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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十岁,是大年初二的夜晚,爸爸带着林静雰和侑亭回娘家团聚,她拗着脾气、不肯上车,管家放年假了,爸爸为避开尴尬,将她托给周叔。
周叔义不容辞收留她,那个晚上她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但知道有一个柔软的掌心一直在她额间测温度,天亮、烧退,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叔待在她床边。
除了妈妈,没有人这样对她。是冬天,却有道暖流渗进她心间,她开口问:“周叔,你和我妈妈熟吗?”
“熟,我和你爸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周叔,我妈不可爱、不美丽、不讨人喜欢吗?”
“谁说的,你妈既可爱又美丽,而且非常讨人喜欢,当时,我们学校有多少男同学在追她啊,还有人在你外公外婆家门外站岗呢。”
所以,错在不够聪明,要是妈聪明一点,只试三次,就不会被爸爸欺负得这么辛苦。“周叔也追过妈妈吗?”
“追哦,谁不追?可惜她看不上周叔。”
“要是妈妈喜欢周叔就好了,我喜欢周叔当我的爸爸。”
周信彬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发,叹气,“侑萱,你爸很关心你的。”
她摇头,不接话。
“侑亭的身体不好,他必须花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侑亭,不是故意忽略你。”
故意或不小心有差吗?重点是,她对爸爸就像妈对爸爸一样,不重要。她有自知之明。
“你爸对你妈相当内疚,他很想对你好,可是你拒人千里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给他一点机会吗?”
她给过了,是他放弃的。何况,她并不需要爸的愧疚,就像妈妈从来不想得到爸爸的罪恶感一样。
“你是个好女孩,周叔全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平和怒气,但生气并没有办法帮到你,你慢慢长大了,周叔希望你能够试着融入这个家庭,试着接纳爸爸和静雰阿姨给你的爱,并且学着付出关心,只有付出爱的人,才有权利得到爱。”
只有付出爱的人,才有权利得到爱?这句话,她在嘴里重复念过三次,再度摇头,她不相信。妈妈付出爱了,得到的不是爱而是失望和死亡。
从那之后,周叔渐渐成为她心目中的父亲,周叔很忙,却常记得打电话叮嘱她吃东西,周叔工作多到熬夜熬出中年秃头,但他没忘记在每次出国时,为她带回礼物,因此,她对所有人摆脸色,独独不给周叔难堪。
“在想什么?”
侑萱回过神,发现厉平不知什么时候找到干毛巾,在擦拭她湿淋淋的头发,她想躲开她的大掌心,却让厉平接下来的话阻止。
“如果我是你,我会快点把盘子里的东西解决掉。因为爸说,如果你不吃的话,三十分钟后,他会亲自上来喂你。”他抽掉毛巾,触触她的头发,很好,有八成干了。
她看厉平一眼,闷闷地把牛肉塞进嘴里。
“奇怪,我老爸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你乖乖听话?”厉平失笑,这个难搞的小女生,唯老爸能降服。
侑萱没回答,厉平十九岁了,长得很高,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个大人,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像侑亭那样,把他当哥哥看待。
“来,圣诞礼物。”他把纸袋交给她,她不收,他补了一句,“我爸给的。”
她看他一眼,扁了扁嘴唇,收下,心不甘、情不愿说“帮我谢谢周叔。”
他又笑了,笑得非常温柔。很好,只是个小谎话,就让她收下他的礼物,可见得对她,不能直着来。
“除‘谢谢周叔’之外,你没别的话对我说?”
对他有什么话好说?他是方侑亭未来的丈夫,而她,绝不和方侑亭有关的人物建立友情,这是原则、是立场、是泾渭分明。
“好吧,你不讲,我来说。这次的表演我会去看,要不要送花给你?”
