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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唉哟!叫你手滑就别拿碟子,来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抱歉……”年轻的佣人很快就赔不是。
他专心于佣人的交谈声,口里一尝——汤水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家村:近鲤鱼门,九龙十三乡之一。
☆、寂寞(2)
有时候,当杂志刊社的窗帘子紧闭着,所有的人都外出工作,只剩下戴秋远一个人在写字,他就会心慌。他知道这一份安静很难得,自己可以专心在眼前的事情。做着做着,他又有别的怪心思突然跑出来,脑海的声音忽然问自己:我正在做什么?
下班以后,戴秋远会看时间的早晚决定去不去保护儿童会帮忙看孩子。那是由热心人士以及教会出钱新建的一座两层楼。
孟修女在门口处老远地看见了他。“戴先生,你好。”
戴秋远向她点头道:“您好。”然后他把刚才买来的蛋糕递给孟修女。孟修女惊讶地接过去道:“又是他们硬是叫你买来的罢?”
“他们喜欢吃。”
“所以如果你一天没买的话,他们以后就要怪你的了。”
“不怕,他们总会吃厌的!”
孟修女忽然沉声道:“今天不一样。蛋糕恐怕要浪费了——今天只剩下云喜。”
“她一个人能吃得完。”戴秋远补充道,“她永远吃不厌。”
戴秋远如常进入那个放满软垫子的房间。
大大小小的被子东歪西斜地堆在一旁,成了一个“小山”。另外有一张被子孤零零地被丢在对面的角落,似乎在“颤抖”着。他很有心机,把被子一张一张地拿出来,抖两下,对着角叠着。如是重复了十五次。他往最后一张被子走过去,刚伸手过去,忽然停下来,竖起耳朵留心被子里面的动静。
他猛然抓起被子,往上一掀,同时站了起来,假装很意外。
“捉到你了。”
戴云喜抱着头蹲着,见到戴秋远看着她,她几乎是跳起来说:“哇哇哇!阿远哥哥吓不到我。”
戴秋远一边整理被子一边道:“吓你做什么?”
戴云喜愣住了,以为他在生气,又蹲了下来抱着头。
戴秋远败给她了。“我是说我的本事没你这么强,你吓人的本事强大多了。”
年仅七岁的小女孩听了,软软地站起来问:“蛋糕在哪里?”
戴秋远心想:恢复得真快。
等戴云喜吃完蛋糕回来,软垫子也收拾得一干二净了,整个的房间都很空荡荡。戴云喜见了,心里很是畅快,以地为床,狠狠地从这边滚啊滚到那边去,中途会停下来躺着。两只小手不停往外伸,对这个宽大的空间很满足。
“阿远哥哥!我想骑膊马!”
这时戴秋远刚坐下来,伸着懒腰,揉揉两个肩膀道:“不行,你重了。”
“那么我想骑牛牛。”
“唉……”
戴秋远挽起两只袖子,伸展一下手臂,感觉自己大概是准备好了,趴下来道:
“小心跌死你。”
“我不怕跌死!”
戴云喜冲着戴秋远的腰走过去,一跨腿轻易地坐了上去,嘴里模仿汽车“隆隆”的声音,指示戴秋远一直往前“驶”。在戴秋远背上看到的风景,格外显得新奇有趣。同时,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属于大人的安稳——只要他们一张开手,一个动作,就可以扶起她。
她不由得加把劲投入其中,严肃地说:“车子前面有分岔路!往左走!往左走!”
戴秋远听着头也晕了,而且戴云喜似乎还想跟他聊天,他的气几乎要断了。
孟修女领着李婆婆来的时候,戴秋远没力气地躺在一边。戴云喜顽皮地把被子踢倒了,整个“小山”统统压在戴秋远的身上,只露出他的一只手臂出来。
戴云喜在上面继续滚啊滚,一面忍着笑一面把被子拉出来,熟练地抖开被子,把它盖在“小山”的上面。
孟修女说:“云喜,李婆婆来了。”
李婆婆粗着嗓子道:“看看你搞成什么样子?那边的是谁?”
