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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铭绪让开楼梯，让南清从身边走过。
何铭绪说交给时间，南清的心脏像是瞬间被提了起来，失重带来恍惚，而后在半空中飘飘悠悠没着落。
何铭绪是极善言谈的人，同门诊医生称兄道弟，和小护士调侃玩笑，换了局里的领导，又自有一派谦恭的做派。但他但甚少说些甜蜜的情话，也不爱做什么承诺。在他的观念里，言语只是为了交际，说出去散在半空，是不作数的，倒不如实打实的行动更可靠。
他说笃定地说交给时间，竟让南清有些难以压制的期待。
到了半下午，南清耳边出现收音机没电时的刺耳尾音，一声低过一声，搞笑滑稽。
何总所谓的“时间”，就是跟尊大佛似的戳在研发部办公室。
能躲出去的都钻进研发室不出来，留在办公室的两个也噤若寒蝉，平时的小动作全都收了起来，默默把这份罪怪在南清头上。
“罪魁祸首”新员工南清同志，低着头看资料，倒是坦然处之的姿态。不过仔细看她笔下的痕迹，就能发现她下了多大的狠劲儿，才会把A4纸给戳个对穿。
杜主任的脸色也不好看。倒不是何铭绪影响她摸鱼，而是何铭绪在这里杵了一下午的目的。
何铭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在研发部呆着不肯走，因为谁可想而知。再往深里想，早上自己给南清丢了难堪，中午吃饭何总就巴巴地跑来找她，保不齐南清她趁着那点功夫怎么告的状。
关于何总的那些花色新闻，杜主任也有所耳闻。她自认正派看不得这些不合常理的行为，好在何总向来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决不允许那些小姑娘牵扯到十方内部来。
何铭绪上位三年，除下十方易主时的人员调配，也就是五个月前往集团里安排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堂妹。再然后就是这个南清。
杜主任倒是不怕南清告状，她是十方花了大工夫请来坐镇的，有资历有能力，何林生那小子见了她也得叫声“杜姨”陪个笑脸，何铭绪对自己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只是何铭绪对南清这种坚决庇护的态度让她不爽，分明是自己的地盘，却被别人指手画脚横插一杠子，还用这种“你知道就行我不点明了”的方式威慑。
即使那人是大老板，杜主任仍旧是越想越憋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事实上，何铭绪只是因为中午跟南清没聊上几句，心里痒痒，就干脆在这里等她下班，以达到“下班时掳走她”这一目的。
对于他跟南清的关系，也如他所说，是抱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没人问他不会主动去说，别人发现的时候，他也不会否认。以他如今的地位，根本不用去考虑别人的目光和议论。
是真正的坦然。
何铭绪架着胳膊看邮件，偶尔打个电话安排事情。杜主任看他空闲了，开始支使南清，整理调研报告，汇总数据，制作表格，想了很多一本正经地名头让南清忙活。
她是示威给何铭绪看，何铭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再看南清，整理数据也是一脸甘之若饴。
杜主任差点气疯。
捱到下班，主任又拍给南清一摞A4纸，丢一句：“这个今天也要整理出来。”
南清活动下肩膀，抬头问她：“现在的加班费是多少？”
杜主任被问了个愣。
何铭绪在一旁解疑：“一小时三十，特聘五十。”
南清点点头：“好歹涨了点。。”
杜主任愣愣地问：“以前多少？”
南清：“十五。再之前还有过更低的时候，简直不拿人当人。”
何铭绪补充：“分区医院还是十五，正准备往下降。”
杜主任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南清撇开头，何铭绪替她回答：“她以前在新市的丽人做过。”
杜主任的表情终于裂开了，看南清的眼神更古怪：“你到底是……”
“她——”
“我以前在新市做过，后来出国进修，刚回来。”
南清怕何铭绪说点什么自己不愿意透漏的，抢了他的话。
何铭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嗯，我想着都是熟人，知道十方的模式，专业也比较精，就请她过来了。”