“不必!”她用一双很孤臣逆子的目光看着他。
“你喜欢什么花?玫瑰、百合、向日葵、天堂鸟……”
“玛格丽特。”
话刚出口,侑萱很后悔,她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他来看发表会,但玛格丽特四个字不知不觉从嘴里飙了出去,在理智来不及阻止之前。他很有激人说话的本事。
“没问题,我会给你很大、很大一束。”他笑盈盈回答。
就这样,元旦那天,厉平不但来了,还带一群死党朋友过来,都是男的,对于观赏舞蹈表演,这群大男生实在不起兴趣,但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束花,这束花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朋友间的道义”,幸好,舞团里有许多美丽优雅的十七、八岁少女,稍稍安抚他们的心灵。
然舞蹈表演之后,他们有了改观,甚至有几个大哥哥搭着侑萱的肩膀说:“妹妹,你未来前途无限光明。”、“妹妹,你是舞蹈界最优的新星。”、“我敢发誓,二十年后,你一定会成为台湾之光。”
她没听进去他们谄媚的话,但她的鼻子闻到花香,而肩膀上,一只只的大掌心,为她,把温暖贴上。
那天晚上,她跳的舞曲是舒伯特的幸福,然后,她在下舞台之后,撞见幸福。
侑萱十六岁了,她念名校,功课在前段班,并且没有荒废舞蹈,每年她都能拿下几个冠军奖牌,照理说,这样的女儿肯定能得到父亲的全心关注,可惜,并没有。
她是方家的独行侠,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打交道。
侑亭的心脏随着年龄增长,发病的次数增多,让她变成陶瓷娃娃,一碰就碎,相较之下,侑萱就太独立自主了。
侑萱会因此伤心?不会,她老早麻痹了。
妈妈教过她,凡事试三次就可以放弃,所以在她敞开三次胸怀接纳父亲,而父亲选择缺席之后,她不再对父爱抱持任何希望。
十六岁的侑萱早熟而敏感,她明白妈妈弄错了,爸爸并不是喜欢会跳舞的女生,而是喜欢特定的女人,不幸地,那个人不是母亲。
侑萱仍然不喜欢跳舞,但已经投入了太多的心力。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她倔强着、坚持着,守住对母亲的承诺,也守住江老师对自己的期待。
她想,她会一辈子跳舞,知道再也跳不动为止,即使她已然明白,舞蹈没办法来回父亲的心。
意外的是,侑萱的舞艺没引来父爱的关注,却赢得舞蹈界前辈的赞美,报纸媒体赞誉她为芭蕾舞界明日之星、舞台上的精灵。
她占不了父亲心目中重要的位置,只能占住父亲为林静雰装潢的舞蹈室。
林静雰为了女儿的病,很久没练舞,骨头僵硬、舞姿生涩、她在舞蹈上的成就已远远超前于林静雰。
可是,有什么用?她常看着满柜子的奖杯苦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些没意义的东西拼命,很无聊对不?就为了霸占一间人家不要的舞蹈室。
旋转、跳跃,同一个动作,她对着镜子做过二十几次,都做不出她满意的角度,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数不清做过多少次,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仍然坚持。
这个时候,家里除了侑萱和管家,没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在医院,侑亭明天早上要进开刀房。
十点,墙上的咕咕钟跳出一只小鸟,拍翅鸣叫。侑萱消耗掉最后一份体力,瘫软在地上,仰躺,看着天花板,像濒死的海鱼,鼓着腮,不停喘气。
侑亭太紧张,周信彬给了她一点镇定剂,厉平等侑亭入睡后才从医院离开。
明天就要开刀,手术成功率不低,原则上没有大问题,但侑亭生性胆小,再加上方爸、方妈平日小心翼翼、保护过度,让侑亭受不得半点事,自从知道要动手术那天起,侑亭的情绪就起伏不定。
如果要开刀的是侑萱……她大概眉头连皱都不会皱吧。
想起侑萱,忍不住地,他又想笑。
她很傲、很冷、很孤僻,不懂人情世故,不会与人和平相处,原则上来说,她是个不讨喜的女生,但很奇怪,他就是喜欢她。
他喜欢她淡淡的表情,喜欢看她在舞蹈室里拼命,她肚子里好像有股永远发泄不完的怒气,鼓胀的腮帮子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说清楚对比对?他跟侑亭认识的时间、相处的时间都比侑萱久,但他就是喜欢待在侑萱身边。
尤其那束玛格丽特结束他们之间的长期冷战之后,两人慢慢建立友情。
来到方家、站在舞蹈室外,厉平看着侑萱不要命似地练舞,心底微怏,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对这个世界气得那么凶。
见她瘫软在地板上,他打开门走进去,静静坐在她身旁。
“你来做什么?”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瞄他一眼之后,又闭上眼睛。
“陪你。”
“方侑亭不要你陪吗?”
