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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点头,云洛依柔顺地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那令人平静心安的气息,罢了,放纵一下,尽情地享受他的温柔吧,毕竟已经分别三个月了啊。
南燕当今皇帝凌御风高坐未央宫上首,冷峻的脸庞上难得地笼罩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盛宴的主角凌霁月携云洛依坐于圣座下首右侧,朝中文武百官按官职高低各自在下首落座。
“王爷这次大败东晋,南燕国势日盛,实乃皇上之幸,南燕之幸,百姓之幸啊。臣敬皇上王爷一杯。”礼部尚书刘承坤满脸堆笑,斟上一杯酒,深深一揖道。
“刘大人过誉了。”凌霁月淡淡地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个刘承坤,贪赃枉法,欺上瞒下,民间早已怨声载道。而今,只差搜全证据,便可请皇上下旨惩办了,这会儿他居然又耐不住寂寞,抓住机会就拍马逢迎起来。
“王爷过谦了,此役之后,王爷之名更是响彻南北,令别国闻风丧胆,只怕即使是天朝大唐,也不敢轻视南燕了。”工部尚书赵平远接过话头,也斟酒恭维。
凌霁月依然浅笑,不紧不慢地受了他的敬酒。一时间偌大的未央宫中奉承声、阿谀声、歌功颂德声四起。
云洛依伴在他身侧,敏感地察觉到他掩饰于浅笑背后的不耐,甚至可以说是忧虑。他总是笑得淡然,淡然地掩饰一切的情绪。他怪她总带着温婉的面具,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他面对她时,从不会在脸上挂着这样淡然的笑容。而她,却还没准备好卸下礼教的外衣,也许这一生也准备不好吧。但无妨的,她知道他会包容她,永远地包容她。
是的,此时此刻,凌霁月感到的只有厌倦和忧虑。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逢迎令他几乎想拂袖而去。但他却不能,他生来就是南燕的王爷,注定要为南燕而活。听得耳中的歌功颂德,他在心底苦笑。这次的胜利真的足以威慑领国吗?他不知道那群安坐朝堂,掌握军国大权的三公九卿们是太过乐观还是太过愚昧,这次的胜利确实可以令领国忌惮几分,不敢再轻言用兵。但同时,南燕外露的锋芒却更会引来各国的戒心。南燕毕竟仍是个国事积弱的小国啊。“霁月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但众卿切不可因为此战告捷而掉以轻心。还不知有多少国家隐在暗处对我朝虎视眈眈呢!”南燕国君凌御风沉稳威严的语声打断了未央宫中四起的奉承声,也打断了凌霁月的沉思。
凌霁月微微颔首,向兄长柔暖一笑,“皇兄说的是,臣弟不敢轻忽怠慢,誓为南燕尽忠。”
豁然大笑,凌御风斜靠在龙椅上,抚掌道:“好,有你这句话,也不枉皇兄疼你一场。”他望了望云洛依,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接道,“霁月,你成亲也有两年了吧?”
“堂堂王爷,成亲两年了,却还是只有一名正妃,这像什么话?给人知道了还当皇兄怠慢了你。改天为兄帮你物色几个,你收作侧妃如何?”作为皇帝,凌御风向来认为女子只是附属罢了,是以毫不顾及云洛依的感受,目光向堂下扫过,“众爱卿意下如何?”
明显感到云洛依的身子一僵,凌霁月安抚地握了握她的纤手,才想推辞,却不料已有朝臣开始伺机献女了。
“皇上所言甚是。臣有一女,年方二八,自幼养在深闺,知书达理,姿容艳丽,如若王爷不弃,愿随侍王爷左右。”刘承坤又是第一个毛遂自荐,宁王何等权势,即使是将女儿送去做小,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正打着好算盘,座下群臣却都在暗自窃笑。这刘承坤满脸横肉,鼠目蒜鼻,实在很难想象他的女儿是如何个姿容艳丽法。
“老臣幼女今年刚刚及笄,自幼对王爷仰慕有加,至今犹待字闺中,不知王爷……”左丞相何思宇拱手笑道。这位左丞相平素倒也清廉自守,这会儿竟也插上一脚。
“王爷,末将那个孙女……”那是威远将军的声音。
云洛依每听一句,心就刺痛一下,但她却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竟依然挂着温婉的浅笑。
第1章(2)
凌霁月看她笑得越来越柔,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洛儿洛儿,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你心里的难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为自己戴上面具,难道情绪的外露对你来说是那么的耻辱吗?再也不愿看她压抑下去,他离座而起,“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领,但臣弟尚未有立侧妃的打算,承蒙诸位大人抬爱,凌霁月在此谢过。”
“怎么,霁月是怕王妃不快吗?”凌御风扫了云洛依一眼,“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何况你贵为王爷,难道这一生就守着这个正妻,不再纳妃了吗?”
