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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见到这般残暴的情景,脑中嗡的一声,血全都涌上头来,叫道:“竟然这般暴虐,这回撞在我手里,狗官死定了!”
焕之眼神也闪过怒意,说道:“这是杀鸡儆猴,这些人被打得半死吊在这里示众,是要警告众人不得反抗。”
冲崩的河堤下,衣衫褴褛的民众像是蝼蚁一般,低垂着头,弓着背,纤细的手足颤抖着,负荷着透支体力的劳作。很少有人抬起头来,只要稍微停顿下动作,监工的人手里的皮鞭就会挥到他们赤裸的背脊上。
“皇上下令半月内修复失堤,要是你们懒惰怠工,完成不了任务,全部人都得掉脑袋!包括你们家里的老婆孩子,全部都得死!”
桔子听到这人抬出皇帝的名头,怒火难歇,冲上去劈手夺下那人手里皮鞭,大声叱喝道:“皇上是让你们征民修堤,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的生活环境,不是让你们暴政威逼,圣意不是用来这样曲解的!”
那监工是县衙的低等小吏,职位很低,但他刚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县令当小妾,仗着自己是县令妻舅,哪里把旁人放在眼内。但见到两人衣着不俗,容貌清雅,料想是有身份的,不敢太放肆。便以威吓的语气说:“要是不能按时修好堤,大家都会掉脑袋,这可不是吓人的。他们活不了,我们也会死。你们还是不要妨碍我们办事了,不然你们都得担上责任了。”
桔子道:“那也不能往死里催逼,还有,被吊起来的犯了什么罪?”
小吏不耐道:“他们闹事造反,现在把他们吊起来已经是便宜他们了!你们再不让开,我就要把你们以妨碍工事的罪名抓起来了!”
桔子怒道:“你们的县令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那小吏哈哈大笑起来,不一刻,通知了十来个衙役,手持水火棍锁镣等物,围住两人。小吏狞笑道:“想见我们县令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便伸手往桔子脸上摸来。
“放肆!”两声叱喝同时响起。
有人蹬蹬蹬快步插进来,一把抓住那小吏的手,往后一拗,小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那人拿脚一踹,把他踹倒在地,犹不解恨,接连踢了好几脚,把他踢得惨叫连连,肉虫子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
县令在旁边瞧得脸色大变,露出不忍之色,却又不敢上前窥劝。
桔子虽然厌恶这狐假虎威的小吏,但见他被揍得如此之惨,也于心不忍,低声说道:“算了,饶了他吧。”
那人方收回脚来,整理下袍摆,对桔子躬身一礼,笑道:“下官刘檎参见公主!”
这人年纪很轻,脸色有点青白,长得眉目疏朗,下巴尖削,虽然在笑着还是有种冷冷的感觉。他盯着桔子,恭谨的肢体语言,玩味的表情,予人一种欲擒故纵的感觉。
桔子不认得来人的官服品秩,但从他不用给自己下跪的情况看来,这个年青官员的地位不低,便给他还了个礼。
刘檎站直了,扫视着周围的衙役小吏,眼神立刻变得兀鹰一般锐利,他恶狠狠的说:“连城公主在这里,你们竟敢这般放肆,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被呵斥的众人面面相觑,呼啦一下跪了一地。县令也赶忙跪下请罪。
刘檎转身对桔子说:“公主,下官衔命前来辅助公主,在此已是等候多时了。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桔子便随他走到一旁,刘檎凑近来,低声道:“是皇上让我来帮助公主清查叛乱始末的。我先公主两日来此,那些暴民都感念皇恩,自己伏罪了。原本造反最少也得是个弃市的罪名,但我想公主素来仁厚,便命先把他们吊起来示众,等待公主处置。”
桔子才知道那些被吊起来的贫民原来是眼前这人出的主意,此人看来是个面冷心狠的主,竟然还会向自己卖乖。她心里一阵厌恶,问他:“你倒是查得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什么会造反?”
刘檎道:“其实也怨他们不得,他们在此做苦力,却不得工钱。”
他忽然替他口中的暴民说起话来,桔子出乎意料,怔了怔问道:“但是皇上明明有拨款下来,难道他们的工钱是让人贪墨了吗?”
