见面,我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怕你,就劝我别干。可她越劝,我就越感兴趣,她不干,我就决定自己干。记得头一次我来你家吧,其实我是决定当晚下手,但是她那天一个劲打电话,她猜出我要动手,她说你太古怪了,别干。我就跟她吵起来了,可是我动手之前,忽然看到那幅素描,你说那幅素描像谁?”
“像谁?”我问。
“像她!”桂小佳说。
“怎么可能,那是我大学的同学。”我掩饰着说。
“但是我当时就想,这事儿实在太怪了,我千万别干,肯定不吉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要和你睡觉,只是第二天早上和你一起吃早点时,我就问自己,我为什么那么恨男人,从男人身上挣钱应该不只一种方法,我为什么就不能这么踏踏实实吃上一个、靠上一个男人呢?”桂小佳说。
我点点头,心里长叹一声,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于静竟在无意之中救了我,要不是她,我恐怕得大睡三天三夜,睁开眼来,家里一定被搬得空空荡荡,记得当时我还跟桂小佳吹牛说我有一个亿,都藏在各个角落,桂小佳肯定受过我的这种大话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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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汤匙(20)
“可现在却轮到我们向她下手了!”桂小佳戴着她的墨镜一直盯着摆满餐桌的汤盆,最后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们做好手脚后出去吧,我真不忍心亲眼看到她倒下去。”
我们来到住宅小区的大门口,一个咖啡馆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我们商量之后,打算在这里看着于静走进小区,然后就向警察发出信号。我给冯关打了电话,他穿着便衣很快就出现在咖啡馆门口,他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一说,他马上表示同意。转过身离开之前,他又问我,“你肯定就她一个人来吗?”
“当然。”我说。
他拍拍我的肩膀,“哥们儿,谢谢你。没有你,我们永远抓不到她。”
“布置好了吗?”我问。
“好了,这一回她准跑不了。”他说。
冯关离开咖啡馆,桂小佳不屑地撇撇嘴,她和于静原来配合得天衣无缝,干得干净利落,冯关他们连门儿都摸不着,桂小佳特别瞧不起他们。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于静就是不出现。屋子里的汤恐怕早就凉了,难道是于静变卦了吗?正疑惑间,一辆红色的出租车慢慢开到小区门口,保安一拦,一个女人摇下窗户和保安说话,是于静,我和桂小佳同时对看一眼,马上给冯关打电话,但他的电话恰好不在服务区,等了一会儿,刚刚打通,就看见于静的车滑过咖啡馆门口。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又向老板要了两杯咖啡,这是最后两杯咖啡,只要冯关通知我他得了手,我就和桂小佳直奔机场,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响动。咖啡馆渐渐热闹起来,中午快要到了,上班的人们恐怕有一部分要来这里吃午餐,我渐渐焦躁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又出了事?有人开始点西餐,桂小佳也开始频频看表。
“怎么办?”她问我。
“无论如何,再过二十分钟,我们直奔机场。”我说。
我又走到吧台,再次向老板要了两杯咖啡,这是两杯多余的咖啡,喝完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必将亡命天涯。我端着咖啡往回走,看到有人在听CD,有人在吃冰激淋,我坐回原来的位置,眉头紧锁,一会儿,我下意识地站起来,走到一张空空的桌前,有人刚刚离开,我在服务生收拾的当口,拿起一张计算机打出来的价单,前面是消费的价钱,我翻过来,就看见后面是一句用圆珠笔草草写就的话:大多数人死于心碎。
我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听着CD吃着冰激淋,若无其事的女人一定和我们的这件事有关,我连忙冲出咖啡馆,想冲她的背影大喊一声,但咖啡馆外忽然人群涌动,好象有什么钟声意外地响起来一样,所有的上班族在它的催促下全都出来寻找午餐,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花了,似乎看到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我欢歌笑语走来,我匆匆走过人群,走过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们,一边走一边急切地向四周张望,没有,哪儿也没有,她就好象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中,消失在沸腾的大海里一样。
这时,一座高层建筑的某扇玻璃忽然在“碰”的一声巨响中碎了,我猛地一转过头,看到她恰好走出小区的大门,向另一个方向转过去。我撒腿飞跑起来,等跑到小区口,恰巧看见她钻进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我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一辆出租车立刻在我面前嘎然而止。我跳上出租车对着司机说:“快,追上前面那辆车”
“哪辆?”司机兴奋地问。
“就那辆。”我向着红色的出租车群指去。
“好嘞,擎好吧,您哪——”
此刻,正是接近中午,道路上车流非常拥堵。但我觉得前面的那辆车开得飞快,好象根本没有阻碍,我的那辆车虽然百般穿行,却总觉得差着好一大段,而且似乎越落越远。
追上它,追上它,我心里叫着,眼睛紧紧盯着前面,这时前面那辆车忽然出其不意地在路中间强行调了个头换了一个方向直直地斜插下去,我们的车被挡在隔离带外很远的地方根本过去,我扔下二十块钱,打开车门跳下车,三步两步爬上一座过街天桥,我飞快地跑过过街天桥,人们一齐侧目看着我这个在中午奔跑的年轻人。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接是桂小佳,她焦急地问我,“赵晓川,你在哪儿?你在干什么?”
