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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手攥住了宋淮安的衣角,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踌躇了片刻,才细细的说了声;“我都听相公的。”
那一声相公又轻又软,从杨奴娇的嘴巴里唤出来,只让人听着十分受用,宋淮安听了这话,眉梢间便是浮起几许温和,他抚了抚杨奴娇的小脸,微微一笑。
杨奴娇瞧见了他的笑,有些不解道;“相公笑什么?”
宋淮安凝视着她的小脸,大手揽着她的纤腰,低声道了句;“笑你是个不懂事的女娃娃。”
他的声音虽然仍是沉稳有力,可终究含着怜惜,杨奴娇心头一颤,她自幼家境贫寒,嫁到方家后亦是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平日里又要照顾芳芳,哪曾有人这般温和的待过她,将她看成孩子?
说到底,杨奴娇也不过才十七岁,过了这些年的苦日子,心底深处也是希冀着有个人能对自己好,疼一疼自己的,此时见男人眉眼间俱是含着疼惜与淡淡的宠溺,那一颗心顿时变得很软,只将脸颊低垂,眼眶却是微微红了。
晚间,杨奴娇倚在男人怀里熟睡,白日里宋淮安虽是附在她耳旁说了那句话,可终究是顾念这自己的小娘子年纪小,身子弱,这一晚并没有要她身子,只将她揽在怀里睡去,睡到半夜,杨奴娇却是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想去邻屋看一看,生怕芳芳会踢被子,得了风寒。
☆、026章 你歇着,我去
不等她起身,一旁的宋淮安已是睁开了眸子,杨奴娇拿过衣裳,开口道;“相公,你先睡着,我去看看芳芳。”
杨奴娇一面说,一面便是要起身下床,岂料宋淮安却是将她按回了床上,淡淡道了句;“你歇着,我去。”
杨奴娇一怔,不等她回过神,就见男人已是披上了衣衫,径自走出了屋子。
邻屋中,芳芳抱着宋淮安为她买来的布娃娃,睡得极沉,屋子里生着炉子,孩子许是热,小胳膊都是伸在了被子外头。宋淮安瞧着,只上前将孩子的小手搁进了被窝,并为孩子将被角掖好。
男人转过身,就见杨奴娇不知何时已是起来了,正披着一件雪青色的棉衣,秋水盈盈,眉目若画,站在门框处瞧着自己。
宋淮安见状,心头便是浮起些许无奈,只上前揽过她的身子,道;“不是让你在床上歇着吗?”
杨奴娇瞧着他将孩子照顾的那般好,心头止不住的温软,忍不住感激;“相公,你对芳芳真好。”
宋淮安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哑然,只一记浅笑,摇了摇头。
杨奴娇凝视着他的眼睛,小声道;“嫁过来之前,我还生怕你会不喜欢芳芳。”
“这孩子与你我有缘,我不会薄待她。”宋淮安低声开口,他知道芳芳刚出生时生母便是去世,而后爹爹又战死沙场,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心头本已存着几分怜惜,再者杨奴娇既然嫁给了自己,芳芳与他的亲生孩子,便也没什么区别。
宋淮安虽然三十有二,但并未做过父亲,他虽将芳芳看做亲女,可这孩子与自己还未曾熟悉,对他仍是有些怕,再加上他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对芳芳虽然不是不疼,可也终究显得寡淡了些。
杨奴娇听着男人这般说来,心里便好似被温水一般的润着,说不出的暖,她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这些日子在宋家吃的好,穿的暖,芳芳那张小脸明显的圆润了,也有了血色,她瞧在眼里,自是喜在心上,可偶尔亦是会想起,芳芳甭说不是宋淮安的亲女,甚至也不是自己的亲女,她自是将孩子搁在心坎上的,就不知日子一久,宋淮安会不会嫌弃孩子。
是以,趁着机会,杨奴娇轻声道;“相公,芳芳虽然不是我生的,可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我,在我心里早就将她看成了亲闺女了,若是往后。。。”
杨奴娇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没等她说完,就见男人点了点头,吐出了三个字;“你放心。”
那三个字虽短,却让人心里一安,杨奴娇抬起头,瞧着男人高大魁梧的身形,只觉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宋淮安念着夜间寒气重,紧了紧小娘子的身子,温声道了句;“回屋吧。”
翌日,宋淮安要进城做买卖。
杨奴娇一早便是起了,只去了灶房为男人将早饭做好,又为他备好了干粮,用干净的麻布细细裹好,好留着他在路上吃。