刘檎道:“这就得怪那些把赈灾款项劫去的马贼了。”然后原原本本把他这两日在此彻查的成果和盘托出。
原来赈灾物事并非由国库所出,情势紧急,慕容翎当时下命周遭富裕的省份,将当年需上缴的傜税拨发到灾区。被点到名的省份有三个,其中两个省份离此隔着一条绿藜山脉,就在翻山的路程上,这些赈灾的物资银两教山贼劫走了。赈灾的钱物只余三分之一,只够购买填补河堤的材料,贫民们的工钱根本没有着落。这些日子来,众人填腹之物还是由府衙的仓廪里出的呢。
桔子大奇:“既有山贼劫款,为何县令不上报呢?”
“也是县官胆小怕死所为。失去钱物的两省长官为怕因辖地内出了劫匪的事情获罪,一起请求这里的县令不要上报,他们另外筹措钱物补上。县令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还想着赶快修好河堤,因功赎罪呢。这些都是我来这里了解到的情况,已经指出他们的错处,勒令他们立即上报,邸报加急,大约后天就会到京城了。”
刘檎又说:“这是我来此第一日办的事情,第二日我查到了那群马贼的底细。这群马贼人数不多,约莫只有三四十人,首领叫做路飞云,身手很是了得。这群马贼神出鬼没,专劫富商高官长途运送的钱财,也会周济穷人,在百姓中口碑不错。只是他们这回劫到赈灾财物上头,却是犯了大错了。”
桔子皱了皱眉:“不管怎样,劫人财物的都是贼,这笔款项是一定得讨回来的。”
刘檎道:“下官的意见与公主一样,已专就此事上了一道加急奏折,请皇上准奏颁兵讨贼了。”
桔子闻言,不禁多看了刘檎几眼,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办事果断,颇有效率,是个能人。
“我已收到眼线报告,知道了那群马贼的窝在哪里。”刘檎忽然微微一笑,极低的极暧昧的说起另外一件事。
“听说公主会在月中的御苑围猎中选驸马,不知待我全剿贼匪,讨回钱物,立得全功后,可有机会雀屏中选呢?”
廿四、天下之大
刘檎不在女皇预定的候选人之中,但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自然家世也是不差的。
刘氏家族的显赫自刘檎的曾祖父起,他当年凭满腹智谋,一手把大燮王朝的开国之君扶上帝位。后又急流勇退,刚过不惑之年便告老归田。当年五位开国功臣,到得二代国君登基,只得他一人幸存。刘氏素以智计出众闻名,历代多出智囊贤者,均不屑于去考功名,大燮君王都是亲自临门,躬身请仕,后来竟成了民间传颂的雅事之一。
刘氏族人在士大夫之中,久享清誉,在读书人当中声望尤其高,对知识分子们具有不能忽视的影响力。而近年刘氏家族中入朝为官的人越来越多,也不仅仅限于挂个虚名,替皇上出谋献策的谋士角色,渐渐往吏部等重要的部门渗透。
而刘檎,就是刘氏族中近年来风头最劲的官吏。年仅二十三岁,官拜大理寺少卿,以吏治明敏著称,更因铁腕敢为成为大理寺最受瞩目的年轻官员。不少人甚至认为他的酷吏风格,正好迎合了女皇为了推行仁治,不得不埋藏藏起来的酷烈,更大胆推测他将会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最佳人选。
这次失堤暴民生事之事,慕容翎遣他来协助公主查案,也是存了倚重他的心思。至于刘檎本人,则极其珍惜这个机会,他赶在桔子前头,施展能吏手段,短短两天内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更趁机申请领兵剿贼,想借此功劳晋身公主驸马。在刘氏历代族人当中,这刘檎算是进取心最强的了。
桔子虽然对这刘檎并无好感,但是他却提醒了桔子一件事,功劳有时是可以用于换取更大利益的。要是焕之能立上大功,让皇上看到他的才能,再加上自己的坚决请求,不知能不能把他招为驸马呢?
