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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弥花啊。为什么要锁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华灯初上,城市里飘着隐隐的雾气。天气越来越冷,穿着校服的弥花,打了个喷嚏。又饿又冷,简直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蜷腿抱着书包,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想着曾经的很多快乐的夜晚,那时以为是平常的事,却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冷漠的声音响起,黑色皮鞋出现在弥花的视线里。
“这已经是我的房子了。我买下的。”男人居高临下地说着,他似乎知道弥花的身份,却只是无情地解释。长长的刘海遮住一小半面孔,又高又瘦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黑色的围巾。弥花愣愣地看着他,却只认出了他身后的人是森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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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一章 凤凰变麻雀(7)
“你……”像发怒的小猫一样,弥花一下子站起身,“你就是他的幕后老板吗?逼倒我家公司的人!”
“不不不,不是这样。”森秘书横亘在两个人中间,“这只是买房的人。”
“那为什么会和你这个坏蛋在一起?”弥花愤怒道,“我才没有卖过房子!这里是属于我的家!”对,这是弥花的家!是弥花生下来就在这生长的地方,有她和父亲、母亲、祖母、祖父的回忆!是她的宝石!
“可你姑姑已经把它卖掉了。在很多天以前,她就在积极地寻找买主了,小姐。”推了推眼镜,森秘书笑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呢。”
血液迅速地降到冰点又因愤怒被点燃,弥花不顾一切地扯住森的袖子,“她在哪里!她去了哪里!”
“她走了。不过还算有良心,她至少带走了你的祖父。”
“爷爷?”弥花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站稳了脚步。
“放心吧,那毕竟是她父亲,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但是,她也确实没有义务要照顾兄长留下的拖油瓶。”冷漠地扬眉,曾经那样温柔的森秘书漠然地注视着失去了一切又被亲人抛弃的弥花。
“请让开好吗,我的朋友是这间房子新的主人。他要进去。”
“你是罪犯。”弥花哭泣着指责森,“你是欺骗了我、出卖了公司的人!你甚至还夺走我的房子。”
“你讲讲道理好吗?如果不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才不会帮那女人找买家。你就想想,至少这些钱,可以维持你祖父的医药费吧。”森极力摆脱弥花的纠缠,但是弥花却怎样也不肯放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在像洪水一样的惶惑湮没她之前,必须拽住一个足以支撑她的点。
“放开。”不耐烦的森用力抽出手臂,受到反作用力的弥花踉跄地向后倒去,胳膊肘传来痛楚的同时,落地的瞬间就已经擦破了皮。
“真可怜。”同样的话语,自那名有着长长刘海的黑衣男子口中说出,却不带有丝毫怜悯的意味,正因如此,弥花也没有被羞辱的感觉。
“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不带任何感情,他只是陈述一项事实般地说道,“像被拔掉了羽毛的凤凰那样。脸脏掉了,衣裳也很脏,很快就会变得像乞丐一样。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也很难找到可以投靠的人。”
“你……”弥花愤怒起来,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家伙,为什么要说得如此难听?
