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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唐思亚问着。
他这么一问,石月伦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有点饿了。
“嗯,来片吐司好了,谢谢你。”
“才一片啊?你吃得比猫还要少!”
唐思亚走到柜台点完了东西后,回到她对面坐下,不怎么满意地打量着她。
“我已经替你多点了一些点心,你光吃一片吐司太少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石月伦用双眼表示不服,“这太夸张了吧?又不是猪!”
“我只是不希望你饿着了。”
“我不想……”
蓦地,她黑眸微张,刚好对上他冷严的眼。
“我不太喜欢看女孩因为想保持好身材,而饿坏了身体。”
石月伦一时间有点疑惑了,怎么突然间他的口气会变成命令式的?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唐思亚这才察觉自己刚刚的失态。
“也许是因为我们念经济的一向实事求是吧!不像你们念戏剧的,一天到晚夸大其辞。”
石月伦好笑地扬起一边眉毛。“敢问阁下您认得几位读戏剧的?”
“呃……嗯……就你一个!”唐思亚很快地接着说:“不过,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闻一知十,所以……”
话没说完,餐点送了上来。两大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以及烤得香气四溢的花生吐司跟几盘小点心,看来可口得让人食指大动。
唐思亚撕了一小片吐司放到嘴里,突然问道:“演出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呃……我是说,你的小剧团应该有公演吧?”
“当然!下个月二十三号开始,连续三个晚上。”
“啊?还要等一个多月啊!”
他脸上失望的表情是那样的真切,石月伦忍不住微笑起来。
“唐先生,排戏是需要很多时间的。”她温和地抗议着:“慢工出细活的意思,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都是瞪着财经走势图的!”唐思亚笑了笑,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他的脑海,“月伦,我能不能去看你们排戏?”
“什么?”他的这个要求是她所没有料到的,“你要来看我们排戏?”
“是。”
唐思亚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想要更加深入了解石月伦,还有什么比实地看她工作更完美的选择?更何况,她真的将他对戏剧的好奇心给引出来了。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让我去看你们排戏吧!我保证不吵你。”
石月伦喝着手上的咖啡,对唐思亚的要求感到迟疑。
“你确定吗?排戏的过程是很磨人、很花时间,也很枯燥的。”
“我知道,不过,我又不是每天都去看你们排戏,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戏剧而已。”唐思亚认真地看着她,“拜托!”
石月伦看着他,唐思亚那种诚心诚意的要求,令她没有推托的余地。
“你愿意来参观,我们当然很欢迎,但是,这是否会影响你的工作?”
“我工作是很忙碌,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将我的事情处理妥当。”唐思亚对于自己的工作能力,有着很大的自信。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让这个相识不久的男人介入生活太多了,而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
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他,事实上,她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欣赏过一个异性了,但是……苦涩的记忆从心灵深处翻腾而起,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噢,天!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恼人的过往给完全埋葬了!为什么……
石月伦低头看着紧握成拳的手,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苦笑。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再让自己的过往影响到她的未来,那么她就不算是将过往完全摆脱。
唐思亚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关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你怎么了?我的要求给你带来了困扰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别勉强了。”
“不,没什么不方便,真的,你愿意来看我们排练,我们很欢迎你的。”石月伦急忙向他解释着,强行压下自己内心深处汹涌而起的情绪。
“那么,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呃……”石月伦思考了一下,“下个星期好了,看你下星期哪时候有空吧!”
“星期二,好不好?”唐思亚不想等太久,“其实,戏还没成形也没关系呀!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想多看几次你们的排练,这样才能加深我对戏剧的印象啊!”
石月伦笑着点了点头。
“你的好奇心真是比天还要大!好吧!就星期二,我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地址是……”
她撕下一页笔记本内页,写好地址后交给他。
“离这儿不怎么近呢!”唐思亚看着地址说,“我下班以后过去接你好了。”
“你在说笑话吗?台北市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班以后回到家,恐怕都超过七点了,再送我过去,能不迟到吗?”她好笑地说,“再说,我是从补习班直接过去的,并不会太远。”
“噢,那你晚上教的托福怎么办?”
“上一梯次的课程已经结束了,这一梯次的课程,我全部安排在下午。”石月伦回答得简单扼要。
唐思亚微微一笑。这个女孩做事情有条理、有计画,他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
石月伦看了看腕表后,站起身来,“我必须回去了,谢谢你的咖啡,我们下星期二见啰!”
“等一等,我送你回去。”
唐思亚冲到柜台去付帐,一面回过头来,警告着正打算走出店门的石月伦——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单独在外面乱跑,很危险的!”
“老天,你说话的口气跟我哥哥一样!”石月伦翻翻白眼,“请问你一下,唐先生,没认识你以前,我一个人在台北也住了这么多年了,都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以前请你喝咖啡的人可不是我!无论你有多么充分的理由,我就是要送你回家。”唐思亚的口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我如果不让你送回家,你似乎不会甘心的样子!”
石月伦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有法子让人板不起脸来。
她已经有多久不曾这样愉快轻松了?依稀仿佛,在记忆深处有过一个时空……石月伦费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突然浮起的思绪强行压抑下去。
记忆之中属于甜蜜的部分是如此稀少,随之而来的苦涩却如此伤人,能够不去想当然是最好的。
只是,她已经将过去的岁月埋藏了许久,为什么这记忆在唐思亚的面前,却变得如此蠢蠢欲动呢?
