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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儿顿觉有了主心骨,灰扑扑的面庞也随着笑意的绽放而明亮起来,点头道:“对,朝堂上的大事咱们不懂,可凤卫还在,南安侯也在,济王又是皇子,便是宫中。出了大事,也未必有人敢害他。咱们且去找南安侯,他必定会帮咱们找回郡主!”
她笑着看向小珑儿,“他若是不帮忙,等齐三公子回来,看怎么教训他!”
“是……等小观回来,不会饶他……”
小珑儿牙齿格格地打着颤,笑容浮在苍白秀美的面庞,恍若映着琉璃般不真实。
剧儿放下心来,再看她紧搂着怀中之物,抠得手上指骨根根突出,奇道:“珑姑娘,你抱着的是什么?”
小珑儿道:“没什么。刚听说秦南秦大哥也遇害了,想起他妻儿俱在京城,便过去收了些他的要紧物事打算送过去。既然先去韩府,我且把这些东西收藏起来,等安顿下来再找人送去吧!”
她四下里看着,迷惘道:“收哪里好呢?这园子,恐怕暂时不会太安稳。”
剧儿道:“你忘了假山后面那间暗室了?郡主从前收拾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藏着,见你喜欢看那些奇怪的书,还给了你一把钥匙,说里面有些书中记载的实物,可以让你比对着研究研究呢!你往日闲时不是也去过几次?那里又隐蔽,门户又结实,便是有人搜这园子,一时也搜不到那里去。”
小珑儿眼睛一亮,跳起来便奔了过去,竟连应都不曾应一声。
剧儿只觉今日见到的小珑儿说不出的古怪,但想着她小小年纪骤逢大变,举止失措也是人之常情。
等她们去了韩府,以南安侯素日待她的情分,必定诸多安慰劝导,她自然也会恢复原先的活泼欢快。
但小珑儿恢复得似乎比剧儿预料得还快,虽然她去那暗室的时间有点长。
她手中没了那个长形包裹,却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她的神色轻松而明媚,歪得脑袋向剧儿道:“堆在角落的几个箱子里有好些绫罗绸缎和金锭珠宝,我包了一大包,咱们去了韩府缺啥可以自己买去,也不怕受委屈。便是花花和白雪也不愁没鱼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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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长形包裹里包的是啥,其实不难猜出来吧?明天见!
☆、折惊风满檐(二)
剧儿笑道:“那里原就是个小库房。你不晓得那时郡主多受宠。别说宁献太子和济王殿下,便是太后、皇后,都常送来各类珍奇之物。宫。内外那些大臣妃嫔见了,谁不巴结?一个小生日都能收上几箱子的东西。只是郡主心气高,从不在这些事上留心,还是我们几个留意着,将其中珍贵些的物事另外用箱子装了,都搬在那暗室里。郡主还嫌那些箱子碍事,有一回还问我们哪来那许多箱子占了她收东西的地方。这次回来郡主也没怎么去过,想来早把那几大箱子宝贝给忘了!”
“不能忘啊,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呢!”
小珑儿牵过狸花猫,摸。摸它惊恐乱转的脑袋,“别怕,还会有鱼吃。花浓别院烧了,琼华园烧了,韩府还没烧了呢!哈——窠”
她的尾音拖得高高的,听来甚至有些尖厉。
狸花猫惶恐地看着她,连白猫也警觉地抬起头,哆嗦地抖着尾巴旆。
经过一。夜鲜血和火焰的洗礼,虽和冤家对头一起被人牵着,白猫已完全没有了和狸花猫大战一场的兴致和勇气。
人和猫,到底是不一样的。
小珑儿秀丽的柳叶眉轻轻地挑了挑,眼眸里仿若噙了泪,偏偏眼角弯弯,L然一个清澈微笑,纯净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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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制,楚帝驾崩,新帝需领文武大臣素服哭丧,行奉慰礼,三日后百官方可各自回衙门斋戒,住宿二十七天。
韩天遥明知十一出事,闻彦等官微位卑,赵池等从疆场带回的部将更是对京中情形极不熟悉,很难查出头绪,遂寻机与宋昀相商。
宋昀虽继位,但朝中无人不知宋与泓才是皇子,尤其一些原先欣赏济王的大臣,入宫后察觉皇储已然易人,并得到太后、施相支持,当众宣读了诏书,虽不敢当面质疑,却也难免背后议论。
宋昀处之泰然,待人接物沉静谦逊又不失帝王风仪,并无丝毫错讹。
只是独在偏殿见韩天遥时,他才卸下在众人前不得不维持的风度,眉眼间尽是倦乏和愁郁。
听韩天遥说起,他抬手让韩天遥在旁边椅子上坐了,倚在榻上扶额半晌,方道:“南安侯,依你之见,朝颜郡主是落入了施氏之手?”
