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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钰只继续手里的活,并不搭理,青廷摸摸她的脸,“白日的时候,还热乎些。”说着一把搂住她腰,将头埋在她颈子上,“好香。”
子钰有些不耐,只僵着身子任他搂着,过了一时,青廷轻抬起头,皱眉道,“怎么与孤,似日渐的生分了。”
子钰微微挣开,轻声道,“王爷累了,请早些安置吧。”
青廷看着她清淡无波的脸,心内却有些烦闷,怔看了她一时,沉声道,“不要闹别扭。”
子钰似有些惊讶,恍惚一笑,低下头,“是。”
青廷抬起她小脸,眯起眼,“你不高兴。”
子钰一笑,“怎么会?”
青廷更低下声音,“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子钰叹一口气,似在耐心他的折闹,“好多事呢,给昇儿洗澡,带他玩,哄他睡觉,看书,写字,做针线,”说着眼睛一抬,“您要一一听么?”
青廷细细打量着她,一放手,“很乖。”
“呵,”子钰清清一笑,“这都是妾身的本分。”
青廷今日来,欲告诉她,要偕她一起去参加那春狩,本想着让她高兴一番,未料她上来便这般生冷,也无不周到之处,只是那神色清凉,人虽在近前,却好像远了十万八千里去,当下只觉心中渐升上一股子气闷。
想了想,还是说了,只不过淡淡的,“过几日春狩,你与我去。”
子钰闻言,却皱起了眉,“昇儿怎么办?”
青廷笑了,“你不想去?”
子钰摇摇头,“昇儿还小,我不敢走远。”
青廷顿了一下,皱紧眉,“我要你去!”
子钰抬起头,看着他,半晌轻叹口气,“是。”
苦争春
春天的木达围场,格外的美。这是大荣皇家狩猎围场,地处直隶东北部,与内蒙接壤,草原肥美,物种丰富。每到春天,大批的哨鹿,都要从再遥远的东北迁徙到这里,是以从成祖开始,就喜春天在此狩猎。
围场的看守官员,早准备好了接待。因皇帝也不是每年都来,所以这来的年份里,就更显得特别的珍贵。而随行的人中,从嫔妃、宗室贵胄,到那大小官员,哪一个,都是抖抖衣角就能吓死人的主,因此这管事的头头们,更是小心再小心,丝毫也不敢马虎了去。
这日,几个小吏,直忙到黑,说来,因皇帝还未来,他们几个是负责签到登记的,本不用这般忙,可主事的头儿,又令他们去给别处帮忙。但自己那摊也不敢怠慢,留了一人留守,以备万一有那别处先来的。
几个人摇晃着回到登记的所在,留守的那人忙迎了上去,端了一捧的热茶,满面堆笑,“哥哥们辛苦了,今日只来了几个禁军护卫,并无别人。”
一人接了茶碗,咕嘟灌下,用袖子一抹嘴,“都这时光了,估计不能再有人来了吧?”
正说着,远远却听到马蹄声,远处一快马飞奔而来。几人一看那阵势,知是有要人来了,说话那人把碗往托盘上一搁,“娘的,我这张臭嘴!”
几人所料不错,这来人正是要员,实际上,他不仅要,而且猛!此人正坐于官轿中,这官轿与平日安京城里所见也无甚大的不同,只前后又加了几乘骑马的护卫,当前头一人,举着四方小旗,上绣虎豹纹饰。
这来人,正是徐常麾下左前锋、朔方指挥使万胜俟。他临时奉诏入京陪猎,因接到的通知晚,只恐拉在了和帝后头,是以百里加急,却未料早到了。
一时有人外间报,“将军,已快到卫所。”
万胜俟嗯了一声,“换马。”
这大荣的规矩,武将来朝,近京需换骄,进京却又需换马,万胜俟此次虽来得围场,但因皇帝即将幸驾,少不得也按规矩做来。
万胜俟换了马,心腹龚良也跟上,依稀的暮色下,万某的脸,更加沉暗,龚良小心着词句,“皇上急召将军入京,不知所为何故?”
