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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的蝴蝶兰
作者:晨蔷
男主角:丁西平
女主角:白蕙
内容简介:
大企业家丁文健同妻子长期不合,
一次酒后奸污了美丽的家庭女护士竹茵。
竹茵悲愤之中离开丁家。
隐名埋姓生下一个漂亮女儿白蕙。
十九年后,
美丽超群的女大学生白蕙与丁文健之子丁西平偶然相遇并热烈相恋。
他们的爱情遇到了种种难以想象的障碍。
他们最后的命运究竟如何?
本书将向你展示一个缠绵悱恻而又曲折跌宕的爱情故事。
正文
第一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早春的上海,下午六点,天色已将黑尽。
圣旦女子文理学院。年级学生白蕙独自坐在蒋宅一楼的客厅里。她是蒋家的家庭教师。这会儿,她合上书本,揉揉发酸的眼睛,看一眼挂在对面墙上的老式挂钟,离开沙发,起来踱步,看得出她的心情是焦躁不安的。她在这里边看书边等她的学生已经足足两个小时了。
白蕙是一个身材修长、体态苗条的姑娘,两条长辫用一根蓝丝带束在身后,一件阴丹士林旗袍更衬得她亭亭玉立。白皙的脸庞上有着精致而挺拔的鼻子、一个小小的嘴。这张俊美的脸上,最令人一见难忘的是那一双大眼睛,长而微翘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漆黑而明亮,但上面又似乎常常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水汪汪的,无形中透出一种忧郁的神情。
客厅的灯亮了。女佣张妈走进来:“白小姐,再给你换杯热茶吧?”
“不用了”。白蕙摆了摆手。
张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挂钟单调地“滴答”响着。
白蕙终于下了决心。她收拾好自己的手袋,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通往后门的灶披间里响起张妈的声音:“少爷回来了。”
白蕙知道,是她的学生蒋继珍的哥哥蒋继宗回来了。
张妈在轻声地说着什么,只听蒋继宗一面答应着:“好,好,我知道了。”一面就匆匆往里走。就在客厅门口,遇上了自蕙。
蒋继宗是沪江大学的青年教师。他中等身材,微微发胖,长相憨厚,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一套藏青哗叽西装。此时,正满含歉意地看着白蕙:“哦,白小姐,真对不起,刚才张妈告诉我,你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多小时……”
“蒋先生,正巧你回来了。请告诉继珍小姐,我不等她了。”
“但是……但是已经这么晚了,请留下便饭……”
“不必了。我早就要走,是张妈硬不肯。”
“是啊,舍妹出门时关照,说一会儿就回来的,要你等她。要是张妈把你放了,她可要大发脾气!”
“现在好了,有你当哥哥的担待。”
蒋继宗苦笑着把手一摊:“我也担待不起。这丫头脾气可大着呢!”看到白蕙惊奇的神色,又赶忙补充道:“唉,家母过世早,家父难免宠着她些,所以……所以还要请白小姐除了教她法文外,平时多多费心开导她。”
“我?”白蕙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正说着,张妈已拿着一摞碗筷进来,对他们笑着说:“少爷、白小姐,到客厅坐着谈吧。老爷来电话,说今晚有应酬,不回家吃了。等小姐一回来,就开饭。”
“张妈说得对。白小姐,无论如何请再坐一会。”蒋继宗的语调很诚恳,边说边伸手把白蕙往客厅里让。
白蕙身不由己地又进了客厅。
蒋继宗正陪着白蕙闲话。突然,大门外响起了黄包车脚踏铃的急促响声,接着门铃“滴铃铃”响了起来。
张妈赶紧穿过客厅和天井去开大门。上海这种石库门房子有前后两门。刚才蒋继宗走的是开口于灶披间的后门,现在继珍小姐走的这扇又高又大的黑漆大门才是前门。前门连着天井,隔着一道玻璃门,便是客厅了。
蒋继珍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后面跟着黄包车夫,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盒。
还在天井里,继珍就嚷道:“我肚子都饿瘪了,张妈,快开饭吧!”
走进客厅,继珍一眼看见哥哥和白蕙,不觉吐了吐舌头。“唷,你们都在呀!
继宗看继珍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往沙发上一扔,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珍珍,你跑到哪去了,害得白小姐等你好半天!”
