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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乔木-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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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剑雄的手在他背后抬起,仿佛极其的沉重,又痛苦不堪地缓缓落了下去。
    他越过时樾看向南乔,发现南乔正在静静地看着他。一双修长的眼,在这冷白冷白的灯光下,乌黑又透彻。
    他看到了南乔的眼中有谢意,却也有……更多其他的情绪。
    警笛声四面响起。空中甚至有直升飞机飞了过来。
    南乔知道,她父亲来了。
    时樾将南乔搀扶了起来。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了另一只冰冷的手。
    两个人走下了楼梯。底下,已经听得到警方对讲机的声音。
    许多的人过来了。
    南乔忽然停下来。
    “时樾,我们跑吧。”
    时樾看向了她。
    她仰着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薄薄的嘴唇仍然是青紫的。
    可她的眼神炽热坚毅。
    她说:“时樾,带我跑吧!就像那晚上一样。”
    时樾冰冷又坚硬的手指攥紧了那一柄枪。
    他点了点头:
    “依你。”
    ……
    他们从老楼的另一条廊道穿过去,走安全通道,避开了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警察、记者、还有其他人。南乔知道,其中就有他的家人。
    可是现在,她只想和时樾在一起。
    她从冲锋衣中拿出了时樾的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
    “我很好。不要挂念。明天一早,公安局见。”
    她抬头看向时樾。
    时樾向她笑着。
    她拔出了手的sim卡,将卡和手机都丢在了垃圾桶里。
    她挽着时樾的手,两个人从大楼的侧门出去,直接穿进了一条小巷。
    两个人在寒冷的冬夜中狂奔,将一闪一灭的警车车灯、各种嘈杂的人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尽情肆意、跑得忘记了一切。跑到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时候,跑到这夜色岑寂、霓虹稀疏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南乔喘着气,看着时樾,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说:“还是跑不过你。”
    时樾说:“你怎么跑得过我。”
    南乔笑了起来:“等你老了,跑不动了,我比你年轻,就跑得过了。”
    时樾一把把她按在了怀里。
    “蠢。”他低低地说,带着一些鼻音。
    两个人找了一个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住宿的小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时樾给了老板娘好几百块钱,请她帮忙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然后连夜烘干。
    招待所很小,很破,完全还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风格。墙上刷着绿漆,窗子也是插销式的,只有一张小小的双人床,还算干净。
    好在房间的暖气和热水很足。
    南乔去了那个只为单人设计的四分之一圆的浴台。老式固定莲蓬头的出水眼很大,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淌,打在人身上都觉得疼。
    南乔说:“一起洗。”
    时樾认真地看着南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了。他说:“好。”
    两个人虽然一起住了半年,却从来没有这样一起洗过澡。
    浴台太小,周围一圈玻璃门挡着水。时樾又生得高大,两个人只能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们在热水下亲吻。张合着唇,一刻也不止歇地吻着彼此。他们分离了这么久,对彼此的渴望和思念在这一刻都无法控制地爆发了出来。
    时樾紧紧地箍着南乔,箍着她修长的腰肢,曲线优美的肩背,仿佛要将她都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他的舌在她的口中探索着,吮~吸着,和她死死地纠缠。
    这么多月不见,他的身体似乎更加坚硬了。南乔一块一块地摸过他坚实的腹肌、背肌,坚韧又结实的腰,摸到他完好无损,心中高兴。
    南乔的双腿柔和地夹着他,那挺翘的顶端一直到了她的臀尖。
    她靠在他硬实的胸前,含糊不清地说:“又……长了。”
    他并紧了她的双腿,在那之间的细嫩肌肤上摩着,低声道:“想你想得……”
    南乔低笑,蹲下身去。
    时樾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忙挡住她道:“你不要——”
    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知道南乔是一个骨子里傲气的女人,他怎么会让她做这种放低身段的事情?
