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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桌前的黑衣女郎,躲在那副黑金蝙蝠造型的眼镜下方,高耸光洁的发髻,让她的人更显八风不动、尘埃难沾。
“你这个全纽约最烂的保全设计师!”纪霍然的脾气一如他的名字,霍地响起平地一声雷!
“纪先生,我有什么不对,可以明讲,请勿作人身攻击,这样有失风度。”同样是指责,她的冷静与无关痛痒的反击,却高明得多。
“假正经!”又是一声怒吼。
“别再做自贬身份的事。”她笑脸迎人,对于他的挖苦,不为所动。
“你不是说,你所设计的保全系统,没有人可以进去的吗?为什么这个自称什么夜盗‘火鹤花’的恶贼,竟然可以在我的保险库中,来去自如!”纪霍然口吐不屑。
“我所设计的保全系统,必须以你的血液滴在密码盒的外壳上,请问什么人可以拥有你的血液?”她不疾不徐地陈述事实。
纪霍然当然知道这关键!可他的血液怎么可能复制?若真可以,纽约的血库就不会闹空城了。“再说,保险库打开后,谁又知道在踏入之前,必须在左脚下方刻有宝石造型的地方再次沾血,才能安全进入?就连你进去,也都得以针枪扎手指滴血才能进入,其他人要如何抓着你的手,让你挤一点血打开自己的保险库?拜托,如果真有人敢这么做,不马上被你身边那四个恶行恶状的保镳大卸八块才怪!”
女孩头头是道地分析,但揶揄的成分居多。
“照你的分析,这个进出保险库的秘密只有你、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坚守自盗;那么你就是那个该死的‘火鹤花’!”纪霍然挑衅地瞪了她一眼。
“纪老板,你真是幽默!但我绝不会拿自己的钱途与前途开玩笑的。”她犹如吃了秤舵,怎么也揭不起火气。
沉着才是制胜的关键!她没必要为他泛滥的余怒,烧掉一天的好心情。
“叶可珞,我们废话少说,你说该怎么加强三星的保险系统?”他丢出“火鹤花”留下的纸条。
她轻松地掬起那纸张,看着似乎已经知悉的内容——
纪霍然:
敝人将于半个月之后,再次来取“三星之光”,留下它多陪你几天,好好保护它,否则十五天后,它将用来别在我的黑色蒙巾上!
夜盗火鹤花 吻启
望着一朵朵由火鹤花排列出来的挑战书,她那双黑晶石的眼瞳不为所动,毫不在乎地退回纸张迎向纪霍然,“大不了我重新设计保全系统就是了,不过照样收费。”
“什么?”这个女人还敢向他收费?这次的烂设计没叫她赔偿就够亏了,她还敢大言不惭地要求另外付费?
“上次的失误无关我的设计,你的血又不是番茄汁,到处可买!”她一脸“这关我什么事”的无所谓。
“你——妈的!”他涨满的怒气无处可发,透过粗鄙的口头禅,似乎得到某种程度的宣泄。
这次她任他率性而为,不再纠正,“如果你想换保全设计公司我不介意,毕竟合作愉快、银货两讫,才是我们夜影保全公司的经营理念。”
静默中,这两个人仿若隔着天河,两两相望。
终于,纪霍然眼底的火焰一闪即逝,忽尔冷笑,“算你狠!不过,我只先付百分之十的头期款!至于尾款,直到我确认你重新设计的保全系统,能使那个瞎了眼的‘火鹤花’,偷不走我保险库中的一根螺丝钉才结清!”
“纪老板,这未免太狠了吧?!”她没料到他会有这一手,鲜少波动的情绪,微微激起了点点涟漪。
“是吗?”纪霍然鸷冷的眼神,与唇边的邪笑,不协调地融合着。
“不是吗?”她眸光中流露出高姿态的妥协,却非完全的顺从。
这场对奕似乎谁都不是赢家,谁也不是输家!
纪霍然凝视着她那头平整的秀发、尖型眼镜,还有那双黑灿如猫眼的瞳眸,在在召示她是个刻薄又难理喻的人。
偏偏她是那种与他个性截然不同的反面人,怎么激也激不出一丝火花,他这辈子见过的人,除了他大哥之外,就数这个黑眼女人最让人摸不着头绪。
可恨的是,他们的“关系”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
因为她是全美最出色的保全系统设计师;而他正好是享誉珠宝界及商场的知名大亨,也正巧拥有难以计价的珠宝,该死的需要她的技术!