我们的汤匙(21)
我把手机放在耳边,边跑过说,“我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怎么了?你难道在跑步吗?”她惊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确实是在跑步。”我边说边扶着栏杆迅速跑下天桥。
“你神经病呀,我他妈可走了。”桂小佳喊道。
“可是抓不到她,你安心吗?她会放过你吗?”我也大声喊道。
“我不知道!”桂小佳怪叫一声,愤愤地关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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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下天桥,两边是两座高耸的大厦,中间是一条步行街,看见她了,她正走在步行街的尽头,向对面的黄金大厦走去,我拼尽全力向她跑去,在我印象中那是我生命中最疯狂也是最痛苦的一次赛跑,那赛跑不仅是和我自己也是和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在竭尽全力比赛。
冲进黄金大厦,我立刻绝望了。人群,又是无边无际的人群,他们仿佛在大厦里每一个角落里走动着,每个人都和另一个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或争论着。
她似乎真是无限透明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走着,想起冯关的那句话,人群密密麻麻挡在我面前,我推开一个人,另一个人又当仁不让地挡在我面前,他们就是手臂,神的手臂,众神无穷无尽的手臂。我的腿软下来,脆弱的眼泪又要不争气地喷薄而出。这时,人群忽然如同大海一样,平静下来,然后立刻壁立而开,海水向两边笔直地退去,形成万丈深渊,在海的中央,就是两座斜长的电梯前,她就静静站在那里。
她的面容显示出来,清晰地显示出来,不再是陌生,而是那样的熟悉。于静就那样地看着我。我走过来,迈着大步象踩在波浪上一样走过去。
“你好—”于静说。
“你好—”我说。
我头一次看见于静冲我微笑,她冷漠的脸上还是那样挑起一丝微笑,不过那微笑似乎不再是嘲讽。
“汤,我喝了,不错。”她点点头,“只不过,你房间的所有门都打开着,没有人。”
我不知所措地听着,心想,她喝了汤怎么没有晕倒,而且所有埋伏的人又都没有看见她吗?
“我们出去买佐料去了,我想再做一道我拿手的汤。”我掩饰着说。
于静又点点头,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卷的长发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些古怪,上次回来以后,我仔细想了想,很早以前,我们似乎真的在哪儿见过。”
“是吗?在哪儿?”我心中出其不意地一跳。
“明天,还在这儿,我告诉你。”于静说。
她说完,还没等我回答,大海好象又合上了一样,人群重新鼎沸起来。我刚要走上前,人群又挡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想喊一声“等等”,她就已经沿着长长的斜梯缓缓而上,待我那一声喊叫刚一出口,我已经被人群推到黄金大厦的门口之外。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这期间冯关打来打电话,他焦急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谁也没有来过,他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了五分钟,我只是听着,一句话也没有回答,最后当冯关话题一转时,我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关了机。如果我当着她的面,我能够下手吗?即使所有的警察都在,我们有能力抓住她吗?我想。
几个小时后,我去了机场。
我查了一下,那班飞机按时起飞,桂小佳就在上面。跑了,她终于跑了,我想,而我则因为意外留了下来。这时一个念头突然跳出来,我打开手机打了桂小佳的手机,不久,电话居然通了,对方接起来喂了一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桂小佳在吗?”我问。
“对不起,您打错了”他回答说。
我颓然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桂小佳如同一只奔忙的兔子,她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