杜主任一脸“我不信你鬼扯”的表情在这两个人之间打量。
何铭绪问她：“你还不下班？”
杜主任反问他：“你还不走？”
何铭绪扬下巴指南清：“等她。”
杜主任：“……”果然刚刚是唬我呢！你俩肯定有一腿！
南清：“……我不用你等，何总先走吧！”
杜主任彻底晕头转向了，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走吧，明儿早点来整。”
何铭绪笑着起身，看着南清。
南清：“……主任，你多给我两本，我今晚上熬夜搞出来。”
何铭绪挑眉问：“你不接孩子了？”
南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南南有幼儿园老师，我想拿这个加班费。”
何铭绪乜斜着看杜主任一眼，凑到南清跟前轻声道：“你陪我吃个晚饭，我给你三倍加班费。”
南清拍桌子怒了：“滚蛋！”
杜主任挂着“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真是绝望”的脸走了，何铭绪靠在桌子上“嗤嗤”地笑。长身玉立，除去前几次见到的暴烈郁躁，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曾经的模样。
还是挑着凤眼逗弄小姑娘时的得意与张狂，只是眼底的试探和谨慎显示他心里的忐忑。
南清尽量忽略他那个眼神，合上文件站起身。
何铭绪立刻跟在她身边：“坐地铁的话你要换乘，前后还要走上一段，到幼儿园最少一个半小时，也就是七点。”
南清不理他。
何铭绪：“自己开车的话，大概四十分钟，六点出头能接到孩子。”
南清拎起包：“何总少算了吧。”
何铭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南清冲她笑笑：“何总出手阔绰，集团置办了厂区，会不安排班车？”
何铭绪：“……”
南清挥手道别：“所以我坐班车，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南清寻摸到班车停靠点，刚好到发车的时间。她上车跟司机道了谢，小郭扒着前边的座椅靠背冲她招手：“南清姐！”
闲聊声停下来，玩儿手机的抬起头，一车子人都开始打量南清。
哦！原来这个就是何总的新人！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看起来没什么特色啊，一定是手段高，把何总哄得服服帖帖，连规矩都破了。
话说怎么一来就勾搭上小伙子了，看这脸笑的，本来眼就小，都给挤没了。
南清咬了咬牙，怎么看小郭那张笑脸都觉得蠢死了，真想一巴掌拍上去。
小郭还毫无察觉，大块头在狭窄的过道里挤来挤去，把靠窗那侧的位置让给南清，自己在南清外侧坐了下来。
小郭热络地跟南清聊：“南清姐回家啊？”
南清能想象周围竖起的耳朵，一定都打着十二分精神，专注地听八卦。既然要听就爆料给你们，南清道：“先去接孩子放学。”
车厢内静默了，效果张着嘴震惊了，半晌才想起来问：“谁的孩子……”
南清偏头笑道：“我的啊，我儿子。”
这次连小郭也沉默了。
车子发动，窗外的厂房开始缓缓后退。这一车人的内心OS简直要突破物理界限化为实体往南清身上砸了。
何总是怎么了！何总不是最喜欢二十出头的学生吗！怎么这次找了个孩儿他妈！？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这南清可能跟以往那些姑娘真有点区别……
暗潮涌动，南清看起来淡定，其实已经如坐针毡了。小郭还在碎碎念，讲他平时住员工宿舍，去一次市区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就是农村人进城。
大巴车刚起步，又停了下来。南清闷着头没在意，余光瞥见小郭“噌”地站了起来，结果因为块头太大空间太小，后续动作就没那么利落了。
小郭冲前边招手，跟招呼自己时一模一样。南清好奇地挺起背，就看到又上来一个人——
何铭绪……
小郭再让一次位置，一咬牙一跺脚：“我今儿不去市区了！”
何铭绪心安理得地在南清旁边坐下，整个车厢的人都不太好了。
这到底是什么戏码！何总你开有车就不要和员工抢班车了好吗！你的意图表现得这么明显真得合适吗！
即使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坐班车，何总也要维护自己在员工中的高冷形象，面瘫着脸看南清一眼，语调波澜无惊，说出来一句：“好巧。”