“连名带姓喊自己的妹妹,会不会太无情?”
他知道她不喜欢侑亭,知道她不满父亲爱上静雰阿姨,但爱情这码子事,复杂得让爱因斯坦也无法解题。
无情?侑萱轻嗤一声。“你来和我吵架?”
“不是,我给你带这个来。”说个,他从纸袋里掏出好几份从夜市买来的垃圾食物,摊在地上。
她横他一眼,不知道舞者有身材限制吗?
“不想吃?不行,你太瘦了,看……”他抓起她的手,手指头划着她手背上的青筋说:“这是巫婆专用手,要是不说,人家会误以为生病的是你不是侑亭。”
谁说生病的不是她?谁说她不是巫婆?她在心底诅咒过方侑亭千百次,她有病,心理疾病,从懂事开始就生的病,她只是不说、不表达,不让别人看出她病情沉重。
“吃一点吧,味道真的很棒,保证你一口接一口,越吃越顺口。”厉平挑起一块生炒花枝到她嘴边,见她仰躺着不张嘴,他笑得很贼。
“笑什么?”他笑冰山美人不得不回应。
“你有没有看电视,如果病人不开口喝药的话,那个主角就会把药含在嘴里喂对方喝,你是不是很想试试嘴对嘴喂食法?”他把话说的很黄,过分吧,二十三岁的“老先生”居然在对未成年少女要暧昧,不怕触犯儿童福利法。
她瞪他、他笑望她,但压在她嘴边的汤匙从没有放弃过,两分钟后,她打开嘴巴,生炒花枝顺利滑进她唇舌里。
拦腰,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喂食,这个喂一口、那个喂一口,她吃不完的,他通通吞下肚子。
第一次,她发现他食量惊人,他没变成胖子还真是祖先保佑。
“不要这样看我,你不知道用脑过度的人,热量消耗得多?”厉平笑得很温柔,温柔道可以将人融化。
“所以用体力的人热量消耗的少?”他没讽刺她,她先讽刺自己不用脑。
“你真是个难以讨好的女生。”说着,不由分说,他揉乱了她的头发。
侑萱挥开他的手,两秒钟,他的手再度攻顶,再度在上面制造鸟窝,她又挥开,一样,不多不少的两秒,他的手又飘了上来。
一次、两次、三次……试过三次之后,她不再做徒劳无功的反抗。
他就是这样子,用坚定的温柔一点一点攻占她的骄傲,在她尚未发觉前,他已牢牢霸占她的心情。
第2章(2)
这年,连连跳级,二十五岁的厉平正式成为医院里的主治医生,也许是家学渊源,也许是从小耳濡目染,繁重的医院工作没有难道他,相反的,他如鱼得水,还有许多时间陪侑亭、逗侑萱。
厉平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静静看着侑萱在自虐。
温柔的眼睛横了好几次,他想冲进去修理人,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但他没忘记静雰阿姨说过,舞蹈人的世界不可以随意被侵犯、中断,所以,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继续让自己温柔的眼睛发横。
在第三十或四十次旋转之后,侑萱体力不支、砰地,摔倒在木头地板上,厉平再也顾不得什么舞不舞蹈人的世界,冲进屋倒是,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将她抱回她的房间,上楼下楼,跑的速度像奥运选手,他拿来医药箱和冰敷带,替侑萱处理膝盖上的伤口,他的手很忙,嘴巴更忙。
“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这种练习法会让人休克致死?心脏弱一点的人像你这种操法,早就到地狱领号码牌等着喝孟婆汤,说啊,有什么比赛比自己的命重要……那么喜欢奖杯吗?我做一百个送给你……”他越念越起劲,失去了平日的温柔习性。
侑萱静看他的脸,他不算帅,至少和满街跑的花美男有差距,但他有双深邃的眼睛,看人的眼光总是带着许多温柔,他还有张性格的下巴,上次忙了一个星期没刮胡子,满脸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他非常高,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她都得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并没有改变,就像他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