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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悦菱。”柳清叶发觉了她的异样,忙劝慰道。
悦菱只是目光有些恍惚,她几次开启嘴唇,最终却生生咽了下去。
瑜颜墨伸出那只受伤的右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他埋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一个短暂又滋润的亲吻之后,他离开了她的唇。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他说完这句牧师应该说的话,就往后倒了下去。
“颜墨!”悦菱忙着想要拉住他。
“哥!”瑜狄夜也发疯似地叫了起来。
深夜。
拉斐尔医院里,悦菱依然穿着婚纱,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瑜狄夜也埋着头,坐在一旁,双手不停地绞着。
“我三岁的时候,哥哥有天说带我出去玩。”他怔怔看着地面,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跟着他出去,他带着我走了好远好远,一直到郊外的一个森林里。最后,他指着一个大坑,让我进去。我跳进去之后,他就用铲子,把各种树枝和杂草,都铲到了我的头上,把我埋了起来。”
悦菱转头看着瑜狄夜,这是他第一次,很清晰而不是夸张的讲述小时候的事。
“我一直在坑里面等他回来找我。可是,过了好久,天黑了,哥哥也没有回来。我吓得一直哭。认为哥哥一定抛弃我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哥哥又回来了,还和舅舅一起来了。他们把我从坑里面又挖了出来。我正高兴着,突然就觉得肩膀上一痛……”
瑜狄夜拭了拭眼角。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后来一直觉得,哥哥和舅舅在隐瞒什么事。我总不想把他们往坏的方向想。比如,为什么当时我醒来看到林子里有烤火的迹象,为什么我的肩膀上少了一块肉……”
悦菱不说话,只是带着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瑜狄夜。
正在这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舅舅,颜墨怎么样了?”看到柳清叶出来,悦菱忙着问。
“没什么大事,子弹取出来了。”柳清叶取下口罩,“他只是有些失血过多,休息两天就好。”
“我可以看看他吗?”悦菱紧张地问。
“可以,”柳清叶点头,“你最好看看他,他马上就出来了……”他迟疑了一下,又说,“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醒了。他坚持……不用麻醉药……”
“不用麻醉药?”悦菱惊道,那得有多痛啊。
“嗯,”柳清叶回答,“不过我还是悄悄在刀上用了一点,要不然估计他会更难挺过去。总之你多陪陪他吧,他现在神智还非常清醒。”
瑜颜墨已经从手术室的另一条通道转到了病房里。
悦菱进去的时候,他正阖着眼,趴躺着。
子弹是从右臂穿入,又射入了右边的肩胛骨。伤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却也是伤筋动骨了。
更何况,他和瑜狄夜僵持的那段时间,导致流血过多,他还坚持不用麻醉进行手术。
悦菱走过去,坐下,牵起他的左手。
他的手指动了动,悦菱看到他的额上有一层薄汗,大约是伤口现在还十分的痛,他的眉,也不知不觉地皱着。
悦菱看到他这样,只觉得十分地心痛。
“你干嘛这样……”她只说了不到一句,声音就哽咽了。
颜墨,你何必这样,何必这样逞强。
瑜颜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犹如飞鸟掠过一般,在脸颊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是醒着的,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他既不是傻瓜,也不是什么痛神经缺失的人,并没有白痴到一点都不怕痛。
但是,他不要麻醉药,并不是因为不需要它,而是因为不敢要。
婚礼并没有真正顺畅的进行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他最终支撑不住晕倒,他一定会强撑着牧师把婚礼举行完毕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手术室,所幸的是还没有开始进行麻醉。
所以,他不要麻醉。
因为他不能睡过去。
瑜颜墨觉得害怕,他害怕被药物操控而一睡不起。像曾经那样,睡过一个星期,醒来的时候,他的女孩,已经不在原地等待。
所以宁愿痛,宁愿生生承受,也要清醒的渡过每一秒。不能让任何的意外发生。
“你想起了什么?”过了好久,他才开口,一句话说完,已经痛到脸色苍白。