静河村地处静河岸边,若要进城,须得翻过大山,这天越来越冷了,山路越发难走,杨奴娇不由得很是担心。
☆、027章 阿昌哥
待男人走后,杨奴娇将家里收拾了齐整,就听芳芳闹着要出门,念着孩子已是许久不曾与村子里的小娃娃们玩耍了,杨奴娇很是心疼,只硬着头皮,带着孩子出了家门。
芳芳瞧见往日的玩伴,便是扭股糖似得从娘亲的怀里挣出了身子,岂料那几个孩子见着了她,都是远远躲开,就是不愿和她一起玩。
杨奴娇瞧着,只觉得心里难受,她知道自己是再嫁之身,在村子里都要让人看不起的,连带着芳芳也被人嫌弃,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杨奴娇心如针扎,只牵着女儿的小手,打算带着孩子回家,这往后,自是能不出门,便少出门了。
一些村人见到了她,亦是在背地里叽叽咕咕的,就连从前一些相熟的婶子嫂子们,此时也只是与她打了声招呼,那眼睛里分明含了几分鄙薄的,再无以前的那份热络劲儿。
杨奴娇垂着脑袋,只领着孩子一语不发的向前走,回到家时,却见自家门前立着一个男人,走近一瞧,杨奴娇不由得失声道;“阿昌哥?”
那男人回过头,就见眼前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小媳妇,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子,三年未见,杨奴娇长大了,容貌也是长开了,竟是让他有些不敢认,细细看了一番后,才喜道;“奴娇哇,大哥可算是找着你了!”
徐大昌是杨奴娇在老家的同乡,从小也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杨奴娇出嫁时,徐大昌也曾与乡邻一道将她送到村口,此时蓦然见到家乡人,杨奴娇又惊又喜,赶忙将徐大昌让进了家门,又是忙不迭迟的为他端来热水,徐大昌赶了一路,早已是口渴的紧,只咕噜咕噜的将那一碗水喝下,方才对这杨奴娇道;“奴娇,大哥这次跟着马帮出来办货,途径你们村,你爹托我给你捎个信,让你赶紧儿回家一趟,你娘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只怕是见一面,少一面哩。”
杨奴娇听了这话,脸色便是变得如雪一般的苍白,她出嫁的这三年,从未回乡看过父母,倒不是她不惦记,而是实在寻不到盘缠,她娘家离静雪河村相距甚远,芳芳又小,她一个孤身女子,怎么也不好带着孩子上路的,平日里也打听不到消息,只得在心里祈求着,愿家里一切都好。
此时听徐大昌说起家里的事,杨奴娇一颗心火烧火燎,恨不得能立时回家看娘,情急间,眼睛顿时红了一圈。
“方秀才的事我也听村人说了,倒真是可惜了,方秀才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耐人,谁知道出了这茬子事,撇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奴娇哇,你如今又是嫁了人的,若是你男人人好,你就赶紧回家看看吧。”
徐大昌絮絮叨叨的说着,杨奴娇心乱如麻,也不曾留意他究竟说了什么,就连徐大昌告辞,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只不断想着徐大昌方才的话,她娘亲病重,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028章 这是爹爹给我买的
整天,杨奴娇都是心不在焉的,为孩子做饭时,还烫着了手,待天色暗下来后,却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宋淮安回来。
杨奴娇喂着孩子吃了些馒头垫垫肚子,自己却是食不下咽,出去一瞧,才知外间又是下起了雪。
念起夫君早起时并未带雨具出门,杨奴娇生怕男人的衣裳会被雪水打湿,染上风寒,又不放心将女儿一人留在家,遂是将孩子用棉衣裹好,拿起了伞,抱着芳芳出了门。
外面黑漆漆的,冷风刺骨,杨奴娇举着伞的小手亦是被冻得通红,一直走到了村口,才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大步而来,正是宋淮安。
接着积雪的光,男人老远便瞧见了杨奴娇母女,当下浓眉微皱,大步向着妻女走来,也不曾多言,一手便将芳芳接到怀里,用自己的外衣遮住了孩子的身子。
“下着雪,带着孩子出来做什么?”宋淮安居高临下的对着小娘子开口,声音里已是含了几分轻斥。
杨奴娇吃力的将伞举过男人的头顶,听着他口气不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我见外面下雪了,相公离家时又没有带伞,所以。。。。”
