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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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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她的那一耳光,也似乎已不在意。
  那天晚饭前,一见西平回来,继珍马上走上前去,笑着说:“今天回来得早啊,伯伯怎么没一起回来。”
  西平没吱声,方丹也在旁问:“你爸爸呢?”
  “他还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西平答道。
  “西平,”方丹把西平拉到沙发上坐下,“我正和继珍说呢,已和宝源金行约好,明大下午作陪继珍去挑选一下首饰的样式。”
  西平早就听方丹说过,为公司二十周年庆典,要给继珍打项链、耳环、戒指等全套首饰,这等于是订婚的定礼。方丹早催过,要早些去办,但西平一直没吭声。
  听方丹这么一说,继珍神情颇为紧张地看着西平。
  西平在松领带,眼皮都不抬,斩钉截铁地说:“不,不去。”
  “怎么,明天下午没空?”方丹小心翼翼地问。
  “有空,但我不想去。”西平回答得很干脆。
  这使方丹很尴尬,她刚急急地说了个“你——”,但马上转而一笑说:“男人都这样,最腻歪挑首饰这类事。继珍,明天下午我陪你去。”
  继珍无奈地带着委屈的声调说:“好吧。”
  白蕙正站在窗前和珊珊说话,她觉得方丹和继珍都朝她瞥了一眼。
  方丹轻轻地对继珍说:“吃过晚饭,你到我房里来一下”。
  继珍又来到了白蕙的房间。在连续几天不理睬白蕙后,她敲开门,竟带着怯怯的神情走进来。
  她把一个在商店里买来的精致的浅红色花冠放在桌上,“我为那晚的事道歉,我……到处买不到和那个头饰一样的……请原谅。”
  “坐吧。”白蕙说,自己也在床沿坐下了。
  继珍没在椅子上坐,却坐到床上白蕙的身边。她一把抓住白蕙的手,哽咽着说:“我的命好苦!妈妈早死,爸爸……也没了。只有一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哥哥。你就做我的姐姐吧,让我和珊珊一样,叫你蕙姐姐……”
  这个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娇小姐,今天何以一反常态?白蕙实在摸不透她的心思,但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叹了一口气。
  “蕙姐姐,帮我一个忙吧,”继珍仍抓着白蕙的手不放,“你……离开这里,离开丁家,离开西平吧。我和西平从小就要好。只是后来,你来了,西平才和我……可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见白蕙一声不吭,继珍慢慢擦干眼泪:“你想想,就算西平喜欢你。西平的父母能同意吗?他是丁家唯一的儿子。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因为你而使他们家庭破裂。何况,西平曾亲口答应过我爸爸……他要是做出背信弃义的事,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你们俩也不会幸福的。”
  白蕙听着继珍一连串的似乎早已准备好的话,才明白她今日的来意。她突然想到,要她离开丁家很可能不仅仅是继珍的意思,是否也有方丹的意思呢?如果是那样,她可不想硬赖在这里,而且她早就打算,等珊珊钢琴决赛后就离开。好在这几个月自己稍有积蓄,短期内维持生活不会有问题。
  “我知道你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良心最善,”继珍一边偷偷打量白蕙的神情,“你知道吗,我离了西平,就不能活……”
  “不用说了,我离开丁家。”
  白蕙终于说话了,而且那么爽快就答应继珍的请求,这使继珍一阵惊喜。她马上又说:“可要是西平知道,是我找过你,他会生我的气。”
  白蕙冷淡地说:“放心,既然我答应走,那就是我自己的决定。”见继珍满意地站起身来,她用下巴朝桌上继珍带来的花冠一扬:“把这拿走。”
  难得丁文健、丁西平父子俩都回家吃晚饭,方丹又吩咐厨房多加两个菜。
  见了父亲和哥哥总要叽叽喳喳说个不休的珊珊,今天一声不响,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西平走过去,逗她说:“今天吃哑药啦,这么安静,”又仔细打量她一下,“哟,眼圈红红的,谁惹你哭了?”