戴云喜扭头看了一眼。“阿远哥哥冷。”
李婆婆赶紧带戴云喜走了,怕会有人在背后说她们似的。
戴秋远好不容易从被子堆里面钻出来,看着一地狼藉,无奈地抚摸着额头,再低腰下去继续捡被子。孟修女也来帮忙,她很欣赏戴秋远的忍耐力。
“云喜平时没那么疯的。”
“小孩子特别一点。”
“因为你们凑巧都姓戴,她应该把你当做是哥哥罢。”
戴秋远的动作开始慢下来。他刚才一蹲下来,腰背就有一阵阵的疼,但感觉不碍事。他的手抚了抚柔软的被子,每抚一下,那种疼仿佛就减少了一些。
“她的外婆不来接她了?”
“之前被洋车撞了——还在医院里躺着。李婆婆是她的邻居。”
孟修女留下来锁门,戴秋远跟她道别以后,独自踏上回家的路。
他出门时会赶时间,回家却不然——能有多慢就有多慢。他走到一个路口,看到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他就停住观察它们,想着下一秒它们会不会叫。他一路低头走,不知不觉碰到一根灯柱,潜意识中他以为撞到了一个高大的外国人,糊里糊涂地从口里溜出一句英文的抱歉——抬头看个清楚,四周安静,远处只有一个扫街的老婆婆,拄着扫帚无聊地看着他。
他脸红着飞奔而去。
他在途中雇了一辆人力车,回到上环的家——他父亲租回来的唐楼,下面是做着送货生意的商铺,上面是住的地方。
商铺赶着打烊,戴秋远看见何惜惜从左边走过来,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他认识何惜惜,是把楼上租给他们的何大叔的女儿,在一间糖厂做工。此时的她不知怎么的穿上了旗袍,搬起东西来十分地不方便。
何大妈出来大声说道:“慢手慢脚!”然后她看见了戴秋远,打个招呼:“诶,是戴先生,怎么这么晚?”
“我吃了饭才回来的。”
“喔,吃了饭。”何大妈不知打哪里来的心思,硬是把家事对外人扬:“我说戴先生,你看看,我女儿穿着这件别人的衣服,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
戴秋远不大听得懂她想说什么,只得说道:“何小姐穿得挺好看的。”
“好看个头——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往自己身上套。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何惜惜艰难地呼吸,忽而一笑。“妈,我迟会儿会把衣服弄干净再还给别人的。”
戴秋远对她们点头,往旁边的楼梯走上去。
何惜惜搬好东西以后,就不见了踪影。何大妈回到家里去,屋内黑漆漆的,丈夫在外面抽水烟。
何大叔问她:“惜惜怎么哭了?”
何大妈仔细地站在厅前听了听,听到一阵空洞的抽泣声,紧接着是一阵用袖子擦鼻子的声响。
何大妈出去对她丈夫说:“什么时候,我们也去替阿惜做一件旗袍?”
“表姐那边没有旧的吗?”
“我要新的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 *保护儿童会:非牟利慈善机构,1926年开始运作。
☆、揣测的理由
四月的一天,戴秋远在随身的记事本上写道:暗恋的唯一好处,就是令人感觉自己的生命延长了。不然,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来纠结思念另一个人?你不断地回想,不断的重新领略使你感到高兴。这就是你纠结下去的理由了。
他重重地叹息,他感觉他已经用了很多时间在这方面了,以致不能专心工作。于是他利用空余时间,把苦闷写下来——这是最后一遍了,除了喜欢你,我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
他的同事林仲理瞧见他在分心,便大模厮样地走到他跟前,一伸手抢去记事本。
林仲理边挡着戴秋远的追逐,边大声朗诵记事本的内容。其他同事一同举头,盯住他们,几双眼睛眨不也眨,等待林仲理要说出什么大新闻来。
戴秋远抢不过林仲理,连肩上的背带也歪了下来。“仲理!还给我!这不是拿来玩的。”
林仲理继续把手举得高高的,笑道:“我看看,是哪位大师的稿子。”
他深呼一口气,格外有感情地读:“四月的清晨,有一种像手摸着凉透凉透的丝绸的感觉。”
下面一片喝倒彩声:“还以为是什么呢!”
林仲理急道:“喂喂等等!下面一句才是精彩呢!你们猜秋远怎么写?”
众人异口同声:“没兴趣。”
戴秋远没好气地看着林仲理。“看吧看吧。”
编辑从最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怒气冲天。“林仲理!又是你这把大嗓子,别挡着其他人下班的时间!”
