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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娘子好-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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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什么?”
  “做神仙。”
  林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是个神棍?”
  “错。他自己说他是天帝下凡,而我是一个应劫的小神仙,所以注定一生孤苦,要历尽艰辛,才有可能重返天界。”
  “你相信这种话?”林苹想找面墙壁撞。
  高亢点点头又摇头。“理智上不信,但情感上相信。”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小苹,你是一出生就被丢在育幼院门口,可能没有被父母遗弃的记忆。但我有,虽然那时候我才三岁,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常梦到爸爸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游乐园,到了门口,他说去买票,要我等一等,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要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相公。”她都不知道,他平和的面容下藏着这么深沉的痛。想到两人读书时,他那种拚了命也要做到最好的个性,她大概懂了,他以为被遗弃是因为他不够好,只要他变好了,父亲就会来接他。“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爸爸不好。”或许,他始终排斥高老爷,也跟被爸爸欺骗过有关系。
  “还是那句话,理智上了解,情感上难免矛盾。”他笑着,又饮了一杯。再忆前事,奇异地,他不生气了,反倒有种在看一出闹剧的感觉。“强仔那番神仙历劫说抚平了我被父亲遗弃的痛。原来不是我不好,一切是命中注定,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要重返天庭,也是如此。这样一想,我的心就好过多了。”
  她感觉眼眶酸酸的,要编造一个虚假的故事来蒙骗自己的心,他心中的伤口究竟有多大?
  “对不起,我一直不晓得你心里的痛。”如果她不是忙于事业,如果他们夫妻能多花些时间关怀对方,怎么会给外人一个可乘之机?
  “傻瓜,这与你何干?是我意志不够坚定,才会上当受骗……嗯,也不能这么说,强仔只是提点了我,接下来都是我为了逃避现实而自己骗自己。”他边说,忍不住又笑了。“说实话,在那时候,我差不多是把自己幻想成下凡来拯救苍生的神仙。”
  她伸手抱住他,泪水在眼眶里转,觉得他好勇敢,这个世上能如此直白地正视自己错误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喜欢把过错推给别人,或者强辩那不是错,但其实人人心里自有一把尺,是对是错,扪心自问,又能骗得了谁?
  他拍拍她的肩。“我故事还没说完,你这么快就感动到下行,我还怎么说下去?”
  “我只是心里感动,还有听你说话啊!”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我跟强仔认识的那几年,强仔常跟我说些预言,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啦,因为咱们已经来到大周了,也无从查证了。可自那以后,我再没作过被遗弃的梦,反而常常梦见自己在天空飞,于是我愈发相信他。直到我们出车祸的半年前,强仔说,他姐姐在医院工作,对台湾的药品市场抱怨不已,外国已经行之有年的东西,台湾要落后人家好久才能进货。若是一般的药品也还好,但诸如减肥药、壮阳药等那些保证一推出就会畅销的东西,台湾硬是比别人慢一步进口,等于自断财路。强仔跟他姐姐有意透过药商,直接去美国、日本拿货,回台湾后再私下贩卖。我想,这笔买卖可以做,而且他姐姐又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拿到假货,便把书局跟房子拿去银行贷款,两人合伙做起生意。”
  “作梦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她猜,高亢是被强仔的叨念给洗脑了。“可既然是你、强仔、强仔姐姐三个人的生意,为什么全部挂你名下?你还帮他做了担保人?”
  “强仔姐姐工作的医院有规定,员工不得兼职,圣于强仔自己是个卡奴,个人信用度差得要命,两姐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只好由我出面。一开始我们的生意做得很好,确实赚了钱,强仔想扩大事业,可惜我们手上的流动资金太少,所以他决定去借钱。但我的书局、房子都已经抵押了,没办法再贷,强仔便想到民间的融资公司。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强仔说,我已经为公司付出很多了,这笔钱由他出面借,我只要做保证人就好。我心想,强仔也算够意思,便答应了。”
  “这叫欲擒故纵。”她觉得强仔从头到尾都不安好心。
  高亢耸耸肩,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也很坦诚,但赚钱后,大家的初衷有没有改变,谁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生意虽好,但货品在台湾毕竟尚未通过检验,遭人告发。强仔事先得到风声,便卷走了剩下的钱,扔个烂摊子给我,等我发现时,打电话问他,他正在机场,准备逃到美国。我问他为什么骗我?他回了我一句:你没脑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这是他最后一次跟强仔连络。
  林苹皱着眉头不说话,好半天,才长叹口气。“难怪以前你不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则丢脸,二来,贩卖未通过检验的药物,不知道那些一心想变美、变强壮的顾客吃了药,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她心里很是不安。
  良久,她才叹道:“这种钱实在不应该赚的,那些药政府没核准,万一吃出人命,我们罪过就大了。”
  他点头同意她的话。“我当初只想到欧美科技那么发达,他们都能卖的药,没道理在台湾就会出问题,但再细想,为何世界各国引进一种新药品之前,都要再临床实验,必有其道理。我一个外行人,确实不该质疑这种规定,而且,药物不是食品,哪怕是食品,吃错了也会要人命的。那桩生意是我做错了,怨不得人。”
  “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黝黑的、星芒闪烁的眸子凝视她。“娘子,有些事我做错了,当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怨天尤人,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负了我。但上天还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来到大周,可我也没有改变,更变本加厉地厚实心防,避免被人所害。我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和爹娘就别费心思变卖家产,为我走关系、托人情了。”
  “你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里没做半件好事?”