凌霁月点头,“不错,臣弟今生只会有洛儿一个妻子,不离不弃。”他一字一顿道,言辞间流露的是真挚而不悔的坚定。
云洛依身子一颤,垂首不语。
“你啊,王妃你给朕劝劝他,自古以来朕还从未听说过哪个王爷是没有侧妃的。”凌御风微微有些不满,将矛头指向云洛依。
“王爷……”云洛依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绽开那朵温婉的笑,刚想说话,却被凌霁月打断。
“洛儿,别说言不由衷的话。不要伤我,也不要伤你自己,在感情上,我不是个坚强的人,所以,别因为那所谓的三从四德来伤害我。你知道我受不住。”他直视她的眸,看尽她的凄楚、她的彷徨,也让她看尽他的不舍、他的脆弱。
紧紧地咬住下唇,云洛依攥紧了衣袖,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失态了,生平第一次失态了,在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失态了。
凌霁月揽住她,任她的眼泪浸湿他的王袍,心头却格外的暖。是否她那封锁在礼教下的心被他发掘了,是否她终于会为他大哭大笑了,是否她不会再隐藏对他的爱了?他不知道。但这一刻看她也会为他吃醋,也会为他流泪,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幸福。
他抬起头,直视凌御风,以眼神将心意传向兄长,“皇兄,臣弟今生不会再纳侧妃。”
万万没有想到向来温婉贤淑的云洛依竟会泪洒当场,更没有想到凌霁月对云洛依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凌御风摇摇头,无奈地道:“罢了罢了,这事你就当朕没说。”他叹息一声,不太甘心地又加了句,“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凌御风这么一说,几位希望与凌霁月结姻亲的大臣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勉强笑笑,说了两句“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令人羡慕”之类的场面话。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手中捧着一封羊皮卷,跌跌撞撞地打断了盛宴,“皇……皇上,豫州八百里加急。”
凌御风神情一肃,放下手中杯盏,道:“呈上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趋步上前,将羊皮卷呈上。
凌霁月微蹙着眉心,看见兄长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盛。豫州属南燕边境,与天朝大唐相邻。这些年来南燕向来对大唐恭谨,年年岁贡,自凌御风登基以来,两国相安无事。这次豫州的加急又是为了什么?“豫州派来的人呢?给朕传上来。”凌御风面色阴沉,夹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向小太监道。
凌霁月悄声向云洛依交代:“你先回夕照轩歇息好吗?”
云洛依点头,轻悄地起身,向皇上福了福,在他的挥手示意下离去,离去的同时,她看见一名浑身沾满风霜血污、将领打扮的男子,脚步不稳地自她身边经过,进入未央宫中。
那名男子进入宫中,单膝跪地,颤声道:“臣豫州副将单奇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
“够了,”凌御风怒斥一声,“不必万岁了。你给朕解释清楚,大唐为何会遣十万大军包围豫州?”他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卷,目光如炬地盯住单奇。
“罪臣不知。七日前大唐兵马毫无预兆地包围豫州,万老将军奋力拒敌,无奈大唐声势浩大,豫州将士寡不敌众。”
“豫州如今情形如何?”
