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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得了消息,不知怎的,竟似有些怔忡,宋姑姑见她提着水壶忘了放正,那水不断得从壶里泻出,便唤一声,“小姐!”
贤妃回过神,放下水壶,宋姑姑又道,“已经打听过了,皇上今晚去了德妃那里。”犹豫了一下子,“还有,皇上吩咐,以后不要让那丫头往乾清宫去了。”
贤妃揉揉太阳,坐了。
宋姑姑打量着她神色,轻问,“小姐,你看……”
贤妃抚着头,摆了摆手,“罢了,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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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到这里,我正也抬头望了窗外,走神之间,黑暗里仿看到了小鱼挺起脊梁远去的背影。我在想,一个怎样的女人(或女孩),在这样死灰一样压抑的环境下,该经历怎样的事迹,才能成长?她又将留下怎样的足迹?
列位,你们说呢?
险中求
自那事之后,和帝再未提过小鱼。初时小鱼还不觉得,因紧接着是那年月,除夕、春节、十五,走马一般奔过,小鱼等忙的,每日里除了日常宫务,还要备贤妃出席各种场合的衣裳、钗环、物件,给太后、太妃、各宫妃嫔的备礼,打赏宫内各要紧院局的红封,接见拜访命妇的陈设摆件,除此之外,还有那各样物品的申领、清点、发放、回收……半点都不得出错。小鱼头次经历这阵仗,每日里加倍小心,战战兢兢,唯恐出了一点差池,这样一来,别说空闲,连稍坐下来的时间都无,更别提胡愁乱恨了。
眼见到了元月底,才稍稍得点闲,小鱼掐指一算,已近一月未见到和帝,虽说中间来过两次,但也都是与贤妃相与。回想那日情形,因已过了一月,小鱼越发觉得像做梦一般,自己当日本已打定主意抛开万念,往和帝那上心,可偏偏恰在当时露了痕迹,真真人不如天算。或许是命吧,小鱼暗叹,如若再来一次,她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当日的勇气,狂悖无礼,扭头便走了。
直到一日,小鱼终开始有点慌了,眼见又过了一月,和帝来了春芜七次,五次是与贤妃,两次叫的媚兰,竟似全把自己忘了一般,小鱼握了拳头,才发觉自己竟把和帝来的日子记得这般清楚,不禁失笑。眼瞅着天已晚,媚兰还没有回,想是又留了,小鱼凝望着桌上的油灯,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才发觉对上位者而言,他想与你近时可那般近,近到足让你浮想联翩,他想与你远时可如此远,远到一切如未发生过一般。小鱼迷糊睡去,只记得自己临睡前一直紧盯着那如豆的灯,心里在似隐隐呐喊,我要抓住那亮,我要抓住那亮!
凡事说易行难,小鱼虽打定了主意,可谈何容易?环顾四周,没有一个可托可信的,况这也不是可以托付的事,自己也不是那上得台盘可以请托的人。想了一想,首先还须寻个法把那药化解了,第二日便寻个由头去太医院找那林喜贵。
林喜贵那日实后悔漏了风给小鱼,正怕她来寻自己,每日下了值就走,可巧这日新来的小太监抓错了方子受罚,师傅命他代其当值,手忙脚乱的应付了差事,刚出了太医院的门就迎面碰上了小鱼。
小鱼见他神色闪躲,装作不见,亲亲热热地上去寒暄,林喜贵也不好不理,东张西望得寻机想走。
小鱼哪里容他,扯了他衣袖,“林公公,借一步说话。”
林喜贵叫苦,可总不能在这门口拉扯,只得跟了她来到宫巷内。
小鱼开门见山,“林公公,上次你说的那药,可有方子化解?”
林喜贵装作不解,“什么方子?小鱼姑娘跟我猜迷呢吧?”
小鱼见他神色闪躲,知他精滑,也不说话,只盯住了他瞧。
林喜贵见惯了小鱼的笑脸,此时见她容色一收,双颊清寒,眼睛如黑玉般精润,似能把人看穿了,不由便松了口,“好奶奶,说好了不提的。”
小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镯,塞到他手中,“我也不瞒你,这原是我一个姐姐托的我问你,我把你也向她说了。他日或有了机缘,她便成了主子,到时候还少得了你的么?”见他神色松动,又添把柴,“难不成,你想在这太医院抓一世的方子?”
