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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再吃些吧!”易天煦夹了好些便于食用的菜肴到五娘碗中,再把白玉调羹塞进她的手中。
“嗯。”五娘沉静的舀起碗中的饭菜往口里送,一口又一口,机械式的吃着。
易天煦在一旁专注的看着她的反应,从那次她情感失控爆发后,仿佛最后一点灵魂也随着奔腾的泪水溜走了,她再也不曾表达自己喜欢与否,他也曾尝试着问过,但她总是愣怔,眼中有着深深的迷惑。
她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受,不只是没了喜怒哀乐,就连一般的滋味也尝不出,但即使心忘了,但眼神甚至仍是诚实的,当她喜爱时,眼角总会有一丝上扬,死寂的眼神中会闪出一点清明,虽然转眼又消逝,但他已习惯捕捉她这细微的小反应了。
“如果吃撑了,就别勉强。”看她的动作滞了滞,他叹息的阻止她欲送入口的那匙饭菜。
若是他不拦着,她会永无止息的吃着,只为了遵循他的命令。
五娘依言放下碗,沉静的眼仍然看着他;他拿起帕子替她拭唇,之后端起碗吃着已经凉透的午膳。
五娘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他,她的心中有好大的疑惑——他为何要这样对待她?他明明已是皇上了,要什么没有?何必纡尊降贵的讨好她这个废人?
他何须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新生的胡渣没刮干净,晚上又因为看着她而难入眠,眼下出现了阴影,用膳时又一直照看着她,无法好好用餐,让他俊美的脸庞也瘦了许多。
但他却没如她预料的不耐烦,她以为他会很快的烦腻这种游戏,毕竟他天生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可他没有,他还是无微不至的陪伴她,甚至时常露出那种满足的温柔微笑。
他幽深的眼中以往总是带着促狭的笑意,里面有的是一片让她看不清的迷雾;如今却被某种情绪填得满满的,而那情绪之于她是陌生的,却又熟悉得令她心痛。
“陛下,外头有允鹰国使者紧急求见。”小厮充满奔进房内,伏在地上请罪。
“朕不是说过,朕陪皇后共进午膳时,不想有别人打扰吗?”易天煦不悦的拧眉,冷冷的朝地上的小厮扫去一眼。
“小的知错,但今日实是事态紧急,不得不禀告!”深怕皇上不悦,小厮说得又急又快。
最近东方确实有些不平静,易天煦暗暗叹息,放下碗筷。“影儿,朕先去处理一些事,你不用等朕,好好休息吧!”温柔的对五娘说着。
五娘动也不动,仍然看着前方,仿佛她的心,她的魂早不在这里,待在这里的不过是副空躯壳。
易天煦虽然早已习惯,不过每次她这样时,总会让他的心微微疼着。
“陛下!”小厮轻声催促。
“行了。”伸手拢了拢她耳边的发,易天煦大步往外走去。
五娘如蝶翼般的眼忽地眨了眨,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影后陛下,今天外头天气很好,奴婢扶您到外头去晒晒太阳吧?”看见五娘的眼神又开始恍惚,一旁的宫女连忙说着。
五娘动也不动,仿佛又出神了,直到外头传来鸟叫声,她空洞的眼神总算注入了一点神采。“好。”
宫女们喜形于色,太好了,影后终于有到外头走走的意愿,连忙提鞋、取衣,忙成一团,搀着五娘到园中。
“影后陛下,请坐这里吧!”宫女拂净一块平坦的石,细心铺上绸布,小心让五娘坐下。
这园子……五娘深吸一口气,这气息她很熟悉,在过去每年的夏天,她总爱在园中流连忘返,就是为了嗅闻这种香气。
“这里种的是?”五娘困惑的皱眉,她记得这种花只在御花园才有,但这里是皇上寝宫,怎会……
“是山茶花,娘娘。”宫女笑眯了眼,难得娘娘愿意开口说话。
“山茶?”五娘略感吃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各式花儿的模样虽不尽相同,却都散发着她熟悉的香气。
“是的,娘娘,你封后那天,皇上就下令把这园中所有的花全撤换为山茶花,说实话还真是可惜了那些牡丹,那些都是些珍贵品种,开得正灿烂,皇上却突然说改就改,让宫中花匠全都伤透脑筋了。”
是他?他怎会知道的?她从没说过;而且他那种人比谁都爱自己,怎么可能牺牲自己喜爱的物品来迁就她?五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可现实又明白摆在她眼前。
“哟!还真巧,这不是姐姐吗?静儿向姐姐请安。”娇腻的女声突兀的破坏了宁静,艳丽女子婀娜多姿的走到五娘眼前,口中如是说着,却没一点行礼的意思。
五娘看都没看女子一眼,径自望向远方去——傻子都听得出来,在御花园相见还可说是巧遇,在易天煦的私人花园中“巧遇”就真的有心了。
“静儿向姐姐请安,姐姐没听见吗?”静妃不悦的扬高语调,这女人是聋了吗?本想向她示威,好让她知道现在宫中谁受宠,没想到这女子更傲,连正眼都不瞧一眼,让她为之气结。
“什么事?”五娘转过头,勉强收敛心神,她早该知道,他是王,该有后宫宠妃万千,而她不过恰巧是他现下较有兴趣的棋子,可为何在听闻别的女人口中刺耳的唤着她时,她还是会产生无法解释的情绪呢?