“罢了,回去再说。”宋淮安打断了她的话,单手揽过她的身子,冒着风雪向家赶去。
回到家,宋淮安将芳芳直接送到了被窝,见孩子身上的棉袄并未被雪水打湿,方才微微放下心,只让杨奴娇去灶房熬了一碗生姜水,给孩子喝。
杨奴娇自是省的这个道理,知道孩子小,身子差,自己的确不该抱着芳芳出去的,待男人开口后,便是赶忙去了灶房。
待她端着生姜水回来,就见芳芳正坐在床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拨浪鼓,摇的正欢,宋淮安则是坐在一旁,许是见孩子高兴,唇角也是含了一两分笑意。
杨奴娇瞧着这一幕,心里直觉一暖,若要不相干的人见了,定是会以为宋淮安与芳芳是亲生父女的。
喂着孩子饮下姜汤,杨奴娇刚要下厨为宋淮安热饭,就听男人道了句;“别忙了,我在镇子里吃过了。”
杨奴娇闻言,便是止住了步子,宋淮安站起身子,芳芳到现在还是有些怕他,见他起身,只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怯怯的瞧着他。
直到宋淮安走后,芳芳才从被窝里挣出了身子,对着杨奴娇举起了手中的拨浪鼓,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娘,你瞧,这是爹爹给我买的!”
杨奴娇听着孩子的这一声爹爹,先是一怔,继而柔声道:“芳芳下次要当面喊爹爹。”
芳芳撇了撇嘴,“我怕。”
杨奴娇便是微微笑了,只抚上孩子的小脸,将孩子哄睡后,杨奴娇回房,就见宋淮安已是换了衣衫,见着自己,只淡淡道了句;“芳芳睡了?”
杨奴娇点了点头,想起白日里徐大昌的话,一颗心揪的厉害,对着男人道;“相公,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宋淮安抬眸,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手上,脸色微微一沉,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皱眉道;“手怎么了?”
☆、029章 白玉镯子
“晚间做饭时,不小心烫着了。”杨奴娇轻声说着,一双眼眸则是带着祈求,吐出了一句话来;“相公,我想回趟娘家。”
宋淮安并未出声,只取来一瓶药膏,为杨奴娇将上了药,而后方才问了句;“家里出事了?”
杨奴娇点了点头,只觉得五内俱焚,话音里已是带了几分哭腔;“今儿有老家人过来,爹爹捎来了话,说是娘亲病重,要我赶紧回家看看。”
杨奴娇说完,心知自己娘家太远,生怕宋淮安不松口,又是小声道;“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去了。。。。。”
宋淮安颔首,一双黑眸如墨,“你收拾下包袱,明日我会进城一趟,将家里的余柴卖了,就送你们回去。”
杨奴娇一怔,知道他一年到头也就全指望着这几日能多做些买卖,又哪里好让他送自己,遂是开口;“我带着芳芳回去就行了,不用麻烦的。”
宋淮安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四个字;“我不放心。”
就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杨奴娇心里一软,想起家中年迈的双亲,眼泪却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男人伸出手为她拭去,“别哭,路上天冷,你们娘两多带点衣裳。”
杨奴娇应着,见她止住了眼泪,宋淮安去了院子,明天要出远门,今夜自是要将柴禾捆好,明儿一早好拿去卖的。
杨奴娇也没有闲着,只收拾起了盘缠,将自己与芳芳的衣裳鞋袜备好,宋淮安平日里都只着单衣,杨奴娇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竟是连男人的一件棉衣都没看见。
杨奴娇念起这一路路途遥远,宋淮安也是必须要穿厚实的,她在那几个实木箱子里翻了一通,见里面也都些杂物,和男人的一些粗布衣裳,好容易才在箱子的最里面寻找了一件男人穿的单袄。
她不假思索的将那单袄拿了出来,孰知就听一声轻响,从袄子里落下来一块物事,跌在了箱底。
杨奴娇吃了一惊,细瞧下去,才见那物事不是旁的,竟是一只白玉手镯。
杨奴娇将那镯子拿起,借着烛光,就见那玉镯极为柔润,摸在手里光滑细腻,看起来如羊脂般油嫩,她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戴过什么首饰,可也心知这镯子定是十分贵重的,只不知道宋淮安一个樵夫,家里怎会有一个女人家带的镯子?
杨奴娇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