是因为他提醒了她曾经有过的青春、欢乐、无忧也无怀疑的岁月?
石月伦抿紧下唇,没察觉到一路上无语的唐思亚,也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一直到唐大汪吠叫了两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才发现他们早已走到她所住的公寓大门前。
石月伦不好意思的甩了甩头,回过头去看着唐思亚,原本想说些体面话,然而在他那无言的、谅解的凝视之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样的凝视使得石月伦了解到,在唐思亚那明朗却又有些霸气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成熟的人格。
她对人性的观察鲜少出错,她知道唐思亚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和“他”是非常非常不一样的……
这样的了悟使她安心,也使她重新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么,晚安。”她开心地说:“我们星期二见啰!”
第三章
星期二的晚上,唐思亚将车子停进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接着在对面的简餐店吃了些东西,一边直盯着大楼瞧。
为了今天能够成行,来看石月伦的剧团排戏,早在好几天之前,他就特别交代秘书将他星期二下午的工作排开,否则,加班到深夜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
墙上看不到什么招牌,不过唐思亚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石月伦跟他提过,他们剧团只在晚上借用这栋大楼八楼的摄影工作室来排戏,并没有设什么办公室。
这家摄影工作室的主人跟她一定有非比寻常的交情,否则的话,谁肯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这样借给别人使用?
想到石月伦可能跟摄影工作室的主人交情匪浅,唐思亚就胃口全失。
他惊愕地发现,虽然他们见过两次,也聊过天,但,他对于石月伦的私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
唐思亚食不知味地吞完他的晚餐,然后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进入那栋大楼,都还没走到工作室,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轻笑声……
唐思亚顿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就像是伊甸园的闯入者。
那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里头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状似亲密地依偎着,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
察觉到有人到来,那女子立刻站起身,迎上前来。
“请问找哪位?”她问,声音柔和而动听。
“我叫唐思亚,是月伦的朋友。”唐思亚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答应让我今晚来她的剧团看排戏。”
女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是有跟我提起过,说有个朋友要来看我们排戏,却没有说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叫李苑明,是月伦的学妹,这位——”她转向那个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的男子。“我老公,也是这间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范学尧。”
闻言,唐思亚嘴里进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以超乎寻常的热情握住了范学尧的手。
原来这个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和石月伦的演员是夫妻,那么,他肯将工作室分出来一部分空间当排练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高兴认识你,范先生。”他高兴地说,“希望我不会太打扰你们。”
一抹轻微的困惑掠过范学尧的眼底,显然的,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唐思亚这样热忱的对待。
但是,唐思亚那真诚的热情是具有传染性的,而范学尧的肠子也并没有多转弯,他只是微微的呆了一呆,便以同样的热情迎了回去——
“月伦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说什么打扰呢?请进来坐吧!月伦应该马上就会到。”范学尧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她从来不迟到的。”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移了过来,没多久,石月伦出现在众人面前,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约二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来得这么早啊?真勤快!”石月伦对着唐思亚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这位是我们的男主角,莫飞,现在是艺术学院的学生。”
“你好。”唐思亚礼貌地和莫飞握了握手。
“好了,两位,我们开始吧!”石月伦说着,朝唐思亚点了点头,“你爱坐就坐、爱站就站,口渴的话冰箱有饮料,我们得开始忙了。”
“秀梅呢?我们不等她了吗?”问话的是李苑明。
“秀梅今晚加班,所以我们晚点再排她的部分。”石月伦从手上的卷宗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唐思亚,“这个给你,或许对你有点帮助。”
“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所要演出的剧本。”石月伦简单地说完后,回过身,走到场子中央,“来,先做个暖身运动。”
唐思亚着迷地看着场中的石月伦,直到一旁递过来的饮料,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接过那只装满了柠檬红茶的大玻璃杯,友善地对着范学尧微笑着。
“你常常看你太太排戏吗?”他好奇的问着范学尧。
很明显的,这个大个子爱他老婆爱得一塌糊涂。
“只要我有空。”范学尧微微地笑了。“我以前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自从苑明跟着月伦一起工作以后,我从她们两人那里学了很多。
“看她们排戏实在是一桩非常有意思的事,平面的剧本居然可以变成那样立体的结构,同样的对话竟然可以产生那么多的变化、有那么多的解释……”
他话没说完,场中排戏的人已经做完暖身运动,排演正式开始。
将近八点的时候,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的年纪同样大约二十出头,身材瘦削,棱棱角角的一张脸称不上漂亮,眼睛里却透着机伶。
她走进来以后,朝范学尧点了一下头,并带着微微的好奇看了唐思亚一眼,也没说话,就拎着包包往浴室走去,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换了条运动裤,自顾自地走到场子的一边去做暖身运动了。
“那是秀梅。”范学尧对着唐思亚说。
唐思亚点了点头,看着这位新来的角色加入了排练,一直到他回过神来,三个钟头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筋疲力竭的演员们走到场边,瘫倒在沙发上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