林喜贵踌躇了一番,知这富贵本就险中求,况素看小鱼也是妥当之人,便一咬牙,凑到她耳边,“实话告诉您,那药,咽下去就没得可解了,若想化解,除非不喝。”见小鱼脸色渐暗,又道,“但您那姐姐如果也想防范那人,小的或可帮着一二。”说罢斜了眼看着小鱼。
小鱼一惊,自己实还没想到这处,但万不能在他跟前露了生涩,当下神秘一笑,颔首道,“林公公,你这份子心,我先替姐姐寄到她那了!”林喜贵一哈腰,弓着身子目送她走远。
小鱼虽装着样把林喜贵糊了过去,但思来想去,也没个妥当的法子半点不喝那药,好在自三月以后,或因着天气渐暖,或因为小鱼不再有宠,春芜宫内渐停了防寒药水,媚兰也没再寻机找补。
这日晨起两人默默梳妆,小鱼开了头油盖子,往发上涂抹,屋子里漫开一股淡淡的桂花油脂香气,收拾停当,转身见媚兰一手扶了桌子,一手捂嘴,似有不适,便问道,“姐姐身子不舒服?”
媚兰勉强抬头,强笑了一下,“不妨事,你先走吧。”
小鱼还想再问,媚兰又冲她挥挥手,便张望着出了去。
待出了门,小鱼心中一动,忽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身子,扒着门缝偷往里望了一眼,媚兰果跑到了屋角的痰盂内干呕。
小鱼一见,身子便有些软了,背靠了门,听着里面媚兰声声的呕声,反手抠住了门上的缝隙。
这一整日,小鱼便有些走神,宋姑姑见了,皱眉斥她,“怎的跟游魂一样?若身子不适,就歇着去,没得别人说我们苛责了你。”
小鱼抬头一看,宋姑姑垮着脸,嘴角的纹路似又深了些,小鱼知她一向不喜欢自己,忙垂头称是。想了一想,陪笑道,“姑姑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殿内的仁丹、柴胡草都快用的没了,昨日大家还说着今日要向您老回一声,打发人取些来。”
宋姑姑冷哼了一声,“既如此,你便去吧,这殿内属你上来最晚,资历最浅,还想讨懒打发谁去?”
小鱼要的就是她这句,忙蹲身出去。
宋姑姑来了贤妃这里,把刚才的事说了,劝道,“小姐,我看皇上那边对她的新鲜劲也过了,不如寻个理由早早打发出去是正经。”
贤妃正修剪窗上的一些个小盆景,听她这话,但笑不语。
宋姑姑有些急,“娘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贤妃直起腰,“姆姆来。”用剪指着一盆弯曲的松枝,“姆姆可知,这盆景,要的就是歪里长。”说着“咔嚓”对着一段直枝剪了下去,“这自然直长的,反而不要。”
宋姑姑点头,似有些领会,“那丫头刚往太医院去了。”
贤妃微微一笑,眯了眼,“呵,这些个你不用管;你只按我日前吩咐的;盯紧了底下人;看有无与别宫的往来。”也不再多说。
宋姑姑虽不知她要做何;但仍应了;〃娘娘放心。〃停了一会,又问,“今次还要去乾清宫有些事体,要不要让媚兰……”
贤妃轻轻摇头,“不可。”说罢拎起小水壶,“这不同的苗,需不同的法来养,有的呢,要多浇点水,有的浇多了反而不好。”
小鱼从太医院回来,放下手中药品便回了小屋。一进屋,不妨媚兰还在屋里,一时便愣了。
媚兰忽捂住了嘴,忍了两下,还是跑到屋角的痰盂内干呕。
小鱼马上跑过去,轻拍她背,媚兰呕了些子清水出来,小鱼见她脸色蜡黄,呛出了眼泪,便扶她坐下,自己拧了巾子过来为她擦拭嘴角唾液。
“姐姐是不是昨夜受了凉?”小鱼问道,说着转过身去涮那巾子。见媚兰不语,不由拽紧了手内巾子,缓了一下子,才转过头,强笑道,“姐姐不会是……”
媚兰坐在炕上,一头乌发垂着脸颊散落下来,脸色苍白,小鱼见她一手抚上自己腹部,眼角似有一些喜悦之气,整个人却隐约透露出无限的哀伤,便走上前去,跪坐在她面前,握了她手,哽咽道,“姐姐,我为你高兴,真的,小鱼为你高兴!”