  谁知这一问,珊珊索性呜呜地大哭起来,把文健父子俩都哭愣了。
  “哎,”五娘边给珊珊擦泪边叹气,“打从放学回来,听说白小姐走了,已经哭过好几回了,”
  父子俩又是一怔。西平没说话,倒是文健沉不住气了,皱着眉,转身问方丹:“白小姐走了?怎么回事?”
  方丹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把小挫刀修指甲,她脸都没抬,慢慢地说:“白小姐今天上午来找我,说她无法再教珊珊了。还有半年多,她就要毕业,论文写作很紧张,还有,”说到这里,她略抬一下眉毛,瞥了文健一眼,“她妈妈在住院,也需常去陪伴。”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竭力挽留。可她说,去意已定,本来早就要辞职的,只是想等珊珊比赛完后再提。”
  文健不再说什么,独自沉思起来。
  继珍留意观察西平对此事的反应,见西平不动声色,对白蕙的离去竟一句话也不问。她故意插一句:“我看这不是她辞职的理由。她在这儿不照样能写论文,也没人限制她去医院看病人。我看,是不是她嫌给的工钱少?”
  没人答腔。西平笑嘻嘻地刮了一下珊珊的鼻子:“别哭啦,你已经长大,我们不再需要家庭教师了,对吗?”
  陈妈扶着丁皓走进客厅,大家向饭桌走去,不再提起白蕙。
  丁皓今天似乎精神不大好,吃过饭,就回房去休息,珊珊也由五娘领着上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文健夫妇、西平和继珍。
  今天,西平对白蕙离去这件事满不在乎、嘻嘻哈哈的态度,不仅大出继珍意料之外,就连方丹也感到捉摸不定。是儿子胸有成竹,另有打算呢,还是儿子已开始对白蕙感到腻烦?方丹决定进一步试深一下。
  “西平,妈妈陪继珍去宝源,把首饰样式都挑好了。不过,”方丹笑着说,“这做服装的事妈妈可不能代劳,你自己和继珍一起去挑料子,还要量尺寸。再不做,就赶不上穿了。”
  “我有衣服,不用再做。”西平说。
  “那怎么成,庆典那天你得和继珍穿配套的衣服,两人都要做新的。”
  “为什么?”西平尖锐地问。
  客厅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文健虽未放下手中的报纸,却侧目看着西平。
  “不是说好了吗?那天晚上实际上也就是你们的订婚仪式。”方丹回答说。
  “我从来没说过同意这么做。”西平冷静地说:“今天既然谈到这件事,我也索性说说清楚,如果你们要把公司二十周年纪念日作为我的订婚日,那么我将不出席庆典。”
  “那,你的意思是,订婚的事过一段日子再考虑?”方丹问,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我现在不考虑,将来也不考虑。我不会和继珍订婚。”西平郑重地回答。
  “你——”继珍一下站了起来,没说出第二个字,就“哇”地一声哭出来,掩面奔出客厅。
  “继珍,继珍!”方丹赶紧追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人,一片寂静。
  西平站起身,往客厅门走去。
  “你上哪儿去?”背后传来文健生气的问话声。
  “回自己房里去。”西平答道。
  “难道你不想去向继珍道歉,收回刚才的话?”