    可她愿意,她就是任性,她想怎么做,那就那么做了。
    滚热的水祛除了一切寒意,将两个人浇得火热。时樾靠着那陈旧的玻璃瓷砖,高大结实的身躯巍巍颤抖……他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拇指伸进她的嘴唇,分开她的上下齿,淡红的舌头上一片白色。
    时樾的心里太胀了,太酸了。除了把她紧紧地抱在胸前,他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他的手指插~进她漉湿又漆黑的长发。
    “为什么……”
    南乔的头埋在他胸前,双手抱着他的腰,没有说话。
    ……
    洗完澡,两个人一身暖融干爽,躺到了床上。时樾靠在床头坐着,南乔枕着他的腿。
    时樾看着闹钟,四点二十五。
    只有两个半小时了。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南乔的头发。她眼睛闭着,面色仍然平静淡泊。仿佛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轻轻地拂过她脸上的那一道伤疤。
    南乔说:“你怎么回来的?”
    时樾说:“你想听么?”
    南乔说:“我想听你说话。”
    ——不停地说。
    时樾说:“那我讲长一些。”
    “我在天津。看到你手环的gps定位信息后给温笛打了电话。”
    “我没有买票,上了一辆马上发车的京津城际快轨,差点被乘警抓起来。但是我补票了。”
    “然后出了南站,我上了一辆出租车,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让我开。”
    他淡淡笑着说,“司机要吓死了。他骂了我一路。”
    “我赶过来,花了五十三分钟,是不是很厉害?”
    南乔“嗯”了一声。
    又安静了。
    南乔问:“然后呢?”
    时樾说:“我给你讲这几个月我遇到的故事好不好?”
    南乔说:“好。”
    于是他开始讲。
    他很少主动说这么多话。他会说让女人心花怒放的话,但他不觉得他会讲故事。
    他看见南乔一直沉默地听着,修长的眼睛半睁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他大腿上线条分明的肌肉。
    时樾问:“是不是很没意思?”
    他知道她这样跌宕起伏的一天下来,已经精疲力竭,很困了。但她还撑着。
    南乔说:“小树。”
    时樾一下子没有听懂。“嗯”地又问了一声。
    南乔又说:“小树,睡前故事。”
    她的表达已经很破碎了。可是时樾听懂了。
    他拿起她的一只手,压在了唇边。他鼻子中有些发涩,他说不出话来。
    他和她都没有提起今天的事情。
    她没有问他,一个小时以后要经历什么。
    她没有问他,倘若常剑雄不肯承认那支枪是他的怎么办。
    她也没有问他,今后怎么办?今后怎么打算。
    她都知道。
    可是她给了他一个最肯定的回答。
    小树,她要他的小树,她要他给她栽一棵小树,讲睡前故事给小树听。
    一个女人……这样的女人。他还要祈求什么。
    他吻她的手指,说:“睡吧。我喜欢看你睡觉的样子。”
    南乔说:“唱一首歌吧。郄浩说,你会唱歌。”
    时樾的眼睛也有些涩。他说:“好。”
    于是他唱。
    他的嗓子很低沉,平时是醇厚的,这时候却带着一点沙哑和滞涩。
    他唱: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让你别当真。”
    “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
    “而且你可爱至极。”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
    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也许你不曾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
    他唱得低回缓慢,静谧的夜中只有他低低的声音。他仿佛唱着一支摇篮曲,在哄着心爱的姑娘入睡。
    南乔的眼睛紧闭着,长睫紧贴着下眼睑,仿佛是熟睡了。
    时樾并没有落泪,可他分明地感觉到,他被枕着的腿上,渐渐地洇湿了。

  ☆、第53章 庭审中的男人

早上七点,小旅馆的老板娘把两人洗干净烘干的全套衣服都送了过来,还殷勤了带了两份煎饼果子。
    时樾一夜没睡,异常清醒。自己先把衣服穿好了,去把南乔从被子里捞起来,给她穿衣服。
    南乔很快清醒过来,要从他手里拿胸衣和衬衣自己穿。
    时樾低笑:“我给你穿。”
    南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时樾笑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南乔心中一重,朝他看去,却见他脸上笑容轻松自然,仿佛没事人一样。
    南乔放下了手,慢慢地说:“好啊。”
    他从她背后伸双手从她胸前绕过去,给她穿戴好,又从后面扣上。
    时樾压在她耳边邪气地笑:“要不要拨一拨?”
