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瑨宁生日、何穆生日,几经变换就试出来了;保险柜里钱跟房产证他都没敢动,只扫了何瑨宁的笔记本一眼,魂都快被惊到天外去;那些小暗号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助手可是清楚得很的。方驰在保险柜里还发现了几张毛片儿,嗤笑一阵刚想放回去,忽而又觉得不对劲儿,瞄了眼何瑨宁还在床上抱着枕头说胡话,随手抽了几张出来就着何瑨宁的电脑放出来看了。
方驰跳过了几段血脉贲张的,再翻下去就看出了门道。方驰不敢多看,按了暂停键就蹲在何瑨宁床头闷头思考;何瑨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吧唧着嘴说哦是小方啊,你你……你幸苦了,回,回去吧。
方驰心一横,回头就上书房里把何瑨宁那套命根子全盘复制了。日记本方驰不敢动,手抄了二十几页,终究是觉得太多,用手机拍完了打包带走。
方驰不晓得当下自己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他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用。
区间车慢悠悠摇到草枨县,方驰有点儿晕车,跳下车就吐了。他跑到车站厕所去漱了个口,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他盯着厕所墙上贴着的小镜子,心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伸张正义?
——又觉得不太像。
方驰摸出手机看了看报案人口供,发现尸体的护林队员叫胡健喜,住在草枨县卓贸乡石岔村五组,离县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方驰一个人叉腰站在空荡荡的阳光底下只觉得焦躁,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走吧。
方驰坐上从县城开往乡上的班车,灰头土脸地跟一个抱着鹅的妇人坐在一块儿。妇人坐车的时候从兜里抓了把瓜子出来,问方驰要不要一起嗑;方驰不好意思拒绝,抓了几颗瓜子开始跟那妇人搭话。
方驰说,听说这儿前一阵子从卓贸乡山林上挖了个死人出来,你们知道吧?
妇人看方驰一眼:“怎么不知道!我们那儿是五好模范村,一向太太平平的,就出了这事儿,整个乡都传开啦!卓贸后山上天天闹鬼!”
方驰问她:“死的不是你们本地的人?”
“怎么会是,是的话还得了。”妇人拈了颗瓜子送到嘴唇边儿上,“就这样胡老幺家里都天天烧香,要是熟人还不得把他吓死?”妇人吐了瓜子皮,“哦,胡老幺就是那个把死人挖出来的人。最开始村长说人就是他杀的,把他吓得要死;后来才听说有家属把那人领走了,根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的。”
方驰好奇:“那他还怕什么?”
“闹鬼呗。”妇人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方驰,“就这阵儿,闹得可凶了。我们村儿前前后后一算计,就是从那死人挖出来以后开始的;你是从外面来的,别也被那死鬼给缠上了。”
方驰不禁嗤之以鼻:“闹什么鬼。”
“诶,你别不信。”妇人抱紧了鹅,瓜子也不嗑了,压低了声儿数落方驰,“我们村儿里有个半仙儿去算过啦,这人是冤死的。”
方驰狐疑地看那妇人一眼。
“胡老幺在山上当护林员,挖死人的前几天见过来埋尸体的人。”妇人一脸专注,“就那天晚上,县城里一半儿的警察都放出来折腾,我大表姐她们住在县城的都知道!你说大晚上的能折腾什么呀?”那妇人又压低了声儿,“还有,胡老幺看见埋人的人开的车啦,就是那种,又大又黑的,电视剧里不老演的么?”妇人想了想,“……是官车。”
方驰一惊:“胡老幺没跟警察说?”
“他敢说么?”妇人又嗑起了瓜子,“这事儿说不清楚啊,市上有人专门过来录供了,一辆警车,还有一辆,就是那种官车。”
36 念想
“从今往后倒是再也看不见你了……以后也没人陪着我提防何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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凫州闹市区青天白日地出了枪击案,不出一天就全省哗然。
何瑨宁下楼去看的时候街道已经封锁了。新闻上没说死者姓名,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眼本地快讯,主播说遇害者姓方,男,二十四岁,公务员,当场毙命;凶手携枪在逃,市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近期内注意出行安全。
——还能有谁?