  “我没想去道歉,我也不会收回自己的话。”西平边说边又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文健威严地喝道。
  西平只得站住了。
  “你怎么能一时感情冲动,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文健气势汹汹地说。
  “爸爸,我不是一时感情冲动,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西平也激动地说,“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考虑。”
  “你先坐下,听我说几句,”文健克制住自己,口气也恢复平静:“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没有思想准备,那天在医院里我就看出来了。但是,现在你和继珍毕竟已有婚约……”
  “从来没有过正式的婚约。”西平反驳道。
  “可那天在医院里,你亲口答应的。”
  “你完全知道,那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我当时是被迫的、违心的,这以后,我痛苦极了……”
  丁文健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西平,你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勉强过你什么,本来对你的婚事,我也不打算干预。可现在,已是这样的局面。你知道我们公司在社会上的地位,干我们这一行的,首先要讲究信誉。你如那样做,会被人指责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不仅你个人,连带整个公司都将在社会上站不住脚。”
  西平觉得父亲今天讲的倒是真心话,因此他也坦率地回答:“我也考虑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拖到今天才说出不同意订婚的原因。但我终于想通了,我不能因为这些而出卖我一生的幸福。”
  出卖!这两个字好象是一枚长长的尖针,一直刺到文健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个痛点。他不禁颤抖一下,但他马上就想:你这个乳臭未于的小子!你懂得这两个字的分量吗?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很自然的,本该是恒通的继承人。但是如果这次不是由蒋家,而是由你提出,你和继珍之间不存在婚约,那么,继承人的问题,我可能会重新考虑。这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文健严肃地说。
  “我没有异议。到那时,如果恒通还需要我,我愿意当一名普通雇员,如果恒通不想雇用我,请提前通知,我将另谋职业。”
  客厅里又静下来。西平认为谈话已经结束,他站起身来。
  “西平……”文健叫了一声,但却无下文。
  西平看着父亲,他突然感到一向在他心目中精干、威严的父亲,其实已是个老年人了。你看他额头皱纹密布,脸色憔悴,眼光疲惫,似乎让他再独力支撑恒通这个局面,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可怜父亲的感觉。
  “西平,”文健又叫了一声,然后轻声问:“继珍有什么不好?我看她漂亮、活泼,人也很灵巧……”
  “并不是她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不爱她。”
  在事业和财产面前,爱又能值得几许?真是个傻小子啊,文健不禁想。
  “是不是你有了另外的姑娘?”文健又问。
  西平略一沉思道:“我从来没爱过继珍。这和有没有另外的姑娘并不相干。”
  “可我现在问你,有没有另外的姑娘?”
  “有。”
  “是谁?”
  “我想,她与我和继珍的事没有关系,我现在还不想说她是谁。”
  “你很爱她,是吗?爱得情愿拿整个恒通去换?”文健简直有些不能相信。
  “是的,”西平坚定地回答,“我想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所爱的妻子,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那他就是有再多财产,也将是一个最贫困最可悲的人。我不愿成为这样一个人。”
  西平本想说:爸爸,你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难道你还要我也成为这样一个人?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文健却已凭感觉听懂了西平这句话。他再也无话可说,挥挥手,说了声:“你去吧。”
  西平走到客厅门口,回身又望了父亲一眼,只见文健两手交叉,支着额头,坐着一动不动。
  又是一阵怜悯的感情涌上西平心头,似乎刚才被剥夺掉一切财产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父亲。
  白蕙下午去了医院。妈妈的主治医生告诉她,注射新药后,效果并不理想。这使白蕙心头很沉重。但看妈妈精神还不错,自住进医院以来,对治愈疾病也有信心。今天女儿陪她整整呆了一下午,她更是高兴,晚饭都多吃几口,饭后又吃几片苹果。
  白蕙等妈妈睡下后,离开医院,早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刚走到新民里弄堂口,就见一个身影迎上来。
  “西平!”白蕙惊叫一声。
  “我在等你回来。”西平说。
  两人相跟着走进白蕙住的三楼。这是西平第一次来到白蕙的家。他好奇地看着屋里的床、桌椅、小小的衣柜,一切都很简陋,但整洁舒适。西平感到有一种亲切感,他知道这是白蕙从小就生活着的地方。
  白蕙给他倒杯水,在他对面坐下。
  西平握住白蕙的手,这双小手冰凉。他用自己那双大手温暖着这双小手。
  “去医院了?你妈妈怎样?”
  “没见有什么大起色。”白蕙摇头。
  “不要着急,”西平安慰她:“你妈妈病得久了,药物不可能很快见效,总得有个过程。”
  白蕙朝西平笑笑,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稍许振作一些。
  “我今天是代爷爷来的,他说早讲好要为珊珊钢琴比赛优胜给你奖品,可他现在上不了街,所以,让你自己挑喜欢的去买。”西平一本正经地说,拿出一叠钱交给白蕙。
  “那怎么成,我不要,”白蕙忙拒绝,“爷爷是担心我辞去工作,生活有困难吧。对了,”白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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