悦菱拿着纸巾,轻轻地拭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很多,亲爱的,”她的声音非常地轻柔,“我想起来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瑜颜墨必须得到确认。
“你都知道的那些事。”悦菱不想和他多说话,她知道他每说一句,疼痛都在加剧。
“我要听详细。”他的固执从来都超过她的想象。
悦菱只能一一道来:“嗯,我能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了。孤儿院的事,有关李院长和那些孤儿们。我记得我生日那天被卖了……颜墨,是你的来到,让我脱险……我本来是要等你的,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
是的,她几乎想起了所有的事。
就在瑜狄夜倒计时的时候,因为这生死的逼迫,记忆终于冲破了层层枷锁,全部倒映在她的大脑之中。
她记起了那个夜晚,她躺在瑜颜墨的胸膛上,听他说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瑜颜墨说过,有人骗走了他的弟弟,给他发了生死通牒,哪怕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他,他也要单刀赴会。
因为,他的弟弟在别人的手上,生死未卜。
瑜狄夜说瑜颜墨从没有关爱过他,那是不可能的……
为了拯救自己爱人的性命,她在这般逼迫之下,想起了那么重要的事。
想起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证据”。
在这之后,许多记忆就相继的回归。
她想起来,瑜颜墨走了以后,李院长要她和黎翊结婚,却在结婚的当晚,放火烧了孤儿院。
所有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烧死了,除了她和黎翊,还有小麦。
“李院长……”悦菱想到这里,忍不住咬了一下唇,问瑜颜墨,“她现在在哪里?”
曾经,面对滔天大火,她发誓一定要凶手受到惩罚。
是李院长,让从来心中只有善念的她,知道了什么是恨。
“她死了。”瑜颜墨闭着眼回答。
悦菱抬起头:“死了?怎么死的?”
瑜颜墨却不再回答她了。
从前,那么期待她能想起过去,后来,觉得就算她想不起也没关系。现在,他害怕她会想起。
这里面的苦涩和挣扎,他根本无法向任何人倾吐。
悦菱看着地面的一角,似在思索:“死了……也好……”她曾对着满是大火的孤儿院和冤魂们发誓,只要能让李院长接受惩罚,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她失忆了,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可是最终,李院长终于也得到了报应。
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又问瑜颜墨:“李姗姗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好像变成了……小堂的妹妹?”
这句话,让原本安静躺在病榻上的瑜颜墨,伤口加倍的疼痛起来。
发觉他的汗珠大颗地落下来,瞬间浸湿了枕头,悦菱也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颜墨。”她忙问他。
瑜颜墨只是把眉头皱着更紧了。
悦菱看着他片刻,突然起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有没有麻醉药?”走到护士台,她问里面值班的护士。
“麻醉药?”护士几乎想也不用想就摇了摇头。
“给你们柳院长打电话,让他过来给瑜颜墨麻醉。”悦菱果断地对护士命令道。
“这……”护士有一时的犹豫。
悦菱见状,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柳院长的电话是什么?”
“我们会通知院长的。”护士见状,也吓了一跳。
悦菱点点头,把电话递给护士:“马上。”她的口气,有种毋庸置疑的果敢,不同于往日。
“医生舅舅,颜墨很难受,我想让他麻醉了,好好睡一觉。”接通电话,悦菱忙向柳清叶求助。
柳清叶挠着脸:“这个嘛……常理上说,休息肯定是对身体恢复是最好的。可是,我估计他不想麻醉,谁也不敢给他打那个针。”
“我敢,你教我怎么打。”悦菱的声音里,带着干脆。
病房的门重新开了。
悦菱推着医护车进来。
瑜颜墨听到声音,微微睁了眼,见是悦菱,又重闭上了眼。
方才,她一声不吭的走开,他忙给保镖打了电话,得知她只是在外面和护士说话,他又放下心来。
只要他是清醒的,一切就是可控的。
悦菱把医护小车推到瑜颜墨的面前。她拿起了针筒。
“你做什么?”瑜颜墨又睁开了眼。
悦菱伸长了手,往着输液袋里注射着针剂。
“我给你加药。”她看也不看他的。
“为什么是你?”瑜颜墨的眼中,有怀疑的神色。
“因为我想给颜墨做这个。”悦菱很淡然地回答。
瑜颜墨的眼神落在悦菱的裙子上。悦菱发觉他的目光,了了然地“啊”了一声,低着头。
“我嫌它太长了,走路碍事,所以剪短了。我又怀孕了,万一绊倒了怎么办?”悦菱淡定自若地解释着,“有问题吗?”