“回皇上,大唐兵马围而不攻,豫州仍在我方掌握之中。”
“围而不攻?大唐将领可有要你带什么话吗?”凌霁月沉吟片刻,深邃如海的眸光定定地锁在单奇面上,蹙眉问道。
“回王爷,没有。但是……”单奇顿了顿,又道,“但是大唐派了使者随罪臣一同回朝。”
“什么?使者都到了。”凌御风皱眉,微微想了一下,道,“宣他进来。”
随着太监内侍一声声“宣大唐使者觐见”中,一名风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出现在凌御风面前。他一身白衣,与凌霁月倒是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明显的不同。凌霁月是惊世的才华隐于淡雅的表象之中;他却是一身外露的锋芒,以至于那袭白袍也是染上狂放的色彩。
面对南燕国君,他只是微微作了个揖,“大唐使者李彻见过南燕皇帝陛下。”
左丞相何思宇见到来人,吃了一惊,脱口道:“原来是大唐平西王爷。”
李彻笑笑,斯文中带有狂狷不羁,“正是,原来丞相倒还认得孤王。”三年前何思宇曾代表南燕出使大唐,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事过境迁,这位丞相竟然还能认出他来。
“原来是大唐鼎鼎大名的平西王爷。那么王爷是否可以向朕解释,为何在两国相安无事多年之后,贵国突然向我国边境出兵?”凌御风目注李彻,向他要一个解释。
李彻微一挑眉,昂然笑道:“皇上此言差矣。大唐向来与南燕相处和睦,不想南燕先行挑衅,大唐泱泱大国,当然无法隐忍,自是予以还击。”
“王爷是说我邦与东晋一战?”凌霁月离座而起,行至阶前,与李彻相对而立。
“不错,东晋与大唐世代姻亲,本朝皇帝之妹更远嫁大唐,被父皇封为贵妃。如今贵国以武相侵,岂非不将大唐放在眼里?”
“这算是大唐正式向南燕宣战吗?要知南燕虽弱,却不可欺。如若贵国强行侵犯,无论结果如何,南燕上下誓死一战,到时只怕大唐也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这样一来,贵国恃强凌弱之名算是背定了,天下间悠悠众口是任谁也杜绝不了的。届时小国心寒,大国戒备,大唐就不怕众人矢之?”凌霁月淡然的语声中,不卑不亢地将南燕的态度摆了出来。
“宁王殿下?!”李彻的目光终于转注到凌霁月面上,对视良久,他忽然诡然一笑,“宁王说得不错,孤王不否认如若两国交兵,敝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其结局必然是南燕的覆灭。不过父皇倒也不愿轻言开战,否则,数十万人马不会对豫州围而不攻。”
上首就座的凌御风闻言凝目道:“那么,依贵国的意思呢?既然不愿开战,为何围我国土?”
“孤王来时,父皇曾交付亲笔书信一封,交代孤王呈予陛下。”李彻自衣襟中取出一封书信,交予内侍。
内侍接过书信,小步跑至御座之前,跪呈凌御风。
凌御风展开信笺,眉头越皱越深,方阅至一半,已忍不住满腔的怒气,将信笺重重摔于地上,切齿道:“你们在做梦。”
“皇兄?”凌霁月担忧地上前几步,拾起信笺,才要展阅,却被凌御风喝止,“信中一派胡言,你把它给朕撕了。哼,南燕不惧战争,李彻,你请回吧。”
“皇上不再考虑了吗?以一人之身换取两国的和平,这样的交易如何算来都是值得的。您为何不问问宁王自己的意思呢?”李彻不气不怒,轻描淡写道。
闻言之下,凌霁月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异彩,眸中无限深沉,他不顾兄长的制止,展信而读。阅信期间,他的脸色一直那么沉静,既没有凌御风的愤怒,也没有其他什么冲动激越。半晌,他抬起头,向李彻道:“王爷,有一点我希望贵邦明白,南燕不愿战争,但南燕同样不惧战争。”
狡黠一笑,李彻道:“这个孤王知道。但宁王真忍心生灵涂炭?而且父皇只是想邀请宁王您在大唐住上一段时间罢了。这样的邀请,只要宁王答应,便可避免血流成河的惨剧,宁王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他此言一出,堂下群臣不由大惊,这才明白大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难怪方才皇上如此愤怒了,大唐竟然提出以皇上唯一的胞弟作为质子,与李彻同回大唐。顿时,未央宫中如同炸开了锅般,议论四起。
凌御风更是拍案道:“不必再多言了,南燕虽弱,但决不怯懦,要以堂堂王爷换取苟安。”
李彻但笑不语,目光却紧紧锁在凌霁月身上,“宁王殿下怎么说?”
“我答应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随你回大唐。”凌霁月淡淡地道,如此重大的决定自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云淡风轻。
“霁月!”
“王爷……”
一声声惊呼随着凌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