林仲理收敛起来,连声答应:“没下次了。没下次了。”他转向戴秋远,故意把记事本抛得老高,在戴秋远仰头看准时机的时候,再一手抢过来,最后递给戴秋远。“喏,还给你。”
他搭过戴秋远的肩膀,侧头小声在戴秋远的耳旁道:“你暗恋……谁了?”
戴秋远刚想开口,林仲理一只手指放到自己嘴边。“嘘——让我猜猜!猜中了,你便请我吃饭去。”
“好啊。”戴秋远心里十分愉快,“只怕你猜不着。”
“我不认识的?”
“你猜?”
“是谁?”
“不想告诉你。”
林仲理思考了一会,猛地一拍手,说:“张小姐?”
戴秋远耸耸肩。
林仲理努了努嘴:“陈小姐?”
戴秋远笑了:“不是。”
林仲理抓抓头道:“编辑的千金?”
戴秋远不理会他,径自收拾东西,说:“都不是。算了,我请你吃饭就是。”
林仲理仍在回忆当中,虽然他已经达到目的,但他的好奇心却更强烈了。“到底是谁?快告诉我告诉我。”
戴秋远继续埋头收拾,看林仲理自个儿在着急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忽然,电话响了。林仲理一马当先走过去接听,认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颇紧张的,又听要找戴秋远,不由得心生捉弄之意。他把电话搁在一旁,道:“秋远,你暗恋的人打电话来了!”
戴秋远知道他在胡闹,头也不抬。“我家里打来的?”
林仲理守着电话,他知道并不是戴秋远的父亲的声音,故作神秘说:“听不清楚诶,我听得好像是个年轻女子呢。”
他这么说时,嘴角笑意满溢。他在脑内描绘戴秋远接到电话时的黯然神伤,窃窃自喜。
谁知,戴秋远过去一听,知道是陈文朔,整个人顿时精神抖擞。他咳了几声,手顺着衬衫的背带上下摩挲。“你怎么会懂得打到这里来?”
电话里的声音犹犹豫豫:“上次去……校友会,见着你们一个同学。我问他知道不知道你,然后他就给我说了很多,还有你上班的地方的电话号码。我忽然想到你就在附近,想打过来看看。”
戴秋远高兴了很久,几乎忘了说话。
等了许久,陈文朔战战兢兢地问:“你还在工作?”
戴秋远下意识地摇头。“不,快走了。你是不是在附近?我们出去……逛逛。”
“好。”
林仲理摸不着头脑,见戴秋远放下电话以后,简直换做另一个人。他百般好奇。“这个又是谁啦?这么高兴。”
戴秋远抽起外套穿上,觉得好笑,反问林仲理:“你不就知道了么?我暗恋的人啊!”
林仲理懵了,他知道是他吃到恶果了,戴秋远越玩闹他就越想知道真相!
“那我的饭呢?”
“下次罢。”
暮色慢慢逼近皇后像广场里的铜像。戴秋远抬头仰望,心旷神怡。
他看见陈文朔双手放在背后,毫无目的地走。陈文朔走过一个又一个铜像,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跑不了几步,忍不住喊陈文朔。
陈文朔回头看见戴秋远,那喜悦全都写在脸上了。“秋远!”
戴秋远感觉这仿佛是过了几个月的重逢,打算上前张开双臂来个拥抱,手一举起来又犹豫了,装着挠头。“很久不见了。”
陈文朔一听,心道:仿佛几十年了。
他们开始散步,景色一路延伸开来。戴秋远在观看之余,也不忘往隔壁有意无意凑近一些,再拉远一些。陈文朔忽然低头微笑,转瞬即逝,戴秋远只看到这个笑的一个余影。
“你笑什么?”
“没有笑。”
“你有。”
“我爸罚我去保护儿童会做义工一个礼拜,没有零花钱。”
戴秋远没想到会穿帮了。“对不住。”
“没关系的,也不关你事。是我自己一个人跑掉了。”
“我下班以后可以去陪陪你。”
“秋远,你是不是恼了我?”
“没有。”
“你有。”
戴秋远想:他怎么这么敏锐。“咳,那是,我赶着上班,就先走了。”
陈文朔仔细听那语气,仿佛在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