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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啊，”月城风远笑容没变，只是把脸凑近了些，“只是一支舞而已，你该不是怕了吧？何况……师父临死前，可是说过，让我们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的。如今虽然不说相亲相爱，可至少……也不必敌对吧？”
他伸出一只手，以邀请的姿势放在她面前。手指修长干净，骨架流畅优美。他执着地等待着。
师父……那个老人。没人比月城风远更清楚他在荆舞阳心目中的地位。从小荆舞阳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有在面对那个老人时，黑眸里会透出几分暖意。老人生病时，也只有她会不顾危险返回深山，采来悬崖上的珍贵草药，趁夜悄悄放到老人枕边。
这些事情，他知道，都知道。
也是因为知道，这个野兽一样的小师妹，其实有一颗远比他热忱纯粹的心，才会更加痛恨吧。
荆舞阳沉默了很久，看着面前的手，终于伸出自己的手，放入月城风远掌心。他迅速抓紧了她。
“好。”
谢时清看着月城风远拉着她步入舞池，一颗心终于沉入底。
礼宾厅中，衣香鬓影举杯谈笑的人们，翩翩起舞的俊男美女，都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看向舞池正中的一双男女。
男人，是容颜妖魅举止绅士的月城家三公子，以风流潇洒出名的月城风远。
女人，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从来冷漠少交流的谢家少爷伴读荆舞阳。
他高大漂亮，她挺拔秀颀；他紫色妩媚俊美，她黑衣劲酷冷峻。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他们的舞动作凌厉干脆，男人低着头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像是一种挑衅，女子高抬的下巴，冷傲的面容是从容的应战。脚步与脚步的相错，肩膀与肩膀的碰撞，腰与臀充满敌意的扭转……每一步都充满了火药气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战场上刀枪的相撞！
这是两个同样高傲的灵魂，相遇时没有人愿意退却，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壁垒，企图战胜对方，或者玉石俱焚。
“……简直就像是战斗……”一个男生喃喃自语的话说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荆舞阳不会和月城学长在一起了吧？”
“不会吧？月城家的品味从来都很高啊！”
“可是……荆舞阳真的也不差啊。平时没觉得，可现在……好帅啊！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制服系！”
“对啊对啊！他们两个超配的！黑暗帝王攻和傲娇女王受！”
“喂喂……为什么我会觉得是女王攻和帝王受……”
四周吵吵闹闹的人群里，谢时清却格外安静。他注视着那格外耀眼的一对，歪头看了看身边一脸温柔笑容的男人：
“归澜，你都不会嫉妒吗？”
“嫉妒？”男人榴红的眼眸转向他，“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荆舞阳吗？看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跳舞，不会不开心吗？”
“为什么要不开心？”他坦然反问，“我喜欢她，看着她被别人夸奖，当然会很高心！那个男人是你们人类里面很出色的吧？小阳也是最出色的！看着她快乐，我就会高兴！”
“妖的思维……果然是奇怪的纯粹啊……”谢时清摇头苦笑，“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快乐。那个人……她一定不会喜欢，可是……又真的是很讨厌吗？”
“你们人类才奇怪。”归澜撇了撇嘴，“喜欢一个人，看着她笑自然也会开心。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看见她开心，也就够了。只有人类才会这么自私贪婪，想要掠夺和占有……”
谢时清微微笑了一下：“说得好像有道理。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千方百计把她留在身边，哪怕……用尽一切卑鄙的手段。”
他拿起酒杯，微微向归澜摇了一下：“要不要喝一杯？”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时，月城风远和荆舞阳也划下了最后一个完美的弧线。月城风远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优雅的鞠躬：“感谢美丽的小姐配合，今晚……是个愉快的夜晚。”
“不必，”荆舞阳摇头，“不过是为了师父，我没必要和你为敌。”
男人笑了起来：“那还是感谢你……肯不计前嫌，化敌为友。”
他的目光瞥见了正在向他们走来的少年，优雅颔首：“那么，我就先退下了，祝你……今晚能过的愉快。”