继珍一拍脑袋,走到白蕙跟前抱歉地说:“啊呀,真不好意思,白小姐你真的一直在等我呀,我以为你早走了呢!”
白蕙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
蒋继宗赶紧责怪继珍:“是你自己叫张妈留住白小姐的,怎么又忘了?还不给白小姐陪罪!”
继珍白她哥哥一眼,“不用你讨好,我自己会,”说着拉住白蕙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一声:“白小姐,我给你赔罪啦,别生我的气!”
白蕙倒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说:“我没生气!”
继珍勾着白蕙的肩,胜利地朝继宗笑道:“你看,白小姐不生我的气!”
继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朝白蕙歉然一笑,说:“我们吃饭吧。”
饭桌上,只听继珍高谈阔论,说今日下午玩得多么痛快,和朋友一起跑了几家大公司,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白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笑一笑。
蒋继宗冷眼观察着面前这两个姑娘,她们都年轻而美貌,但一个衣着朴素、一个穿戴华丽;一个冷静谦和,一个热情放纵。从外表到气质,迥然不同。
晚饭后,两个姑娘到了继珍的房里,开始上法语课。白蕙帮继珍改完前一天留下的作业,又布置了新的练习。九点钟不到,继珍哈欠连天。白蕙收拾好书包,告辞回家。
白蕙刚跨出继珍房门,就见继宗站在门外,一身西服笔挺,臂上还搭着件风衣。一见白蕙,继宗便说:“白小姐,今天时间晚了,我送送你。”
白蕙赶紧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这些日子社会治安不太好,还是送送你安全些。”
继珍的房门开了。继珍调皮地笑着说:“今天哥哥真殷勤。你这个书呆子,还能想到要送女士回家!”
继宗脸红了,故意板着脸说:“你还耍嘴皮子,今天全是你的错,白白耽误了白小姐一个下午,把人家拖到这么晚才回家。有你这样对待老师的吗?”
继珍朝白蕙一笑道:“哦哟,白小姐,快让哥哥送你吧,要不然,今晚我可不得安生了!”趁白蕙不注意,她朝继宗做个鬼脸,径自转身回房去了。
吉庆坊是一条大弄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栋石库门楼房。弄堂里此时已没有什么人,只听到不知谁家屋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柔婉纤丽的评弹《西厢记》。
白蕙与继宗默默地走着,直至弄堂口,继宗问:“白小姐是回蒲石路学院去吗?”
白蕙说:“不,今天是星期六,我回家。”
“白小姐家在哪儿?”
“老西门附近。”
继宗略一沉思,说:“那可不近,得给你找一辆黄包车。”
可是天那么晚了,弄堂口根本不见有黄包车的踪影。
白蕙说:“不用麻烦,我乘电车回家。”
继宗说:“那好,我送你到霞飞路去坐电车。”
两人重又默默地走起来。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的福煦路口金都大戏院的霓虹灯虽仍在变换著红色和绿色,却给人格外冷清的感觉。
他们一个西装革履、风度潇洒,一个阴丹士林夹旗袍上套一件藏青厚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素色纱巾,秀美恬静。两人离得不远不近,时而低声地交谈几句,一路走过尚未打烊的小烟纸店和亮着白炽灯做夜市的水果摊,总不免招来一瞥好奇、歆羡的眼光;好一对标致的恋人。
“今天不巧,家父有事回不来,要不正好见见,他老人家说过好几回了。”蒋继宗找到一个话题。
“蒋老伯要见我?”白蕙稍稍朝继宗偏过头去。
“是啊,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要当面谢你。自从舍妹跟你学法文,好象变得文静沉着了许多。”
白蕙想起刚才继珍的言行,不禁好笑,可是她不想拂逆继宗,便说:“不,是我该谢谢蒋老伯和你。听安德利亚神父说,他向蒋老伯一推荐我,就马上得到你们的同意。”
继宗说:“安神父是家父的好友,我们一直想请他给舍妹介绍一个懂法语的老师,可没合适的。如今能聘到你这样品学兼优的人,真是舍妹的运气。只是她从小被宠坏了,任性得很,还要白小姐多多包涵。”
白蕙不禁失笑:“我今天已是第三次听你代你妹妹向我道歉了。”
继宗不好意思地笑了,静了一会儿,又问:“白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堂上都好吧?”