万胜俟久不言语,半晌才道,“来了才知。”
龚良叹道,“正是调配军职的时候,您这一走,咱们的人,恐怕都得不了好的位子。”
万胜俟冷笑,“他是将军,我便是在,也好不了什么。”
龚良打打马鞭,“总要好些。”说着有些不忿,“那王胜、陈少四,都是跟着姚将军和您的老人,他徐家,忒也不能容人!”忽想到什么,“将军,您若不是与宁王家……怕比此时,还好些。”
万胜俟却牵了一丝笑,鼻侧两条深刻的纹路更显,“一将带一茬兵,此事却是正常。只恩师当年若不是被丁贼所害,还轮不到他徐家此时的耀武扬威。”说罢双腿一夹,奔了出去。
龚良一见,连忙跟上,边大声道,“只一条好将军,这次宁王也来,又能见到您那妹子了!”
王府内的春天,却还是静静的草绿花红。
铮铮看着那廊外盛开的桃花,心中忽生出一点错觉,这府内的春日,怕是一百年也不会变吧。
“小姐,”晴嫣,还保留着一些出阁前的性子,叽叽喳喳的,万事喜欢争个强,斗个勇,看着她蹦跳的样子,铮铮皱了皱眉。
晴嫣看看她脸色,忙缓下语速,“小姐,将军来信了!”
铮铮一听,忙接过,匆匆看罢,却有些怔。
“怎么?”晴嫣忍不住相问。
铮铮握紧了信,“哥哥告诉我,他也要去那猎场,”说着看看日期,算了算,“此时,怕是已到了。”
“啊?”晴嫣一听有些急,冲口而出,“若早知道这样,王爷怕是要带您去的!”
铮铮一听,脸色立时冷凝下来,晴嫣忙打住了嘴,垂下头不敢再言。
铮铮柳眉微竖,“我难道就凭的这个!”
子钰坐在自己的围毡内,看着对面的蔡氏诘诘呱呱讲个不停,有些百无聊赖。
来了三日,子钰连草原什么样,都没大见到,每日只在宁王专用的围毡区域内,对着头顶的一小片天。
听小顺他们说,每日的骑猎,只有男子们可以参与,且时间也不长,大部分时间,还是与那在京里一样,只不过换个地方。来的女眷们,各自都是安心呆在围毡内,不过若妃嫔们召唤,也可去拜见,或各自走访。
子钰听说月华也跟着来了,只不好去见,别的女眷,捡相识的走了一两个,她终不是个好朋友的,因此无太多往来。
但这蔡氏,却是个例外。
她是青煜的新宠,出身不高,听说是安京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误打误撞相识了,被接到府内,谁知与青煜颇投缘,两年之内,连升了三级,因刚添了女儿,青煜吵着要将她封为侧妃,已被宗亲府挡了两回。
对于这等受宠又出身不高的女子,外人都道妖娆,子钰看着,蔡氏却是个单纯简单的女子,只是有些谈不到一块去。
蔡氏却极喜欢到她这里来,每天都来,说是陪她解闷,实是全她一人在说,子钰只听。
“子钰姐姐,”蔡氏已经吃了第三块麻油糕儿,抹抹小嘴,继续道,“不是我说,姐姐的相貌、气象儿,比那些公侯家的小姐,好多了去了。哎,象我们这样的人,也就亏在一个出身上,不然,怎么生育了都不能提拔?”
子钰听她明夸自己,实际把自己也算进了去,有些好笑,笑道,“琳翎,你也太能吃了。”
蔡氏有些赧然,却又伸手拿向一块奶黄糕,“姐姐这里的点心好吃么,与我那边的不一样,我第一天跟着王爷去拜见了皇上,跟邱公公拿给我的,一个味儿呢。可惜当时未敢多吃,嘻嘻。”
子钰见她吃的香甜,一时竟怔住了。
傍晚时青廷回来,子钰正坐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青廷见她些微寂寥的背影,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静得像一尊雕像。走得近了,她并未回头,那双眼睛朦朦胧的,正盯着天边的一枚亮星。
青廷渐缓下脚步,象是怕惊到她。
“王爷,”她却感到他来了,开口轻唤,那声音清凉,带着一点微微的哑。
青廷也在她身边坐下。
子钰还是凝视着那微蓝的夜空,看那火烧的云色,正一点一点被灰蓝吞没,她终转过头,脸孔如声音一般的清凉,“您有没有,不能忘怀的往事?”
青廷心中一紧,她仿也并不需要他回答,只将下巴搁到膝盖上,闭上了眼。
青廷轻叹一声,环住了她。子钰没有挣动,静静地靠在他怀内,象过了一千岁一般疲惫。
过了半晌,青廷揉弄着她肩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嗯?”
子钰贴着他胸口,“您想让我怎么样呢?”
