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怎么你们都在?”咏临从门外风风火火的进来,大咧咧嚷了一句,哈哈笑道:“我说那些内侍怎么在外面张罗火炉呢,原来两个哥哥都钻我这野猫窝来了。你们两个倒是难得在一起的,稀客稀客。”
咏棋回头一见咏临,怔了一不,脸色骤然一变,明白过来……刚才和自己在一起的是那个阴沉冷漠的二弟咏善!
顿时惊疑不安起来,心忖道,都是自家兄弟,错认了直说就好,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偏要冒充咏临?
这么点年纪,竟不动声色到如此地步,真叫人心惧。
边思忖,边悄悄瞥了咏善一眼,和平日印象中寡言冷淡的咏善一一对照起来,越觉出三分应该敬而远之的胆寒,隐隐打个寒颤,连目光都收了回去,虽然一个字的怨言也没有,那顿时判若两人的生疏却显而易见。
咏善看着咏棋把目光默默移开,越移越远,彷佛被人一刀一刀割着心。
一股做了贼又被人抓?住露?出头脸示?众的难堪、窘迫、绝望包围了他,像忽然从温暖的阳春三月掉进了冰窟窿,彻头彻尾冻成个雪人。
他想开口解释一句,喉咙挤了挤,却只挤出一个短促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嘶哑的单音。
咏临犹未察觉出来,摇头晃脑地大声道:“这场雪真是大好事,父皇免了我们功课,又能堆雪人打雪仗,还能赏雪赏梅,更可以沾哥哥们的光,吃点稀罕的东西。对了,咏善哥哥,听说你吩咐他们去你那头取彩蝶香来泡,啧啧,上次我求你给我一点尝尝,你怎么死活不肯呢?说什么正宗的彩蝶香一年只产十来斤,有钱也找不到地方买去,让我这个不懂品茶的人喝糟蹋了。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方……”
话未说完,发现咏善已经二画不发走出去了。
“哥哥?哥哥?你到哪去啊?”咏临追到门外,叫了几声,看着咏善的背影消失,回过头来,愣愣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咏棋半日没吭声。
当太子这些日来,每天被母亲丽妃耳提面命要处处小心,提防暗箭,尤其要提防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此刻无缘无故被人骗了,还是被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弟?弟当面骗了,才明白“深宫中有心计的人真是不计其数”,细想之不,毛?骨?悚?然。
咏临又问了两次,咏棋不想把事情闹大,始终没说话,只是苍白着脸,默默摇了摇头。
咏善回到自己住处。
常得富远远瞧见他,迎出来殷勤地呵笑着问:“殿下回来了。小的已经把弓箭靶子预备好了,殿不是现在练箭呢?还是先喝口热茶再……”
啪!
话未说完,脸上已经挨了咏善一耳光。
“练你的命!谁说要练箭?今儿好雪景,本殿不喝酒赏雪!”咏善猛然爆发般的咆哮,环视眼前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天地,猛然间又一阵猝不及防的心酸,顿了顿,咬着整整齐齐的白齿,沙哑地一笑,“拿酒来,别辜负了这景致。去,拿最烈性的酒,多拿点。”
常得富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惊恐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照办。
咏善低头看他一眼,声音柔和了点,“去吧,把酒拿来。天天学天天练,我也有累的时候,怠学一日,也不过分。”
常得富这才把酒取来,果然是最烈的。
咏善接了酒壶,连杯子也不要,在雪地仰头往喉咙里灌。
灌完一壶,低头时视线不移,看身前身后,入目俱是白雪茫茫,下肚的烈酒不但不晓烫,反而像冰一样凝在肠胃里,冻得自己簌簌发?抖。
他觉得这是喝得不够,又灌自己一壶。
烈酒接连下喉,他却越来越冷,想起今日他和咏棋曾经只有咫尺之隔,瞬间远到连目光也无法触?碰,顷刻悲伤不可自仰。
他失声痛哭。
咏善,炎帝最有才能,最沉稳练达的儿子,在长兄最喜爱的白雪皑皑中,失声痛哭。
一边喝着最烈的酒,一边冻僵着自己,一边听自己绝望的哭声。
隔着高墙和广场,远远的,是有着咏棋和咏临的安逸阁。
他知道,自己的哭声越不过这高墙和广场。
他的悲伤和失望,和他的爱与渴望一样。
都传不到,他最爱的人那里。
一口一口灌着烈酒,他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这么绝望。
他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