五娘过于冷淡的语气让静妃窒了窒,这女人是怎么搞的,竟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无法直视。“也没什么,只是想说姐姐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都没能来给姐姐请安,姐姐虽尊于静儿,但论进宫时间却是静儿早于姐姐,是该来关心一下姐姐的。”
事实上是皇上自从影后入宫,便再也不去其他妃子那里了,她可是这女人入宫前最受宠的妃子,不但有艳丽的美貌,还有显赫的家世,更是呼声最高的皇后人选之一,却没想到被这女人拦腰抢去,教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五娘不答,沉静的细细瞧眼前女子——她好美,艳丽得像是盛放的牡丹,像是他会喜爱的类型,这女子之前肯定是受宠的。
静妃暗自咬唇,心中很是妒恨——过去一年来,皇上在女人中来来去去,但最亲密的还是她,她本以为后位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这个不知打哪来的残废女人一出现便抢走后位,连皇上所有的注意力也都被夺去。
“听说姐姐爱静,鲜少说话,还真是如此。”撑起笑脸,静妃装模作样的退了一步,要后头的宫女把东西端上,自己接过跪在五娘面前。“这是北斗国进献的上等血玉璧,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就当做是对姐姐的见面礼,请姐姐笑纳。”
刻意与影后保持两步之遥,故意不跪在影后触手可及之处——听说影后是个跛子,她想试试流言的真假。
五娘僵硬的看着眼前托盘,于礼她该亲自收下,但是她……
“不如让奴婢替娘娘拿吧!”一旁的宫女察言观色,上前挽袖想要接过托盘。
“拿开你卑贱的手!”静妃斥喝。“这玉璧价值连城,是要献给影后陛下的,你有资格碰吗?小心碰坏了,诛你九族都不足以补偿。”脸色阴沉的吓人。
宫女被骂,吓得缩回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姐姐,请吧!”静妃转头换上灿烂笑容,催促着五娘。
五娘死瞪着眼前的托盘,眼前女子脸上恶意的微笑好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
她的眼神迷茫了,眼前女子在瞬间与她过往某个影响融合在一起——那男子总是站在她身旁,笑谑着睇着她。
“这又是他的游戏吗?”五娘好轻好轻的问。
还真是没创意,同样的把戏玩两次,不过如能称了他的心意也好,也许他会就此放过她。
“什么?”这女人是说些什么鬼?
在众人吃惊的注视下,五娘摇晃的撑起身子试图站起,但一使劲,双脚就有锥心刺骨的痛意,她挥开宫女想扶她的手,心想既然要演出,那就来场有趣的戏码,让他欣赏个够吧!
她想漠视双脚的疼痛,但身子却很诚实——不住的颤抖。
五娘只好一手撑在石上,一手慢慢往前;她半撑着身子,即使仍坐在石上,微微使劲的脚却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静妃嘴角逸出一丝冷笑,算准五娘的手触到玉璧的前一刻,假意把托盘举高,阴狠的使出劲道朝五娘撞去,让她失去平衡往后倒;石后刚好是一池塘,五娘跌入水中。
“啊!姐姐……”静妃假意叫着,丝毫没有起身救人的意思。
“娘娘!”