韩天遥道:“济王被薛及用一把染血的宝剑威胁入宫,再不敢对皇位有所肖想,必定是因为认出那剑是朝颜郡主的。他待郡主与别人不同,自然会顾及郡主的安危。皇上……真的不知此事?”
薛及是文臣,擅长察颜观色、能言巧辩不假,但绝对没那能耐去动琼华园。他只是施铭远手下最忠实的一条狗。
而十一的剑,以及十一的命,最终却被用来为宋昀顺利继位扫平道路。
宋昀显然听出韩天遥言外之意,慢慢坐直了身,扫过门口的随侍,低低道:“朕的确不知此事。你需知……朝颜郡主不仅可以威胁济王,同样可以威胁……朕。你该明白的。”
韩天遥的确没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一生得招人,不论他韩天遥,还是宋昀,都不是倾慕她的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低问:“皇上既有这心,不知可曾向施相打听过?”
宋昀淡色的唇角向上一弯,仿若有浅浅的笑,却氤氲着难言的涩意,“我问过他,可知琼华园之事?他答,不知。但郡主吉人天相,应该可以转危为安。”
他说得极平淡,仿佛他和施铭远的对话也是这般平淡无奇。
但深思开来,这一问一答间,多少的话里有话,尽在不言中。
韩天遥默然之际,宋昀低低的话宛若耳语般萦了过去:“我的生。母身体不大好,近来也被施相接来京中养病。朕已数月不曾见她了……”
韩天遥眸心深浓如墨染,却有点点星芒跳动,“施相知道济王厌恶他,想方设法不肯让济王继位。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干预皇储之事,他自然希望新皇登基后能由他继续一手遮天,执掌朝政。”
若觉得好容易扶立的人选心生他念,使些手段相胁显然该是意料中事。
宋昀无疑会是大楚的君主。只是他这位君主能对自己的家国掌控多少,则完全说不准了。
外有施铭远倚仗扶立之功势焰嚣张,内有云太后以母后之尊垂帘听政,毫无根基的新帝想夺回皇权,重振君威,显然任重道远。
宋昀虽非生长于皇宫。内院,但自幼人情冷暖见识不少,心思也远比寻常人敏锐机警,自然早已虑到这一层。
他轻叹道:“南安侯,当日。你秘密遣人来见,说愿全力相助承继大宝,我着实感激。原想着若能得以继位,生身父母亦可循旧例分封,施相再跋扈,也不敢拿我生。母怎样。再不料他们竟盯上了琼华园……”
在察觉宋与泓竟是毁其家园的仇人后,韩天遥舍济王而扶立宋昀已是意料中事。
宋昀虽是施铭远看中的人,却性和内刚,自有主见,不会甘心成为他人傀儡,断送宋氏江山。
韩家在军中颇有威望,于此边疆不宁之际,听命于韩天遥的忠勇军更是弥足轻重。
只要有人相助,宋昀继位后必会寻机阻止施铭远揽权,并设法扶持能掣肘相权的力量。
如此,韩天遥扶立宋昀,不仅可以谢宋昀当日在越山相救之恩,更可与新帝联手,进一步拓展自己在朝中声名权势,从而抗衡施氏。
二人都不是久居朝堂之人,却都是聪睿之人,其中利害关系彼此心照不宣。
但此时韩天遥握惯刀剑的手指撑着额,竟有难掩的颤意。
他低声答道:“此事是臣思虑不周。皇上夜半传讯给臣,臣匆匆赶来,只虑着夏震能一时压住消息,天明后总是瞒不过去,到时十一入宫,必定不肯和我。干休。我……从未想过她会在京城出事。”
阻断宫。内外通讯,固然是为说服云太后易储争取时间,也是为不让消息传到十一耳中。
他们担忧十一入宫,以她一贯的强势逼他们更弦易辙。
若她真的出现,韩天遥也罢,宋昀也罢,都未必有勇气跟她争执反目,——哪怕为的是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
她不仅是花浓别院的十一,更是名震天下的朝颜郡主。她的武学天赋远非常人所及,回京戒酒后调养这许久,一身武艺渐渐回复巅峰状态,别说路过、齐小观,连韩天遥都未必是她百招之敌,以至于韩天遥竟从不曾想过,她居然会在自己京城的府第遭人暗算。
但他应该能想到的。
他韩天遥自负文武双全,不是一样在自己家中被打个措手不及,险些送了性命?