假如,假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咏善发誓,他泣着血发誓——绝不让咏棋的目光,再从自己身上,默默地移开。
秋后算帐 BY风弄
为来年风调雨顺而进行的大祭祀,从春分开始,至清明结束,前后十五天,是咏棋最忙碌、最辛苦的日子。
皇家的祭祀不比寻常,典礼选在城郊外著名的天育坛进行,选祭礼、和礼部的官?员商量步骤礼仪、开坛……一连串的事,繁琐到极点,却又不容一丝差错。
咏棋身为主管宗族事务最高阶?级的皇族,身兼数职,既是主持典礼的正官,又管着典礼上所需各种物品的总采办,钱款都经他手里过,因为这个,每日来找他请款采买物品的、请他给指示的人络绎不绝,因为有太多人要见,进宫又要递牌子,咏棋索性写了奏折,请求皇上恩准自己暂住天育坛,来个就地办事。
没想到,咏善居然颁旨——准。
于是咏棋临时把天育坛当成了驻地,挑了一间厢房住下。
毫不容易,乱哄哄的十五天过去,大祭祀总算圆?满结束,跟着咏棋的一干人都熬得头昏眼花,人人受了赏,咏棋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件大事总算没有差错的办下来了。
祭祀一结束,咏棋就匆匆梳洗换了衣裳,上马回宫、向皇帝弟?弟奏报经过。
一进奉先门,咏棋就察觉周围气氛与平日大不相同。
内侍们诡异得安静,个个异常忙碌,往里面递奏折的、送热水的、传旨的,看不见一个人偷懒,没人像平常那样低声说笑,或偷空找个地方坐着歇歇脚,甚至连宫女们的脚步也又小又快,一声咳嗽也听不见,稍有一点动静,脸抬起来往四处一扫,目光不定,活像受了惊的兔子。
咏棋心里暗暗疑惑,踩着大块白玉方砖径直入了崇圣门,再走一段路,猛地一愣,停下脚步。
一眼看过去,体仁宫外头的大广场上,直?挺?挺地跪了不少人,有官?员、有内侍、有侍卫,也有宫女,一百来人个个脸色煞白,骇得形如木偶。
外围站了一圈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地看?守着。
咏棋看见常得富居然也跪在里面,还是头一排,不禁走近了两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得富早吓得抖抖瑟瑟,见到咏棋,眼泪立即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哭求道:“王爷开恩!求王爷为小的说一句好话,小的实在……实在从没想过加害王爷……”
“你好好的说,到底你犯了什么事?”
“小的也……说不上……说不上犯了什么罪……呜……总之是被人家牵连的……王爷,看在小的多年小心伺候的份上,您救救小的……”常得富一边说,一边哽咽。
旁边一个侍卫喝骂道:“闭嘴!圣上说了,叫你们老实在这里跪着等死,不许多嘴,你还敢和王爷诉苦狡辩?”还作势提起脚来,要教训常得富。
咏棋喝住那侍卫。
常得富说得不清不楚,他也听不出个究竟,想了一会儿,对常得富说,“你别哭了,我进去问问。你伺候皇上不少日子了,若犯的错不大,想来不会责罚太重。”说着进了体仁宫的外大门。
体仁宫里气氛更为沉抑,连守卫在廊下门前的侍卫脸色都是铁青的。
咏棋在走廊上,刚巧见到王景桥偻着腰,慢慢从房里出来,小声招呼了他一声: “王太傅。”
王景桥脸色有些黯沉,像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似的,咏棋低声叫了两次,他才察觉着把脸转过来,看见咏棋,老眼睁开了一点,赶紧挪动步子朝咏棋走过来。
“王爷回来了?祭祀还顺利吧?”
“一切都好。”咏棋的目光往房门那头一挑:“皇上在里面?”
王景桥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口气。
咏棋问:“外头跪着那些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我看连常得富都跪在那了。要是事情不大,等我进去,给他们求求情。要是违了大礼法,我就不过问了。”
王景桥转过头,看了房门一眼,把咏棋悄悄拉到一边,低声说:“老臣已经劝过了,不管用。皇上这次是雷霆震怒,刚才差点把龙案都踢翻了,说要给这些人全部绞杀……”
“什么?”咏棋心一颤,动容道,“绞杀?我看外面跪的人数有上百了,就算是大案,总有主犯从犯之别,怎能一概论死罪?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
王景桥复杂地打量了咏棋一眼。
“这件大案是十六天前,从太医院的一桩小小的窃药案里牵出来的,本来是一个打杂的小内侍偷了太医院的药,后来抓?住了,熬刑不过,又供出了当初给王爷您用安魂散的旧案,这可把审案的官?员吓坏了,谋害皇子可是滔天大案啊。”
咏棋身?子一震,片刻,才迟疑地问:“咏善他……皇上都知道了?”