“巧个头！”南清咬牙切齿，“何总，你还要脸吗？”
“你不肯坐我的车，但是决定不了我坐不坐班车。”
南清气愤地转头看窗外，用后脑勺表达“我懒得理你”。
何铭绪换了口气，语调轻慢，但是声音却不低：“南清，想请你吃个饭，就这么难？”
南清：“……”
众人在他们的对话中顿悟：说包养太不合适了，何总这是还没追到手啊！
一路气氛诡异，也没人聊天，一个个低着头看手机。这点挺超出南清预料的。
何铭绪是那种很招话唠的属性，以前他做分区医院总经理时也拿架子，急起来拍桌子吼人，半层楼都能听见他咆哮。但是工作之外很随性，不管是跟科室聚餐还是搞聚会，他是带着头嗨的那一个。
南清瞥他一眼。
绷着脸，下颌线收得很紧，浏览个新闻也跟看财务报表似的，浑身没一处放松的。
南清收回目光，旁边何铭绪握手机的手放到腿上，斜睨南清：“看什么？”
南清不理他。
何铭绪笑了：“你紧张什么？”
南清最受不了挑衅，立刻回头反驳：“是你紧张吧！”
何铭绪坦然承认：“有点。”
南清：“……”
何铭绪叹口气，惆怅得要命：“我在想怎么邀请你吃饭。”
南清保持沉默。
何铭绪问她：“你说，我破例把你弄进十方，要是连顿饭都混不上，岂不是白瞎功夫？”
南清揉揉眉心：“何铭绪，你到底想干嘛？”
“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
何铭绪顿了下：“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南清立刻抬手去捂他的嘴，指腹刚贴上他的嘴唇，脑中过电般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暧昧程度，立刻收了回来。
“你闭嘴！”南清窘迫得面红耳赤，瞪何铭绪的目光全没了威慑力，倒像是欲语还休的娇媚。
何铭绪拼命才忍住舔嘴唇这个动作，由着心底的悸动点燃血液。何铭绪干咳一声：“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些事吵是吵不出结果的，都讲开不好吗？”
“你以为讲开就能好了？”
“最起码……”何铭绪的口气不怎么肯定了，“比一直误会下去要好。”
误会……
如果何铭绪说的都是真的，那南南的身份这件事，根本不能说是误会。或许南舒是有他的目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见到他，问个清楚。
想起南舒，南清就忍不住叹气。
南舒是恨自己招惹何铭绪害了父亲、害得他入狱，也恨自己出国一走三年，对他不闻不问，如今不肯见自己。
再想到出国前那段混乱的日子……
如果南南的身份是南舒在中间造假，那十方易主这件事……会不会也有误会或者猫腻？
南清随即摇摇头，南舒还在牢里头，他不可能自己设计把自己送进去。
班车从高新区发车，先过东区，南清下车时也就是六点多一些。毫不意外，何铭绪也跟着下了车，走在南清身后。
不用想都能猜到，身后的班车玻璃上，一定趴了一排眼睛往外看。
南清心知跟何铭绪说什么都管用，只当看不见这个人，脚步匆匆地向前走。幼儿园不同以往，门前挂了一排彩色的气球，颜色鲜亮。
南南手里捏了个粉色心形的气球，看见南清就小跑着把气球递过来：“妈妈，这个给你！”
转眼看到南清身后的何铭绪，南南立刻呲牙咧嘴，恶狠狠地说：“你怎么又来啦！你是无业游民吗？”
与此同时响起一个清悦的女声，带着欣喜：“何总？你怎么在这里？！”
南清还没反应过来，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到何铭绪身边，自然而然地攀住了他的胳膊。蜂腰盈盈，纤瘦的身体靠着何铭绪，态度亲昵和谐。
场面有半秒钟的僵持，何铭绪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南清回头，整理南南的袖口，然后站起来拉着南南的手准备走。何铭绪在身后叫了一声：“南清！”
何总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能保持他的威严，把人的名字呼喊得如同呵斥，高高在上，俯视着别人。
南清想，自己刚刚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由着他跟在自己身后。还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