谁知继宗这一问勾起了白蕙的心事,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觉加快了脚步。继宗不知缘故,只得跟在后面紧走,不好再问什么。
起风了,白蕙边走边紧了紧毛衣,继宗忙把风衣递过去,说:“瞧,拿在手上,却忘了给你,白小姐,快披上吧,小心着了凉。”
白蕙这才知道,继宗出门带上风衣原来是为了她,不禁感激地说:“谢谢,不用。前面就到车站了,蒋先生也请回吧。”
霞飞路上一辆有轨电车响着铃声由西而东驶来,快要进站了。
白蕙对蒋继宗说:“对不起,蒋先生,我得赶车去了,再见!”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车站奔去。
继宗呆呆地望着白蕙那苗条的背影,望着她上了乘客已很稀疏的电车,坐在了后排座上,望着电车悄悄地开走,很久、很久。
回家路上,蒋继宗浮想联翩。他觉得自己思绪很乱,但脑海里始终撇不开白蕙的倩影。说实在的,他还没敢或者说还没有机会正面仔细打量过白蕙的容貌。他只觉得她美,特别是觉得白蕙身上有一股清纯美好的气质在吸引着他。哪伯她一言不发,他也愿意与她共坐,觉得欣赏那份恬静与优雅就是一种享受。他甚至不禁对未来作了种种设想,如果能……如果能……那该多好多幸福啊!
他忘乎所以地走着,直到脑袋一下子撞在路旁的一株树上才回到现实中来。
蒋继宗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自己忍不住摇摇头,无声地笑了。
吴清云躺在她的病榻上,静静地听着床头柜上那小闹钟清脆的走动声。床头灯幽幽的光照着她蓬松的鬓发和苍白瘦削的脸。
“唉——”,她慢慢翻了个身,忍不住轻声自语道:“快十点钟了,阿蕙她怎么还没回来?”
屋里屋外都静极了。周围鳞次栉比的幢幢楼房,早就陆续熄了灯,喧嚣了一天的南市新民里此刻大部分人家已经进入了睡乡。只有吴清云,人虽躺在床上,思绪却飞得那么渺远……
十五年前,她带着阿蕙住进新民里这假三层的低矮房子时,小阿蕙还只有四岁多。那天当小阿蕙迈着两条小腿跟她艰难地爬上那狭窄陡直的楼梯,置身于这间萧然四壁的顶楼之中,竟是那样快活。小阿蕙拍着手四处奔跑,四处张望,令人不能不想起春日枝头上下跳跃啼鸣的小鸟。
呵,这个令人疼爱的孩子!对于吴清云来说,阿蕙是多么的宝贵!吴清云永远不会忘记阿蕙出生时自己经受的剧痛和那一身身的冷汗。可是那时自己哭了吗?喊了吗?呼救了吗?没有,全没有,那时只感到绝望,感到孤独,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但吴清云的脾气是:咬紧牙关。一晃快二十年了,真是往事如烟……
楼梯有响动,清云知道,那是亭子间的孟家好婆,不知她又到楼下去做什么去了。
孟家好婆真是个菩萨心肠,对待清云就象自己的女儿,十五年来,她给予清云母女的照顾简直说都说不清。阿蕙小时候的事情不用说了,这半年来,清云病倒在床,偏偏阿蕙又在上大学,除周末外,每天在校住读,是好婆挑起了照顾清云的担子。买菜、煮饭、煎药、洗衣,一揽子家务几乎全包了。最近几个月,清云不再上街,干脆把每月家用钱一总交给好婆,一切由她代办。好婆也很乐意,服侍清云更尽心了。实际上,清云每月从银行支领的那点利息数目很小,好婆时不时就得贴她们一点。可当清云询问时,她却从来不说,总是讲“钱够用了,你放心养你的病!”好婆的儿子在定海的捕捞公司干活,已在那里安了家,平时不到上海来,只在送鱼到上海十六铺时抽空来看看老娘。这不,放在清云家方桌上的那碗煎带鱼,就是他昨天特意送来的。好婆哪里舍得独自享用,她知道阿蕙星期六要回家,便挑那最大最鲜亮的烧了一碗端来。
“清云,你睡着了吗?”孟家好婆拎了一铜吊水,推开清云的房门,轻轻地问。
“没有,好婆。你还没睡?”
好婆一面把桌上的两只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