何瑨宁都颠了,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后才给何穆打电话,没人接。何瑨宁猜他这时候多半在开什么部署会,没工夫跟何瑨宁转播实况。
何娓妮打电话过来,说看新闻了么,你们那律所附近出枪击案啦,就今儿中午;你这几天没事儿少去所里,那边乱得很。
何瑨宁说我知道,顿了顿又问,你联系上何穆了么?他怎么说?
——嗐,这时候哪儿还联系得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公安局是最忙的时候,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何娓妮说道,这事儿社会影响恶劣得很,省上肯定限期破案。
何瑨宁点头,说那是肯定的。
——反正你顾好自己。何娓妮叮嘱道,现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回头我还得提醒爸妈这两天少出门。
何瑨宁应了几声儿,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心慌了。
何瑨宁中午刚从事务所大厦出来的时候,大楼收发室说有他的一封私人信件,何瑨宁接过来一看是个打印信封,以为又是哪家商场的促销广告,随手折好了塞进包里。
刚刚何瑨宁把信封拆开来看了,里面是一张打印稿,言简意赅:
华海、美乐案的录音都在我这里,80万现金见面赎。——驰。
何瑨宁手一抖,差点儿就把信给撕了。
信不可能是方驰写的,不可能——美乐公司的案子他何瑨宁压根儿就没录过音,更不可能流落到方驰的手里;就算真是方驰,这会儿对何瑨宁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了
可这种信件在这时候寄上门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何瑨宁头皮一紧,觉得自己懵了;他一向八面玲珑,最穷途末路的时候也知道应该往哪边投靠,难得有对事态把握不住的时候。
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懵了。
按照何瑨宁疑神疑鬼的思维模式,方驰死在谁手上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桩命案过于轰动,公安厅一定随时跟进;上头一重视,方驰的根根底底就必须得全盘挖出来;方驰跟苏略这臭小子沆瀣一气,家里指不定会有多少根何瑨宁的小辫子。何瑨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胃都抽筋了,但凡凫州城里悄末声儿地死个人,何穆想要做点儿手脚,遮遮掩掩地说不定也就过去了;但方驰死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人证物证全在,省上市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想出一点儿差错都难。
何瑨宁不怕蚊子咬,大晚上地杵在阳台上对月沉思。他把这事儿又前前后后地过了一遍,一开始觉得是江秉宪那帮人对方驰下的手,后来又觉得不像——江秉宪也算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明目张胆地干这么一票简直可以说是愚蠢。
何况何瑨宁说过别杀方驰,毛佑安答应过他,何穆也答应过他的。
他不想再惹事儿了。
——那给自己写信的人又会是谁呢?
何瑨宁抽完了半包烟,还是觉得心里乱得很。他忽然想马上出走,非洲,北极,香格里拉,哪儿远就去哪儿;拉上何穆,扛上钱,甩开了膀子大踏步,撒欢打滚,无理取闹,想多放肆就多放肆。
何瑨宁疲惫地把烟灰缸端了进屋,颓然地想,早知道当初毕了业就留校,安安静静泡在图书馆神游世界,该有多好。
这一晚上何穆没有回来,何瑨宁猜想着他是不是加班去了。城东粤菜馆的席位何瑨宁是提前订好了的,晚上八点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取消了。何瑨宁一个人在家里洗了澡又看了会儿书,忽而觉得有些想念何穆,拉了灯抱着何穆的枕头独自睡了。
何瑨宁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起床,低血压严重,一摇一晃地摸到厨房去接水喝。
何瑨宁倚着门框缓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舒坦了,伸着懒腰想去开电视看看枪击案新动向;他刚一摸到遥控器,客厅边上的电话就响了。
何瑨宁蹭过去接电话,看了来电是何娓妮,不由又懒散了几分:“姐啊,什么事儿?”
“你还不知道?”何娓妮声音里透着焦灼,“何穆叔叔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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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何瑨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呆滞地发出了一声单音。
“昨天那个枪击案,说他是凶手。”何娓妮说话间带着啜泣,“说是昨天晚上连夜潜逃啦,爷爷这会儿刚知道,血压一高送医院了。你……你想点儿办法吧!”