“当时就上报给皇上了。”回忆起这些天密查御案的过程,王景桥仍觉得惊心动魄,“皇上一看奏折,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立即下旨要宣鸿音亲自查勘,宣鸿音调出王爷在太医院的所有脉案,一股脑儿往下追查。十来天工夫就抓了一大批人,太医、太医身边的小学徒,还有当时在太子殿伺候的内侍、宫女、侍卫,通通关?押审问。现在算是审结了,今天宣鸿音把案卷呈上来、就看皇上怎么发落了。”
咏棋怔了半日,叹气说:“怪不得我一奏请到天育坛,他就准了。”
“王爷,”王景桥沉声说:“皇上如果真的把这些人都绞杀了,恐惹天下非议啊。这些人里头是有该杀之人,可有的只是知情不报的罪名。皇上正在气头上,老臣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我去劝。”咏棋打了个手势,“老太傅请安心,皇上是个仁君,不会滥杀无辜的。”
他朝王景桥微微颔首,看了看带给人沉重压抑感的紧闭房门,定了定神,迈开沉稳的步子走去。
咏棋在门外站定,隔着门奏报:“臣,咏棋求见。”
等了好一会儿,房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他又报了一次,声音稍提高了一点:“臣,咏棋求见。”
良久,才听见里面出来阴沉沉的声音。
“进来吧,把门关上。”
咏棋推门进去,小心地把门关上,才抬头去找咏善的所在。
所有窗户都关着,房间显得昏昏暗暗,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阴冷。
咏善坐在镂着五爪金龙的木案后,案上高高堆着卷宗,有过半已经被翻过,凌?乱地丢在那儿。
看见咏棋进来,咏善一个字也没说,居高临下,犀利地审视着咏棋。
坐着天子的房间,像坟墓一样死寂。
无形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压下来。
咏棋站在原地,屏息等着,背着光,他瞧不清咏善的脸色,但咏善的目光正在刺着他,像冷冷的匕?首一样。
他害怕这样沉默的咏善,不由自主轻咳一声,刻意保持着平稳的声调,缓缓道: “臣进来的时候,看见广场上,跪了许多人。听说……皇上为了一件案子,要通通判他们死罪?”
“朕为的是什么案子,你心里有数。”咏善的话里带着罕见的冷厉,冷笑道:“王景桥刚刚才在这里力阻,都快要上演文死谏了,才被朕轰出去,又轮到你来了。仁亲王,你是要为外头那些人求情?告诉你,朕恨不得连你也一并杀了!”
最后一句,震得屋顶簌簌作响,咏善再也收敛不住狂涌的怒火,站起来,哗啦一下,把案上的卷宗通通狂风扫落叶似的扫在地上,暴躁地在案后走来走去。
“你以为朕是为了你才彻查此案,是不是?”
“你以为朕杀他们,也是因为心疼你,他们是为了你而没命的,所以你来求情,是不是?”
“你以为朕一向依着你,不会拂你的面子,你进来说一句,朕就会饶了他们,是不是?”
一句比一句愤怒的咆哮,从房门和窗户逸出,传到远远的地方,震荡着所有人脆弱的神?经。
“咏棋,你妄想!”
“朕一点也不心疼!朕压根就不想管谁害了你!朕更不会给你面子赦免他们!”
弟?弟登基后,还是第一次这样毫不留情的痛斥自己。
天子之怒,非同小可。幸福
听着咏善的咆哮,咏棋不发一言,默默地跪下了。
正破口大骂的咏善一眼瞥到,目光一跳,像被什么噎住似地停了声。
他停下了踱步,回过身,远远看着跪下的哥哥。
复杂的,极难过的目光,投射在咏棋身上。
高大的,充满威严感的身躯,似乎装载了难以言喻的挫败,像有一种痛苦,深深的、沉沉的压在了这位年轻皇帝的肩膀上。
很久,他才把目光收回来,慢慢走到案后的椅子旁,沉重的坐下,仿佛打了一场耻辱的败仗,沉声问:“你到底……把朕当什么了?”
“……”
咏善一字一字地,满是酸楚:“你在太子殿,被人天天灌药,差点连命都没了,朕竟然毫无所知。”
“你就没有想过,告诉朕?”
“……”
“让朕像个傻?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连你几乎丢?了命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