“可是。”伸出手指,点中弥花柔软的正欲张开的唇,“你还有非常珍贵的没有失去的有价商品。”
“没有失去的商品?”弥花下意识地反问。
“嗯。”没有表情的男人微歪过头,“你至少还拥有你自己。那是如今败落到看似一无所有的你,唯一可以出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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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二章 东京华尔滋(1)
第二章 东京华尔滋
“你不要太过分了!”弥花愤怒道,“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弥花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他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没有除去讽刺之外的感情,就像个过于傲慢的人偶。
“我并没有叫你去卖身啊,大小姐。虽然也可以那么说。”
他像是愉快似的看着弥花,从上衣口袋里慢慢掏出一张名片。
“你想过当模特吗?公主。”
从掌指间滑落的纸片,施恩般地落在弥花的膝头。
“随便你怎样决定,都是与我无关的事。”
男子转身走向紧锁的大门,再回头的时候叼起一根香烟,暗夜中忽闪忽亮的红色,清楚地映照出没有过多表情的脸,“那是在东京的地址哦。所以——”脱下的皮手套连同一张大额钞票一并甩来,“就当是我借你的吧。”
弥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算像乞丐一样被人迎面掷来东西,但因为她确实已经没有退路了,也只能瞪大眼睛,紧紧地咬住嘴唇。
他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好人,却没有对自己说任何温柔的话语。如果是坏人,他却给了她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
弥花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拥有温柔笑脸的人,因此这个一点也不温柔的家伙,反而给了弥花一种想要尝试也必须去尝试的信心。
就像他说的,除了这个身体,弥花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但是弥花还是想要坚强地生存下去。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站起来,哭泣着,但是只是无声地哭泣着。弥花戴上男子的手套,把名片放在唯一温暖的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张钞票,走向了车站。
模特,穿着华丽的衣服,在镜头前展示商品的人。弥花对于这个行业,只有这样朦胧的定义。
名片上的地址,写着“银月模特经纪公司”。而在名片的边上,有一个手写体的帅气签名:贵史。
只是这样两个字。弥花猜测,这是给自己名片的男人的姓氏。但是他是谁,真的凭着这张名片,自己就可以成为模特吗?这些事都让一路远道而来的弥花充满不安。她没有任何行李,甚至穿着已经弄脏的校服。这样的自己,看起来一定非常狼狈吧。为了找到名片上的地址,一路上弥花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站在有着灰色铁架外设楼梯的二层小楼前,她用手指不安地梳理头发。然而不跨出第一步,就不会有所谓的转机。反正她已经遇到了最差的情况,不会再有更差的事发生了。这样鼓励自己的弥花,走上了钢架般简陋的楼梯,推开了挂着公司牌名的小屋的门。
“谁?”
太过紧张忘记敲门就闯了进去,会有人惊诧也是理所当然。弥花心慌意乱地抬起视线,像在课堂上被点名那样,大声回答:“我叫千本弥花!”
视线所及是一张温柔清秀的少年的脸。
白色的衬衫像是在哪里看过的制服,黑蓝色的眼镜框似乎只是装饰品般堆在少年纤巧的鼻子上,淡茶色的头发有着清爽的感觉,微长的部分,刚好够用夹子在脑后系成只有手指关节长短的一绺。
在推门前弥花设想了很多场景,可是情况还是出人意料。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难道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吗?弥花感到为难的同时,少年却亲切地微笑了,“你好,我叫景棋。你是李先生新找到的模特吗?来报到吗?”他走到门背后拿出折叠椅,“他有事出去了,先坐着等一会儿吧。”
“我我……”弥花紧张得不知该怎样解释,她把藏在手套中的名片用尽全身的力气递过去,“是有人给了我这个!”