瑜颜墨重新闭上眼:“没有。”
事到如今,悦菱除了想起李姗姗的事,似乎还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但是,随着她记忆的恢复,瑜颜墨能够感觉得到,那个迷糊懵懂的女孩儿,似乎也逐步的消失了……
悦菱,开始变得有点……过于清醒了。
或许,她从来都是那样的。
孤苦、无助、可是却带着一丝坚韧。
她可以在他重伤的时候,扶着他一步步回到孤儿院;她也可以为了给他要一点药,就去接受李院长的鞭打。
真正的悦菱,尽管弱小,但是却独立。
她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不可能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这也意味着……或许,他对于她的作用,对于她的重要性,在慢慢地减弱……
瑜颜墨憎恨这种失去控制力的感觉,就如此刻,他想要再度睁开眼看看她,却觉得只的双眼无比的沉重,肩上的疼痛感,随着整个身体感觉的消失而消失……
“悦菱……”他奋力地喊着她。
在他听来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声音了,但在悦菱听来,只是一个轻微地呼唤而已。
“亲爱的哦,”悦菱蹲了下来,脸离他的脸很近地看着他,“对不起哦亲爱的,我刚刚给你加的药是麻醉剂和安眠药。你不要生我的气啊。”
什么?
瑜颜墨的心中大惊。
他挣扎着想要扯掉手上的吊针,可是整个身体已经麻木了。
☆、207 受伤的骨骼后,是受伤的心
“亲爱的,”悦菱俯下身子,吻了吻瑜颜墨的额头,“好好睡一觉吧。”
悦菱知道瑜颜墨是个倔强的男人。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为什么他不愿意用麻醉。
是因为她太弱小了吗?无论到哪里,总会闯祸,然后让他操心。所以他不敢入睡,如果不能清醒的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他就无法安稳。
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必须要好好的休息。
悦菱从小就知道,如果人的身体不好了,最大的治疗就是休息。小的时候感冒发烧了,只要多喝水,然后好好的睡一觉,身体就会渐渐恢复。
可是他却不肯入睡,并且忍受着这么大的痛苦。如果这样下去他的伤口会恢复得非常的慢,说不定以后还会留下后遗症。
所以,为了他的健康,她只能偷偷给他用了麻醉药。
“对不起,亲爱的。”她握着他的手,虽然知道他醒来一定会对她发脾气,但她还是冒着让他生气的风险给他加注了麻醉药,“等你醒来身体好了,再对我发火吧。”
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会再到处乱闯祸,让他担心了。
柳清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着呆。
悦菱走了进去:“医生舅舅,你这次没有给他用什么特效药吗?”
柳清叶几乎是愣了一下,这才摇了一下头。“没有。”他说。
他现在没心情去干那种事了。
瑜柳珍莲在关押期间自杀身亡了,他到现在都不敢告诉父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从小到大,心情从没有这么糟糕过。
“可以让他快点恢复吗?”悦菱坐到了柳清叶的对面,“我害怕他醒来会不安分的。”
“为什么?”柳清叶并不是不解,而是不想去动这个脑子。
悦菱却很清醒:“因为他醒来就会到处乱跑的啊,他一定不甘于躺着安静养伤的。这样势必就会牵扯到伤口的,说不定还会感染呢,医生舅舅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用的。”
柳清叶起码又过了两秒,这才回答:“有的,我过会儿给他用点吧。”
“副作用大吗?”悦菱忙着问,柳清叶的药的副作用,她可是见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