荆舞阳避开交错的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背靠着柱子歪头看着外面的夜色，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慢慢喝着。她讨厌酒的味道，确切的说，她讨厌一切经过人类加工的味道，尤其是各种香水。呆在这种地方，她感到几乎要窒息了。
她漫不经心用手指敲着晶莹的玻璃杯，恍然想起当年初见月城风远时的情景。那时她刚被师父从深山带回人类的世界，四周同类的面孔却让她惊惧不已，她总是不受控制伸出爪子，龇起尖牙，用敌意对待每一个人。
那时那个叫做张天彻的少年走进了她的世界。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漂亮得像山里那些妖精，而是他身上，带着和她一样的味道。
骄傲，永不服输，向往自由，充满桀骜的野性。这个人总让她想起当年那只虎王，和她各自壁垒互相厮杀了很多年，成了惺惺相惜的敌手和朋友。
可这样的个性，也注定了张天彻永远无法和她成为亲密朋友。他们都是骄傲的人，互不相让，他恨她夺了他第一的位置，她对那种挑衅一样的气质天生敏感，于是他们一相遇，便是打斗与厮杀。她从他的挑战中感到兴奋，从他的进步中感到快乐，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人类和动物不同，一旦表现出善意，便会放弃搏斗。
在她逐渐变成一个完整人类的过程中，那个天彻师兄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刻度。
她对他，有尊敬，兴奋，兄妹情，战友情，可能也有过爱慕。在那时，若是在人类中一定要找出一个伴侣的话，荆舞阳不会考虑除了张天彻的任何人。
只是一切在得知他的身份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永远不会再接近一个欺骗过她的人，无论以什么理由，欺骗就是欺骗，在野兽的世界里，这是永远不被允许的。所以她与张天彻，注定从此陌路。
而如今在九华再见，他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人。荆舞阳想，月城风远一定比她更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无法用隔阂来描述。那是种族与种族之间的距离，上天都不允许跨越。
出神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走到了她身边。荆舞阳转过头，就看到谢时清也离开了人群，和她一样站在被阴暗笼罩的角落，静静看着她。
少年西装笔挺，长身玉立，精致得像是童话里的王子。
“谢时清？出什么事了吗？”她的声音不由自主柔和了几分。这个少年和她不同，他是精致而优雅的，对她而言，就像是个漂亮的娃娃，让她忍不住去细心呵护。
他摇了摇头：“没事。”
“不跳舞吗？那边很多女孩子在等着你。”
他回头看了一眼，的确，很多漂亮少女对他投出或隐晦或热烈的邀请的目光。有很多人都在期盼和他跳舞，九华最大的董事公子，谢家少爷。可她们眼中，也只有谢家少爷。
“没人等我，”他装傻，“你看，今晚这么久了都没人邀请我跳舞，我一个人一直……一直到现在。”
他略微窘迫的抬头看她，闪烁的眼睛里带着期待。如果只有弱者在她面前才能得到怜惜，他不介意在她面前示弱，一直当一个被她宠着的孩子。
荆舞阳只是静静看着他，很久没说话。少年期盼欣喜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她才轻轻一笑。
“那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王子殿下跳一支舞？”她一条腿后退半步，在他面前帅气地单膝半跪，长军装的衣摆华丽地铺散在她身后，她微微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
她戏谑的语气让他也笑起来：“我的荣幸，骑士小姐。”
那一晚，荆舞阳跳了两支舞。
一支在众人瞩目的舞池中，她高傲的像个女皇，百人喝彩，精湛绝伦。
另一支却在无人的夜空下，她被温柔俊雅的少年拥着轻轻起舞，无人注目，只有他的目光始终柔和地看着她，认真专注，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她像女孩子对待心爱的娃娃一样爱惜着他，他像鸟儿拥抱云彩一样拥抱着她。她穿黑色的军装，挺拔帅气；他着灰色的西服，俊朗不凡。两个人的脸那么接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夜空下彼此只看见对方明亮的眼睛。
无人喝彩，只是连星空仿佛都要醉去。
为这没有配乐的一舞。
Chapter 15
从谢家大家长的书房里退出来时，谢时清仍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靠着走廊的墙壁，呆呆看着外面的天空。脑海里不断回荡的，仍然是父亲刚才的话。
“阿清，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父亲开门见山就说。