虽然不知道焕之他的意思怎么样,但是桔子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况且事在人为,她不会是那种犹豫退缩,什么都不过,过后却又后悔的那种人。
桔子于是马上也上了一道奏折,申请自己带兵去剿匪。
还有她对刘檎的暴力手段很不满,让他立即释放所有被抓起来的村民,然后让他以朝廷特使的名义保证,大家最后一定会拿到工钱。在劳役中受伤得病的,也会得到的一定的补偿。
刘檎说:“事态非常,在事态刚开始时不如此扑灭,恐怕后面难以收拾。不过现在那些暴民都得到了教训,又得了公主的保证,相信不会再起暴乱,我这就把人放了也可,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当晚,高涨的河水上浮起一只色彩斑斓磷光闪闪的大鸟,冉冉往上空而去。
这是刘檎做的手脚,他让人在远处堤岸放飞涂满磷粉的鸟形风筝,在夜色的掩护下放上天际,然后编出凤凰升天的祥瑞传闻,说要据此上奏朝廷,申请特赦,同时借此理由把那些人放了。
这种手段不但皇上喜欢,百姓们也很受用,崩缺的河堤一日日的修筑起来,而天公也很给面子的把大雨收了。
这日京城来使送了诏书来,令公主抽调郡兵五百前往剿贼,刘檎为副手协助,所经郡县,长官均需提供支持。
桔子见到立功机会就在面前,很是喜悦,只是要说动焕之帮忙,还要费些心思。
这夜天公作美,居然出来了月亮,雨势完全停止。但见长河波光粼粼,一轮圆月嵌于中空,周围是淡淡的月晕,景色静谧优美,观之令人廓然忘俗。
焕之这数日都换上粗布衣衫,帮堤上民众搬运石块,晚上多半在在修好的堤岸上吹风,他性子不喜拘束,不爱呆在四面是墙的地方。
桔子在河堤上找到他,他抱膝在堤上坐着,衣衫拂地,月光笼然,好像还是头一次在府里遇到他时的样子。
桔子悄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焕之知道她来了,也不说话,只仍旧看着河面波光,河水涌动,河岸发出水声,“啪”“啪”……
两人静默了不知多久,桔子终于开口道:“焕之,谢谢你。”
焕之道:“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帮我的忙,我就不会顺利来到这里,解决这么多事情。”
焕之笑了笑道:“倒是那些百姓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这里,他们受的苦就更多了。”
桔子侧头看见他裹着手的布条上面污迹斑斑,问道:“手上的伤怎样了?让我看看?”
焕之把手递了过来,道:“用了好药,快好完全了。”
桔子解开绷带一看,果然如此,红肿已退,伤口也已经愈合了,留下了细细的伤疤。她现在发现,焕之的气质清贵,似是大家公子,但这双手虽然手指修长,骨节却很明显,皮肤还有点粗糙,现在还带了伤痕,不折不扣是双江湖人的手。
她想了想,问道:“焕之,你可有什么理想吗?”
焕之道:“理想就是想做的大事吗?那样的话,我没有什么理想。”
“不是,理想就是你想做但暂时还没有做到的事。”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可以大家都平安,生活得很好,心安理得的活着,不流离失所,不因为生计而起纷争。”
桔子笑了:“焕之,你是个和平主义者呢。”
焕之笑了笑道:“只可惜,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强权与利益攸关,而有利益之处,怎可能没有纷争。”
桔子道:“你说得不错。掌握强权者会为了利益引起纷争,但也有可能会为了理想去平息纷争。而做一切事情的前提,就是必须拥有足够的权力。”
焕之还没有说什么,后面有人说道:“公主此话可谓真知灼见,我也认为,为了理想而去追逐权力,是这世上最高尚的事情。”
说话的人是刘檎,他脱下官服,换上一套寻常文士衣衫,身材瘦削修长,披着一身月色,看来温文尔雅,跟他酷吏的名头完全搭不上界,但他说的话却是尖锐如此,尽显个人风格。
见到桔子沉默不语,他又说:“公主此言必是有感而发,不知公主有什么需要完成的理想,可否让我略知一二,好秉力相助呢?”
桔子讨厌这突然冒出来的电灯泡,恨不得他马上消失,拉长脸道:“我没有什么理想!”
刘檎笑道:“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人,恰好证明她心中的丘壑不是常人能够揣度的啊。”
桔子道:“我不需要你的殷勤,安守你的本分,好好协助我完成任务就好,别的事少来烦我。”
刘檎道:“正好,我就是为了剿贼之事而来的,不知公主可否拨冗与我一谈呢?”
这时焕之站起来道:“两位慢聊,我先告辞。”
刘檎笑道:“不送不送。”
桔子见到正主儿要走,急了,叫道:“焕之,你陪我一起去剿贼,留下跟我们一起商议吧。”
刘檎抗议:“公主,兹事体大,怎能教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