小鱼偏头靠在媚兰膝上,眼中起泪,蹭着她膝盖,这是媚兰,这是媚兰啊!这是那个在这冷冰冰宫内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媚兰,是那个拼了性命前程救护自己的媚兰,是那个不耐辛烦教导自己、陪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媚兰啊!小鱼想到两人自相识以来的种种,想到自己在湖边转了两圈,终于没有向林喜贵提起,想到自己黑漆漆不可测的未来,心中大恸,忽得趴在她膝盖上大哭起来。
媚兰也抖颤着,伸手抚上了小鱼头发,冰冷冷一片。
小鱼抬了头,这便是到了那结果吧,想到这里,心内忽像卸了千斤一般轻松,抿着嘴凄然一笑,“姐姐,你不必为我担心。娘娘那里来什么,小鱼都能承受!”说着闭上双目,任泪水静静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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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一下:愿意的话,请大家品这“险”字:)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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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险中求,原是说求得富贵须冒险做一定的事,可能还是要做一定的坏事,但此“险”非彼险,而是小鱼险些去害媚兰,如果她真作了,可就当真万劫不复了。
琴弦断
媚兰的异状,未出两日贤妃便已得知,急招了宋姑姑来,清退了房内宫人,稍做商议。宋姑姑一时不辩喜忧,这和帝膝下荒芜,到如今才只得了一个皇子(皇后出,已封太子),三位公主,分别由德妃、芳嫔和郑嫔所出,算起来,距宫中上一次办诞育喜事却也是三年之前了。此次媚兰有孕,不论男女,于宫廷皇嗣都着实将是喜事一桩。
宋姑姑思量至此,抬起头来,但见贤妃竖了柳眉,咬了银牙,满脸竟变了颜色。宋姑姑从未见她如此,稍有不解,轻唤一声,“小姐。”
贤妃似并未听见,全沉在了自己的思路里,宋姑姑见状,不敢再出声,只得默立一旁。忽听“咚”的一声,宋姑姑吓了一个突,抬头一看,贤妃一手握拳,重敲在案几上,几上的茶水泼了半案,便忙上前抹拭。贤妃犹未能见,粉面气得发白,映得今日所穿的一袭银红底百子绣襦裙,哪有半分喜气?
宋姑姑见她气得全身微微发抖,又心疼又不解,便劝,“小姐怎气成这样?不喜欢,想个法子打掉它就是了。”
贤妃冷哼一声,“你哪里知道我的计划?”说罢又不作声。
宋姑姑哪里敢问什么计划,只能绕着圈子疏解,“要说,这也不全是那坏事,便回了上头,给她封个宝林美人,不还是放在这春芜宫里?孩子生下来,小姐若喜欢,自能拿来当自己的养,若想更省事,生产的时候还怕使不出一两分手段来?”
一边又道,“到是那个小鱼,我看到是时候彻底丢开了……”
不料贤妃皱眉打断,“没那么简单!你以为皇上当真对她断了心思?”见宋姑姑还不解,不耐烦道,“你跟我进来十年,可曾见他对哪个妃嫔发过那样的脾气?哼,听说奏折都撕破了几本。”接着又恨道,“按理,如果当真不再上心,别说是一个宫人,就是一般妃嫔,那样冲撞了之后还不该拉出去打死?他还没事一样在我这放着。”
宋姑姑将信将疑,“那怎的不再有幸?”
贤妃冷哼,微垂了头,用手指在案几上点画,“姑姑可知,当日我为何动辄寻机使那丫头去乾清宫?”顿了一下,抬眼轻轻道,“皇上心尖上的人物,我怎好动?但这宫里,到不乏胆大性急的人物呢!”
饶是宋姑姑跟惯了贤妃,此时也不禁轻轻打了个寒,喃喃道,“您是说丽娘娘……”
贤妃轻嘲,“管她是谁,这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又沉不住气的人多了,到时候,或回太后,或回皇后,或笨到自己下手,都自与我无干。”
宋姑姑若有所悟,跟着道,“且是去的御前,左不过一个管教不严的过。”
贤妃点头,“正是这话!只这样一来,媚兰这边就万不能再有状况,否则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我宫里的人,本宫的脸面不说,也终难堵了人口。”
宋姑姑终于完全明白,“所以小姐当时以有孕许以主位为饵,却是一是放给这丫头,二是放给……只是这故意暴了短处给人,却也着实凶险啊!“
贤妃点头,眼眸深沉,“你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