不过,他不会让她得意太久。否则,他就不叫纪霍然。
叶彤那双蓝绿的彩眸,却隐在那黑色隐形镜片下,小小地窃喜着……
复仇计划虽不如预期般地顺利,倒也进占了一垒,或许该为自己鼓励鼓励。
第二章
夏末初秋的夜,带点秋诗枫红的美,四下静寂,只有海潮不断涌起一阵一阵的骚荡。
在这宁静深沉的海岸边,有一家做立于大海的“梦想家”法式餐厅,它是纽约上流社会人士最喜欢聚餐的场所。因为除了餐厅面临大海、座倚青山的视野之外,还包括全纽约最有名的厨师,及最高品质的服务。
举凡来此用餐的客人,服务人员无一不记住他们的姓名,及一些值得津津乐道的“芝麻小事”,使得这些贵客颇有宾至如归、倍受礼遇的感受。
此刻上桌半倚着短树丛中的一对仕绅淑女正静静地用餐。
俊伟焕然的男子抿了口鸡尾酒后说道:“小彤,这次你的游戏玩得太过火了。”他虽说得轻巧,实则是费劲儿地压抑着满腔的冷怒。
“堡主知道了吗?”女孩眨着那双蓝绿相间的美瞳,辉映着眉心的红痣,闪幻着不定的神采,无所谓的淡漠更胜恐惧。
“小彤,你总是这么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漠然。”他就是受不了她这种不将天下事放在眼底的冷漠。
“雷门大哥,你知道的,在十二岁以前,我的小命就已经得起风吹雨打;自从投靠令尊的黑风堡后,就更不知死亡的滋味了。”她绝非骄傲,而是环境带给她的韧性使然。
“他要我给你个口喻,别再妄自行动,坏了他的大事,否则——”雷门口中的“他”,就是黑风堡的堡主——黑爵士。
“否则我也得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得尝受电击的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还是得出任务。”揶揄的玉唇抿了抿,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说着别人家发生的事。
“我不会让你受这种苦的。”雷门认真的眼神,尽收她的眼底。
待在黑风堡十年,她从未见过黑爵士,只知他是个行事诡异,用刑极严的老怪物,只要违反堡规,安装在他们体内的引信,便会释放出电压,让他们痛苦难当。
她曾亲眼目睹这种残酷手法,首次见到时,骇然地哭倒在雷门怀中,从此,她便立誓学会所有黑爵士指定的“技巧”—简单的说,就是偷窃及相关的知识。
她可不是那种三脚猫的小偷,否则雷爵士每年捐给社会机构的慈善费用哪里来?如果没偷些值钱的东西,如何“养”这窝子组织成员,还有“成就”他漂白后的身份?
她就是他培养出来专门偷窃名画、艺术品、珠宝的大盗。
十年来,她从开锁的基本技巧,到扒窃、保全电脑程式设计与破解、化学品的研究、炸药的使用、宝石的分析、名画真伪的判断……无一不精,求的是自身的安全与毫无匮乏的经济来源,当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前些日子的“壮举”——打击纪霍然狂妄睥睨的态势!
她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她永道不再任人当作纽约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门估量的眼睇了睇叶彤那双无波的彩瞳,知道她对他没有所谓的信任与质疑,只是冷然。
十年前……他就是迷恋上她这双蓝绿交错的晶瞳及倔强的个性;十年后的今天,她变得美丽不可方物,浑身散发出了强烈的诡幻缥缈气息,诡谲得教他心生忌惮,却又……甘愿堕落。
她那头飘逸轻柔、直至腰际的云发,宛如缠人的丝带,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紧紧系住,任他怎么也摆脱不去;那双似海的湛蓝晶瞳,似子夜的明珠般璀璨动人却又邈远,仿佛在对你诉情,却又夹着冷淡,让人永远弄不清楚她对你是好是坏、在乎与否?!
这就是令他又爱又无力的叶彤!
“我们不谈这个了,我找你这个可爱的——妹妹出来,真正的目的是吃顿罗曼蒂克的晚餐。”雷门瞬间换了张面皮。
“大哥,我们可是‘兄妹’啊,辞儿用错了。”叶彤四两拨千金地将话扯开。
她对人的心早已越过性别的界定。如果真要硬扯,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引起她的“关注”,那就是——自大狂妄又盛气凌人的纪霍然。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男人感兴趣!