当日有十一救他。
不论是出于侠骨柔肠,还是因为想代替济王有所补偿,十一到底救了他。
可如今,又有谁救十一?
他的手指将额际压出浅浅红印,眉峰锁得极紧,声音沉郁得如化不开的夜雾,“昨日十一回京乘的是马车,后来入宫坐的是肩舆,我便晓得她身体未曾复原。我竟未曾想到会有人趁机向她下手!我竟未想到!”
宋昀盯着他眉眼微挑,眼底闪过惊诧,“她不是未曾复原,而是前天刚死里逃生。在这之前半个月,她中毒昏迷,险些丢了性命,难道……你竟不知道?”
韩天遥的手击下,几乎将身下的圈椅扶手折断,“你……说什么?”
宋昀的目光扫过他的手,审慎地看向他,“我以为你该清楚的。她和她的凤卫被你诱到了回马岭,后来活着下山的,只有她和秦南。听秦南所说,她很艰难才保下自己性命,秦南一路将她背回京城,途中还曾为买药当掉了她的一把宝剑,快到京城才敢通知了济王……”
“济王虽及时带太医赶到,也是束手无策。幸好路过不知从哪里寻来解药交给小珑儿,小珑儿寻不着济王,便来找我。我那日刚刚得报,说济王带郡主住进了毓秀小榭,当下便带小珑儿连夜赶去,总算救下了她。但她的身体依然羸弱之极,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复原不了,所以我和济王见她脱险,当日便先行回京。谁知她傍晚苏醒后立刻也下令回京。因她病得厉害,路上行得慢,所以行到昨天近午时才回到琼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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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两位早已暗中联手,妹纸们想到了咩?后天见!
☆、折惊风满檐(三)
韩天遥如受重击,压住胸口深深地躬下腰,微眯的黑眸早已不复往日的清明冷峻。
咬着淡白的唇,他一字一字吃力地辩解,“我只知小观带她离开后遭遇相府杀手伏击,秦南带她逃离,小观遇难,她似乎受了毒伤。直到昨日听闻皇上与济王曾去过毓秀小榭,十一归来时气色不佳,才知她竟受伤不轻。”
“昨日才知她受伤不轻?桀”
宋昀眸光中有惊疑闪过漤。
即便先前就知晓韩天遥因花浓别院之仇决定阻拦济王继位,那日听闻是韩天遥下令闻博在酒宴向十一下毒,以致十一九死一生时,宋昀也有些不敢置信。但后来亲历其事的秦南明明白白确认了此事,十一口吻间的疏冷灰心也明显是认定韩天遥为报仇不惜代价,连她都打算牺牲……
直到凌晨琼华园出事,宋昀亲见韩天遥失态离宫的模样,才又开始疑心此事。
既然他并不知晓十一中毒,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向十一下的手?
若干疑问卷到舌尖又悄然掩住。
宋昀沉吟半晌,才道,“说来此事也奇。听闻跟她的凤卫大多被你设计除去,十一自己又重伤在身,到底是怎么做到将相府杀手一个不漏尽数诛除,连施浩初都送了性命?”
韩天遥胸膛起伏,一呼一吸间,沉重得若有利刃寸寸刮着。他低低道:“十一与小观都是绝顶高手,若被逼到绝境,以一敌十并非难事。那些凤卫……并不曾除去,只是被迷倒后暂时软禁于回马岭而已。”
他的目的,只是阻止十一回京,阻止她卷入他和济王的纷争。
若有性情刚硬更胜须眉的十一在,有手掌凤卫不可能轻易认输的十一在,宋与泓不可能认命地让出皇位,——便是他认命,十一不认命也无用。宋与泓必定会依从她,奋力地争上一争,斗上一斗。
杀孽终是孽。
战场上的杀戮已经够多,他不想繁华富庶的杭都跟着血流成河。
或许她会因此含恨,或许她会不肯原谅,但总比两人在京中执剑相对,逼着对方为自己做出最后的抉择强太多。
宋昀凝视着他,轻声道:“还是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