“影后陛下!快来人啊!”宫女们在池边乱成一团,她们都不识水性,也不知该怎么下水救人。
五娘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间,还是下意识抓住水边垂柳,但她的手无法完全施力,便颤抖着往下滑,身上的衣裳吸水变得沉重,她的身子逐渐沉入水中,池水淹没了她,带来阵阵窒息感。
这样……也好吧?终于可以解脱了,她放开手,停止了所有挣扎,软软的任身子沉下,意识慢慢迷茫了——这样的落幕他该满意了吧?就让她自这场人生戏码下台吧!
第9章(2)
“影儿!”惊慌的怒吼从另一边传来,易天煦一身朝服未褪,直朝池边奔来。
“啊!陛下,姐姐刚才不小心跌进池子里……”一见到易天煦,静妃赶忙换上一脸担忧的神情,故作惊慌的往他身上靠去。
“闪开!”易天煦狠狠一推,脸上满是惊慌,毫不怜惜的把静妃推到在地,片刻不犹豫的跳进池中。
她在哪里?易天煦奋力拨开叶生水草,在昏暗的水中拼命寻找她的身影;幸好池子不大,他很快就发现她的身影。
她半闭着眼,仿佛已经昏迷;他努力挣开一旁水草,想要拉住她的袖口。
意识半茫的五娘敏锐的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看到易天煦布满焦急的脸孔离她愈来愈近,他正努力伸手想拉住她的衣袖,却苦于被水草阻碍。
不要!五娘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大半,她缩起手不愿让他碰着——她不想被他拯救,就让这出可笑的闹剧落幕吧!囚她在这深宫,玩弄她这废人,有何乐趣?
易天煦吃惊的看着她,她看来已清醒,可她不愿意被他拯救;她的脸益发苍白,两人在水中一抓一躲,仿佛是场捉迷藏,可她却是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在玩这场游戏。
拉不着她,易天煦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她脸上的神情好坚决——她想要死,她不愿再待在他身边,似乎多活一会儿都是痛苦。
由于五娘内伤未愈,一下便耗尽气力,她咳呛着吐出气泡,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易天煦呐喊,她的声音消融在水中,明明该是听不见的,但他却听明白了她最后的话语。
五娘闭上眼,意识跌入黑暗,所有的反抗全在一瞬间停止了。
易天煦轻易的拉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朝岸上游去。
“皇上上来了!”宫女们惊呼着,拿巾子的拿巾子、拿替换衣裳的拿衣裳,所有人都在岸边团团转。
“皇上!姐姐没事吧?”静妃假意上前关心,皇上……应该没看到刚才的事吧?
易天煦对一旁的嘈杂恍若未闻,大手颤抖的抚上她的心口,还有些许温热,一丝清浅的呼吸由五娘口中吐出,太好了!他的眼眶发热,把她紧拥在怀中。
“皇上!姐姐……”
“拉下去!”易天煦头也不回的说。
后头的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皇上说要拉谁下去?
“还要朕再多说吗?把静妃拉下去!”易天煦抬起头,脸色阴郁得吓人。
“是!”侍卫不敢多言,上前架住静妃。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臣妾不懂!”静妃惊慌的想挣脱,皇上该不会是看到刚才那一幕吧!但她家世显赫,父祖辈都是军中握有大权之人,皇上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那你就到牢里去吧!”拦腰抱起五娘,易天煦头也不回往宫内走去。
“皇上!冤枉啊!臣妾是无辜的……”静妃呼天抢地的被拖远了。
易天煦抱着五娘走到房内,接过宫女拧好的帕子,温柔的把她的脸拭净,接着伏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朕……懂了,你要的,朕都会为你达成……不计代价!”
“朕今天有事要宣布。”搂着五娘坐在身旁,易天煦转头面对朝臣,眼神恢复了幽深难测。
皇上要宣布什么?下头的大臣面面相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朕要废后宫。”
一句话说出口,下头的大臣们轰的一声全被吓傻了,鸦雀无声好半晌后又如炸开的锅般嘈杂起来——
“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臣恳请皇上三思。”
“陛下,请收回成命吧!”
“陛下,这样于理不合……”
大臣们七嘴八舌的想让易天煦打消念头,后宫既是女子战场,也是权势间势力的较劲场地,要让各种势力在后宫得到平衡,这正是后宫存在的原因;如今竟然要废除,姑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