“在学校已经能不动声色处理家族之间的问题，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回避。跟以前比起来，你的手段强硬了很多，这正是我希望看见的。”
“你从小就极聪明，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处理事情的能力都是一流的，不枉我费心思培养你这么多年。”
“你马上就要二十岁了，我本来没打算在你二十岁之后让你接管家族事业。现在看来，你的能力已经基本能达到要求了。”
“阿清，我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龄，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要记住，家族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有能力成为站在最高处的人，但你没有这个野心。”
“现在，我需要你比以前更加成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管一切干净不干净的事业……阿清，你记住，你是谢家的人，注定要承担比别人更重的担子……”
他迷茫地看着窗外，脑中空空荡荡，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再也没法逃避的了。
父亲……要自己二十岁继承家族，他说，要自己好好考虑。
那么大的一个谢家，纵跨商界政界，黑白两道兼有势力……真的是自己能够接得下来的吗？
素来只知道在学校里学习、听从父亲安排的自己，真的有能力掌握这么多人的命运吗？
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由自主拿出手机，电话簿的名字一个个跳过去，终于停在“阿舞”的名字上。
没有人知道，他在自己的心里是这么称呼她的。
那么骄傲强势的人，他却悄悄叫她阿舞。娇俏动人的名字，与她那般不相配。可却包含了他最不可告人的欲望。
若是有一天，这自由倨傲的人儿，为他停下脚步，只为他一人舞蹈……她不是工作秘不可宣的通灵师，不是月城风远的小师妹，也不是荆舞阳，只是他的阿舞……
手指按下通话键，他把电话放在耳边，心跳伴随着“嘟嘟”的声音一起响着。
这时候，他是那么迫切想要找到她，向她诉说自己内心的迷茫与恐惧。哪怕她永远不会安慰人，可只是听听她淡漠的声音，也是好的。
可是，嘟嘟的声音响过了一声又一声，最终仍是无人应答。
这个时候的荆舞阳，正在九华校园内最安静奢华的餐厅里，坐在一个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她对面的男人，面容是妖孽的精致，黑色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于那妖孽中添了一份飒爽。正是月城家三少爷月城风远。
“这里的龙舌兰不错，”他微笑着，长发在脑后用紫色的缎带束起，面容精致而优雅，“烈酒，可是在口中的冰凉的感觉却胜过冰块。”
“你知道我不喝那些东西。”荆舞阳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坐得笔直，“找我有什么事？”
月城风远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双手撑着下颌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别那么不耐烦嘛小师妹。师兄我是很想你了才会叫你出来的。”
“你早就不是我的师兄了，”她厌恶的说，“我说过很多遍，从那天起，张天彻，你就永远不再是我的师兄了。”
他低低地笑了：“你还是这样……不过，阿阳，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想当你的师兄。”
“那就离我远一点。”她冷冷地说。
“可是怎么办，似乎只有以‘师兄’的身份，才能勉强走进你的世界呢。”他呢喃着，和情人一样说话的口吻，特意压低了声调，性感而带着侬软的鼻音，“阿阳，我不想当你的师兄。那么，你能不能在你身边给我留一个其他的位置？比如……你的男人？”
她盯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却带着不耐烦的冷漠。月城风远看着那张毫不动容的脸，忽然就笑了开来。
“呵……我开玩笑呢。你要走了吧？这次……就算是给你践行怎么样？”
“这玩笑很烂。”荆舞阳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张天彻，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好心思，居然要给我践行？”
“喂，不要这样带偏见看我啊。”他委屈地叫起来，“我很奇怪诶，为什么你从见我的第一面就对我这么坏？其他师兄妹你最多是不搭理他们，而我……我挨了你多少顿打了啊！”
荆舞阳低头看着桌子，在她来这里之前，月城风远就已经给她点好了牛奶。这是个很体贴的男人，你能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如果他披上那层皮的话。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