“啊,等会再说好了。你先喝杯热水吧。”
少年不在意地把名片放到了桌上,那是弥花如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弥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张名片,不敢转移视线。生怕它会突然消失,让她再也无法拿出更多的东西证明自己。
“请喝水吧。”
少年好听的声音带着磁性,洁净的手指握住同样洁净的玻璃杯,递到眼前。接过水杯,才意识到自己冷得发抖。暖暖的水喝下去第一口,身体才恢复了对冷热的正常感知。
少年温和地看着弥花,直到她慢慢把水喝完,才问:“是不是摔倒了?外面的梯子很难走。我也常常会摔倒呢。”说着,顽皮地吐了下舌,又笑了起来。
“不、不是的……”意识到一定是自己的衣服上的污处让对方有了这样的误解,弥花非常尴尬。
“不要紧。只是一些土而已,清洗过后是不会留下印记的。”少年已经走到沙发旁,拿出湿纸巾,又再走回弥花身前,弯下腰,用纸巾轻轻地擦拭了起来。少年的手指细细长长,动作灵巧轻盈,他仔细并温柔地擦拭弥花衣服上的脏污,却又非常细心地没有碰触到弥花的身体。
“这里破掉了……”注意到弥花手上的擦伤,少年抬眸,看了看她的脸。
他的眼睛像最为温润的玉石。即使是处在防备状态的弥花,也无法拒绝这么亲切的善意。
如果他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该怎样回答呢?弥花不想说谎,可也不愿回忆。每个人都有绝对不想告诉陌生人的事,也有只能和陌生人才可以交谈的话题。弥花只好绷紧嘴巴,不安地坐在原地。在没有得到被认可、被接受的答案以前,她都要时刻承受这种不知所措的惶惑。
“不用太紧张。李先生是很好的经纪人。”少年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安,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微微笑着。他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像可以直接碰触到弥花的心里,就连一直紧绷的部分也被那个声音抚平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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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二章 东京华尔滋(2)
“外面还真是冷呢。”
这时,戴着眼镜的四十岁左右男子从外面手抖脚抖地进入。
“李先生。”少年在第一时间把名片递了过去,像是为了快点安抚这个因紧张而发颤的受伤动物般的少女一样,开口道:“是弥花拿来的。千本弥花哦。”
弯着眼睛微微地笑,少年把手伸向一旁的少女。只是听过一次自己的名字,就真的记住了自己的少年,也给弥花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这样去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吗?
“你竟然能得到贵史先生的推荐啊。”中年男子惊诧地看着手中的名片,接着向弥花展露出安抚的笑脸。
“弥花吗?真是好听的名字。这样一来,也不用起艺名了。”
“就是说……”弥花好像快要哭出般地抓紧衣服边缘,“我可留在这里吗?”
“当然啊。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身高也超过一般女模特。像你这样有资质的人才,我可是不会放走的呦。”把手放在膝盖,不在意地将名片丢向身后被称作“李先生”的男人,温柔地蹲下身,仰望着面前的少女。
“叫我李就可以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怎样也无法忍得住。就好像景棋的那杯热水,完全化作了弥花的眼泪一样。没有问,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接受了她。既温和又亲切的人,可以令她放松的环境,让一路因紧张而全身紧绷的弥花,终于哭泣了起来。
“可以告诉我你的年纪了吧?”
装作没有看到弥花的眼泪的李随意地问着,默默坐在一旁的景棋,无言地递来纸巾。弥花在弥漫着善意的环境里,用力忍住了不断滑落的泪水。
“千本弥花,十……”她猛然间怔住,是因为视线撞到挂在墙上的月历,“十七岁……”她咬着嘴唇回答。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呢。上一个生日是怎样度过的呢?像个最最奢华的公主那样,在华丽的大厅召开了舞会。爸爸、妈妈、那些拍掌欢呼的人,每个人都在等待她闭上眼睛许完三个愿望再吹灭蜡烛。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是唯一的主角,被全部的人所宠爱。那些理所当然、不需要付出努力也可以得到的东西,已经全部失去了。
就当作自己已经死掉了吧。弥花这样对自己说,对的!当作已经在那个又黑又冷的晚上死掉了。现在的自己,这个第十七年的千本弥花,也是第一年的千本弥花。完全地新生了。她要度过新的人生。这一次,所有全部,都要自己一个人争取,是不是这样,得到的东西,就再也不会轻易失去了呢。想着想着,眼泪就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如果你是人鱼公主,我已经有一万颗珍珠了。”景棋调皮地笑了,温柔地伸出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接触到皮肤的指肚,带来触电般暖暖的错觉。
应该说“对不起”,还是“谢谢”呢。
弥花混乱的头脑来不及整理,只是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无由来的如此让人感受到足以眷恋的依托。
“这里的房租很便宜。”景棋拉开窗帘,用手按住窗台,试着往起蹦了蹦,“地板也很坚固的样子哦。”
“真的没关系吗?用公司的钱租房子……”弥花赤着脚,用景棋打的水擦拭榻榻米,一边不安地询问。
“普通来说是不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