    南乔耳廓微烫,侧过头去也不说话。
    时樾便扶着她的胸衣,伸手进去,两边替她拨拢提挺,还顺便揩了一把油。
    南乔瞪了他一眼。
    时樾不以为耻,把她往怀里圈住,在她耳边吐着气息说:“我女人——”
    南乔咬牙笑了笑:“不正经。”
    时樾低笑,不逗她了,帮她把衬衣穿好,拿了还是热乎乎的煎饼给她吃,自己去洗手间开了一包刀片剃新冒出来的胡茬子。
    南乔来北京之后并没吃过煎饼果子这种随处可见的地摊小吃。这煎饼卖相一般,做得却很地道,摊了双蛋,撒着葱花和芝麻,喷香。
    她拿着油纸袋慢慢吃着,看着这狭小的房间、破旧不堪的墙壁,坐在床上盖着的半截被子却温暖干爽,还残留着时樾的气息。
    紧挨着的洗手间里传来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南乔脑子里就浮现出五个字:
    有你万事足。
    她看了看旁边的小闹钟,心想要是它不再转动,便好了。
    ……
    他们去了朝阳区的公安局。父亲和姐姐南勤已经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整个公安局都是如临大敌一般的气氛。
    她一去,便被和时樾分开。两个人都是面色平静坦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南乔自然受到了格外的优待。警察找她做了一版笔录,便让她离开了。她把手环上泰哥毒品交易的录像传给了警方,被重重感谢。父亲在观察室里沉默地听着南乔讲述当时的过程,一言不发,脸色沉沉的。
    时樾没有再出来。
    父亲把她领会了家,母亲年纪大了,愈发的情绪化,抱着她看着她脸上的伤疤,险些哭了,“乔啊!你怎么这么不要命啊!”
    南乔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母亲说:“那个时樾就那么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你就给你爸发了条短信,你以为我们就不担心你了?!你到底是跑哪里去了!你爸和你姐去调了全北京的宾馆入住名单都查不出来!”
    南乔沉默着,平静道:“对不起。”
    母亲重重地“唉”了一声,南勤过去顺着她的背,劝道:“别激动啊妈,这不是回来了么?这孩子不是一直就死性不改?您别和她置气!让爸再关她十天半个月的禁闭,看她还老实不老实!”
    南乔不说话。
    母亲怨怒又心疼地看着她许久,终于是问道:“昨晚有措施没有?还没结婚就搞出个孩子出来,看你爸不打死你!”
    南乔怔了一下,说:“没有。”
    母亲急了:“没有措施还是没有小孩!”
    南乔说:“没有小孩。”
    母亲又重重地“唉”了一声。
    南宏宙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
    这个案子牵涉复杂。常剑雄有专门的律师,在枪~械来源、误杀刘斌等的许多问题上都保持了沉默。
    马骝、龙头这帮人都是性情无常的歹毒之人,知道自己贩卖毒~品证据确凿,从量上看已经必死无疑,于是临死也要拉人陪葬。
    他们和时樾之前本来就结了梁子,时樾又枪杀了泰哥,录下他们交易过程的南乔正是时樾的女人,他们竟像约好了似的,各种事情都往时樾身上栽赃,东一下西一下的不说一句实话,还扯出时樾的许多旧事出来,让警察觉得十分棘手。
    这一个案子的调查过程便变得十分漫长。
    南乔最终在法庭上见到时樾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
    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就揪了一下。
    他穿着橙色的囚服,戴着手铐。头发被剃得极短,露出青色的头皮。
    ——他已经被当作人犯来看待了。
    明明知道他不会受到什么身体上的虐待,可是这却是对人尊严的一种极大侮辱——更何况是对他。南乔的手指紧紧掐住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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