男人是一种近乎未开化的野兽,自有它们天生冷残的特性,这对女人不啻是一种不可漠视的戕害。
仅管她已经够“强壮”了,但要打败一个男人,不能单靠“力气”;而是得用头脑,刨去他们身上有毒的锐刺。更不可“有心”!一旦看心只会让女人栽倒,永远沉沦于历史洪流中的“第二性”的哀绝角色!
她不求做男人,那太野蛮;也不求做“女人”,那太悲凉;她只是将自己置于他们之外—作个透明的“中性人”,冷凝着人生的起起伏伏……
雷门微怔了一下,旋即收起被拒的尴尬,又啜了口酒,“偶尔浪漫一下又何妨,在美国,浪漫不独属于情人,也属于家人。来,我祝你生日快乐。”
“大哥,我的生日还早呢。”她捧场地执起酒杯,啜了一口辛辣的曼哈顿酒,暗自评量着它的味道……
淡了些,今儿个的酒比例不够好。
眉心微微起了破,红痣也被挤现在皙白皮肤上。
“你又喝出酒的比例不对了?”雷门将她的眼波流转,尽收眼底。
叶彤可是个调酒高手,她若去参加调酒大赛,绝无人可以领其风骚。
她很像酒,看似简单,却可以因不同的基酒与混料、酒器,而产生出千变万幻的色调与滋味。
她亦如酒般深奥难懂,却又让人为她微醺,甚至沉沦;她却永远保持独特的基调,不为所动。
“很好。”她扯着谎。何必强说破,让人难堪。
他不着痕迹地轻喟。
这就是她,什么事都往心底去。
“这些日子我会出国一趟,所以提早为你过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他导回了正题。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轻轻扯着娟丽的微笑,双眼闪着摸不透的诡幻,“我要‘三星极光’。”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纪霍然公司的镇店之宝,成了路边摊的杂牌手饰。
“小彤——”他真搞不过她。她一旦执意什么事时,悠死神胁迫到她的喉间,也阻止不了她的坚持。
“开玩笑的,我怎么敢不自量力地与堡主争宝呢!”她的笑凝满奇异狡黠,瞬间又回复到原先那抹慵懒不羁的迷人样。
雷门更怕她这种热中带冷的诡调,那是更大决心的前奏,故意让人以为她已放下,实则是意欲掀起更大的浪潮。
“不可以!”他低声喝止。
“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放弃,还是……”她继续眨着那如雨刷的长睫毛,一脸无辜。
“小彤——唉,你不要以身试法,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小妹妹。”明明到口的情愫,陡地收回。
“雷门哥哥,我怎么会呢!我还得留着贱命嫁人,再生一窝子的小仔仔呢。”
“你——”他暗自欣喜着。因为他一直以为,她根本没有许多女人的梦想——筑巢兴家的念头。“要什么样的男人,大哥替你物色。”雷门敛了敛悸动的神色。
叶彤登时怪自己嘴碎,什么话不提,竟绕进自己最恨的死胡同。
闪幻不定的神情,无意识地往门边飘了去——
她的心突然冷颤了下。
他怎么也来这里?
灵机一动,她朝入口处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他 ,有劳大哥多费心了。”
雷门不敢相信,这个一直视男人为怪物的叶彤,也有动念的一天,而且还似假还真地挑了个人!
他顺着叶彤小嘴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双精锐的眼霎时像是要将门口的男人,从里到外地给刨出来看个分明。
是他?!纪霍然!
他一身剪裁精准的黑色西装,隽伟的身形卓然出众,扎成束的长发与那侵略的双眸,兼具摄人心魄的狂野和阴柔,引得在座的蝶儿流连驻足。他却吝啬施舍任何关注,高傲地立于门边,等待领班带他与身边女伴霍思佳入座用餐。
雷门立时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憾恨,“小彤,你惹不起他的。”他轻描淡写地道出他深信的事实。
“我是不打算惹他。不过,他会来勾引我。”她说得邪魅,像在逗一只实验室的小白鼠。
“小彤——”他的心猛地如打翻陈列架上的佐料罐,顿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