  他笑着,好像清风拂过森林似地淡然。“我知道县里很多人赞我是青天,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做个父母官,再加上想偷懒,才施行那些政策,阴错阳差地给百姓们带来了好生活,仅此而已。我心里没有一点善意的,或许,恶念还多一些。”
  她倾过身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傻瓜,你别信宗教说什么有心为善、虽善不彰的话,听娘子的,下管有心或无意,善就是善,县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给了他们,不管你出于何意,他们日子过得舒服,他们喜欢你,这就够了。那些功德啊、报应啊,上天自己会算,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他美丽又骄傲的小娘子啊!他乡喜欢她这份慧黠与豁达。世人都爱算,他亦不例外,但算来算去,谁比得过她的潇洒?
  他今天跟她说这么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个好丈夫,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别守了,寻个好人家另嫁了吧!她今年才十八,他不要她为他守一辈子。
  可是她话里话外部表示了不会束手待毙,她会为他争取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既感动又心痛,只怕再怜她百年、千年,也还不完她这份深情。
  “娘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笑了,像迎风初绽的桃花,粉柔娇嫩,艳丽无双。
  “相公,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出车祸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保护我,公公拿家法要打人,你想也不想就扑上来替我挨打,婆婆把两个丫鬟都送到房里了,你也没碰她们一下。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已经很满足,如今,我只希望你再做到一件事——永远别放开我的手。”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今,林苹的一番告白就让高亢红了眼眶,抱着这副柔软的娇躯,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立誓,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的生生世世,一颗心就属于这个女人,永不相负。
  高五被砍头了,高亢却在牢里蹲了四个多月。
  知府大人本来想弄死他的,省得整个安城府的人都学他,不给上官送礼、又不叫属下收贿,那他这类“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可知府大人小看高亢的影响,他那种无为而治的方式滋润了春水县民的生活,人人日子过得好了,口袋里有钱,就会去消费,顺便也活络了商业,结果便是县里的人感激高亢,往来的行商更希望这位县大人干久一点,大家好多赚些钱。
  再加上高老爷、夫人卖了半数家产给林苹上下活动,她一个女人家,交际能力比那些走南闯北的掌柜们都强,硬是让她走通了道台的关系。
  于是,高亢的案子一审再审,知府要杀人、道台要保人,最后各退一步,判了高亢流放南疆。
  还好,春水县本来就靠南边,离那里不过百余里路,比人家放到西部垦荒强多了。
  这一日,阴雨绵绵,也是差宫押着高亢上路的时候了。
  高亢虽然一身囚衣,人倒也打理得干净,这多亏了他的好人缘,和林苹的疏通。
  高亢在牢里吃好穿好,就是数月不见天日,人显得苍白憔悴一些。
  差官们本来打算给他上手铙脚铐的,突然后头一阵敲锣打鼓。
  两个差官傻了。这……戏台上演闹剧吗?一个犯官被流放,春水县民居然祭出了万民伞相送?
  这大周朝有多少年没有地方官如此得人心,能让百姓们尊崇到祭出万民伞了?
  高亢喉头一梗,眼眶就红了。送万民伞的人群中,领头的正是柳师爷,旁边是高老爷、夫人,绿娃、红蝶怀里抱着两个孩子,快两岁了,模样生得真是越来越俊俏,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差爷,能不能让我们跟高大人聊几句?”柳师爷上来给两位差官送了礼。
  差官看看后头数百人群,个个双眼通红,手怎么也伸不出去,坚持推了礼,还把准备往高亢身上铐的锁链也丢了。
  “行,你们说、你们说。”
  柳师爷先走上去,高亢看看他,又瞧了一眼那超大阵仗的万民伞,淡淡的笑浮上唇角。
  “你搞的?”
  柳师看着这个年轻知县,从一个不通人情的二楞子,变成积极却带点偏激的大老爷,再到如今,人如清风,一举手、一投足,便是一阵清爽。
  可惜高亢到了现在才蜕变,他若早一年前便能有这份淡定,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柳师爷点头。“大人一路好走。”
  “你这一搞,下任知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他现在已经懂得官场上的交际。
  “那也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本师爷早应聘了贵府的西席,不至于要到看人脸色的地步。”柳师爷促狭地说:“我还得感谢大人,高府给的薪俸可比当师爷多了两倍。”
  高亢的目光转向高老爷、夫人,知道他们做这许多都是为了自己,而他,其实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心一酸,他双膝便跪了下去。“爹、娘,儿不肖,连累两位老人家了。”
  高老爷是大男人气派,做不来啼哭的女人行为,但高老夫人却是忍不住两眼的泪水哗哗流下。
  “我可怜的儿,你……千万要保重啊!”
  “娘,儿会小心的,娘莫哭坏身子。”不是在两老膝下长成的又如何?他们待他恩情似海深,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也当他们是亲爹娘,恭恭敬敬给他们磕了头。
  高亢起身,轮流抱过一对双胞胎,叮嘱他们要乖巧听话,莫给爷爷、奶奶和娘亲添麻烦。
  两个孩子似也知道一番别离的痛苦,小脸皱着,泪水滴滴答答地流。
  高亢安抚了两个孩子,举目四望。怎不见林苹身影?
  突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窜到他身前,对他笑着。
  他吓一跳,凝目看去,抹着灰尘底下的五官是如此熟悉,不是林苹又是谁?
  “你你你——”他居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她附到他耳边俏声说道:“公公、婆婆答应帮忙照顾小宝和丫头,而我,就到南疆看护你喽!反正也只是几年时光,很快我们就能回来了。”
  “这是流放,去那儿要做苦工,不是开玩笑的!”他咬着牙,低声道。
  “什么苦工能比在大太阳底下推泥沙、挑砖头累?”高中的时候,她可是跟过一个水泥师傅打工,砌墙、搭鹰架,她样样会,不信南疆的活儿会比当年在工地里还辛苦。
  “你一个女人家——”
  “女男平等,大沙猪。”她截断他的话,又悄悄踢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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