青廷顺着她长发,语中带着浓浓的宠溺,和一点点责备,“你老爱胡思乱想。”
子钰抬起头,看着他,“您总是胡作非为。”
两人正好对视,凝望了片刻,忽都笑了。青廷看着她那浅浅笑意,心中愉悦,将她抱起,“你这个小麻烦精啊……”
第二日晨起,子钰心情不错,早膳也多吃了两口。杜兰见状,趁着她这个空儿,多说了两句,“怎么又好了?”
子钰不理她,半晌啐了她一口,“你管我。”说着笑了,“我想让它好,自然就好了。”
杜兰摇摇头,故作老成,“你们俩好了恼,恼了好,只让我们这些看的人不安生。”
子钰一笑,“你这个样子,真像嬷嬷。你也别急,等你找了女婿,就知道了。”
杜兰却正色道,“我不嫁人。”
子钰只当她玩笑,“好,回去就给你物色一个。”
杜兰却不再说话。
点金石
木达围场的营区,坐着一座座大小各异、排列整齐的围毡,每个围毡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做到互不干扰。正中向北的几排,自然是和帝一行的围毡区域,中间几座大的是和帝专用,嫔妃的、宫人的、侍卫的,依次向外,团团围着。再往东,就是两位亲王宁王、辉王的帐区了,英王青善,虽已成年,但体弱喜静,经和帝准许,没有前来。
午膳时间刚过,宁王这边的围毡区域,栅栏门开了一角,小顺轻手轻脚得牵出一匹小白马,伸头探脑一阵,往南边的草原走去。
到了邻近草场的小坡,一人早立等在那里,见他来了,问道,“可有人起疑?”
小顺苦着脸,似是无比失望,“没有,”摩挲了一时,又抬起头,央求道,“恭人,您别,哎哟这要有什么闪失,我这小命可就丢啦……”
子钰伸手去接那缰绳,淡淡一笑,“杜兰呢?”
小顺不情愿的松开,咕哝道,“不是按您的吩咐,去煜王爷家的蔡恭人那儿去了么。”
子钰很满意,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就要离开。
小顺看着她背影,小声唤道,“一个时辰啊……”看她已行得远了,抽手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子,“哎哟我这顿罚哦,逃不掉咯!”
子钰并不敢骑快。那年从扬州回来后,发生的事多,接着又有孕,一直未能学骑。还是到了这近一年,青廷方捡着些空儿,亲自教学,算是学会了。
自学骑以来,都是这匹小白马,也是青廷命人挑选而来。三岁多的小母马,性情温顺,耐性十足,很亲人,与她相处的很好,因它头顶有一撮灰毛,子钰给起了个名,唤作雪灰。
子钰骑着雪灰,速度并不敢放快,她早听小顺说这南边有一大块草场,是给皇家御马生长牧草的地方,人烟少,也没有猛兽,是以今日,便选到了这里。
春光很好,风虽大,却并不硬,青草香踏蹄而来,很是清新。子钰却并无太多心情欣赏这风光,行了一阵,思量着是时候停下,便缓缓勒住缰绳。雪灰开始很配合,蹄步慢了下来,可一阵风吹来,它一个响鼻,耳朵忽竖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不仅不慢,反渐渐加快,到了后来,简直是奔腾着行进。
子钰自学马以来,还从未见过它这样,当下便按照青廷所教,轻夹马肚,握住缰绳的手也微微使力,可它不仅不停,反一阵轻嘶,摇晃了下马身,差点将子钰给颠下去。子钰这才有些慌了,紧紧握着缰绳,身子僵硬,却丝毫也不敢再勒紧。
马又行了一阵,子钰但回忆着青廷所言,尽量平静下身子,放松坐姿——它总有要停的时候吧?!
果然,过了一会,雪灰慢了下来,子钰往前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原前面一匹栗色大马,正轻轻地慢跑着,雪灰踌躇了一阵,居然慢慢地蹭上,不远不近得跟着。子钰细看这马,膘肥体壮,油光发亮,长长的鬃髯,随着它跑动起伏的身躯随风飘扬,果然雄壮。再一看雪灰,轻低着头,不紧不慢跟着——子钰心里发了愁,这栗马并未配鞍,极有可能是匹公野马,雪灰这般跟着,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啊?
万胜俟和龚良,带马行了一阵,将几个随行的随从,远远的拉在了后面。两人渐渐慢下,龚良见这草场肥美,叹道,“北疆那边的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