何瑨宁继续呆滞了一两秒,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也马上要倒下了。
凫州这两年歌舞升平的,百姓们争相把时光蹉跎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难得出什么大事儿。方驰的枪击案一出,第二天各大报纸马上就登了,说公安局长涉嫌闹事枪击案,现场弹道铁证如山。
要是搁平时,凫州城里的记者们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大面积曝光一桩刑案。出版集团虽然吵吵着要履行舆论监督权,但官人们说了这样会影响法官断案的公正性,没看见国外神圣的陪审团们都被拉去隔离了么?咱国内没这个条件,不能隔离法官,所以干脆隔离你们。
但这回的闹市枪击案不一样,受害人喋血街头,两枪毙命,满大街成百上千个现场目击证人,犹如决堤的洪水堵也堵不住,整座城跟着人心惶惶;对此司法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一如当年的马加爵,现在的陈水扁。省公安厅连夜发了红头文件下来批示,要安定民心,迅速侦破,全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于是凫州大小媒体就上赶着跑去公开了。
于是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何穆是当天晚上在城郊一家小旅馆里现身的。旅店老板傍晚时分打电话给110说他们那儿来了个客人没有身份证,入店登记的时候老板瞄到这人腰杆上别着枪。
“我,我们怀疑他就是中午那个在城里开枪的坏人。”小老板握着话筒急促地说。
市刑队是董亚曦接到的命令,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转悠了两圈儿,狠了心提起内部呼叫,喊了刘立志和石嘉文一块儿来办公室。
枪击案子各方面都盯得紧,刑队三四个小时就弄完了所有的检验勘察报告。侦破枪击案头等大事就是查枪弹来源,董亚曦没联系上何局长,自己循着科班思路指挥下面做事儿。这种枪杀一般都用的是野枪野弹,要么就是各种公用枪报废了以后流入黑市的;董亚曦把弹壳送到鉴定中心后又叫人调了历年报废手枪登记簿和近五年来涉及枪杀的刑案案底,寻思着能从这条道上找出点儿什么线索来。
弹壳鉴定很快就有了答案:枪和子弹均未报废,子弹来源于现任何局长的公用佩枪。
董亚曦傻了。
110指挥中心主任不是何穆的人,也不知道枪击案子的进展,通知了刑队就马上调车要往郊外赶。
刘立志跟指挥中心联系,说队上有专门的负责人,不用从别的地方调人;情况已经了解,我们马上就到。
主任说好。
刘立志放了电话看看董亚曦,又看看石嘉文,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老板偷偷报的案,说那个客人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要住下来。”董亚曦讪讪交代说。
“万一真的是局长……?”石嘉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不可能。”刘立志瞪他一眼。
“弹壳的报告都出来了。”董亚曦烦躁地抓抓头发,重重坐下,“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丢失枪支不报的责任肯定在他身上。”
“……局长手机打不通。”石嘉文放了电话。
董亚曦一抬眼:“别忙了,我打了一下午都没打通。”他担惊受怕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同事,“……会不会真的……?”
石嘉文挑挑眉,没说话。枪击案的街口录像他是看过的,犯罪人打了两枪就往小巷子里跑;看不清楚脸,但衣服外套都眼熟,分明就是局长的日常装扮;刚刚旅店老板所描述的住客特征,也基本上和局长相似。
董亚曦抬手看看表:“带上枪,我们三个都去。”说完去勾旁边衣帽架上的警帽。
“见到局长怎么办?”石嘉文跟着起身整装。
“大包围,晚收网。”刘立志瞪他一眼,咔嚓上膛,“能放就放,等人跑了再对着天上开几枪——哪个年生入的队,还他娘的用我教?”
40 栽赃
“何局长,二选一,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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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江秉宪。
何穆觉得喉头痉挛并且恶心想吐,知道这是使用了乙醚的后遗症。
何穆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标准间里;江秉宪就站在床前,身后是两个从居酒屋带出来的年轻人。
何穆心头火起,抬脚想下床给姓江的脸上揍上一拳。何穆刚朝床边上挪动了一下,忽而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何穆皱眉注视着江秉宪。
“局部浸润,”江秉宪脸上笑嘻嘻地,“还有一点点肌肉松弛剂。”
何穆低头用力抬脚,抬不起来。
“何局长,别这样。”江秉宪笑着按住了他,“肌肉松弛剂过量了可是会死人的,我们也不想老是给您注射。”
何穆飞快地去摸自己左肋,枪早就不见了。他一抬头,看见自己的佩枪放在对面的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