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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会游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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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一时际,四海的管家何大叔由前头咚咚咚地仓皇跑来,刚现身,蹲在窗下的窦大海猛然回头,气极败坏地对他比手划脚,还不住地用气音道:“小声!小声!不要吵到里头!”
  里头正谈情说爱呢,呜呜,他窦大海不是九江八大媒婆所说的恶爹爹,他家的姑娘终于要嫁出去一个了。
  见状,何叔奔跑的动作陡顿,一脚还搁在半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瓜地瞪着这群大爷、小姨子和大小姑娘们。
  “大爷……喂,大爷……”何叔见势甚快,跟着用气声唤着窦大海,又拼命地挥动手中一张拜帖。
  “谁啦?!”窦大海的气音充满不耐,是压根儿地不想管。
  何叔无奈地吊了吊两道老眉,若继续用气音交谈,他真要没气儿了。摇摇头,他只得蹑手蹑脚地步近窦大海,挨着他老人家的耳朵叽哩咕噜一阵。
  霍然间——
  “你说什么?!药王?!下聘?!塞北三王会?!要娶带弟?!”
  窦大海惊天大吼,打散房里你侬我侬的氛围,也震傻了窗下一干人。
  美妇伫足在一位姑娘面前,温柔地道:
  “你便是带弟吧……生得真俊,难怪龙儿要为你茶不思、饭不想了。”
  带弟定定地回望,一颗心跳得飞快,有些手足无措。
  “夫人,您……您是什么意思?”她轻声向着,虽满肚子疑惑,眸光却舍不得离开眼前一张仙姿玉容。这美妇有种高贵亲和的气质,笑时,雪颊上两个酒涡轻舞,给了带弟强烈的熟悉感。
  女子没回答她的问题,迳自瞅着,还拉着带弟的手,唇边的笑愈宋愈深。
  “龙儿自小在塞外长大,性子极野,豪迈不羁,草原上的姑娘对他好,他却从未对谁动心。”略偏着头,她柔声叹道:“你很好,往后有个姑娘管着他,他爹爹和我也就放心了。”
  这是在演哪一出戏啊?窦家一家子没谁看得懂,连素来精明算计的云姨也闹不明白了,怎么大姑娘招弟的婚事刚定,马上有人来对二姑娘带弟下聘?男方长相如何、脾性如何、家里以何营生、两人怎么认识……唉唉,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带弟就要嫁人了吗?
  “窦爷,我和拙荆是替小犬来向四海提亲的。”那威仪天生的男子终于解释。“他心仪府上的窦二姑娘,想娶二姑娘为妻。”
  窦大海浓眉淡拧,怔怔地问:“既是要娶小女为妻,为何他不亲自前来?”
  “龙儿他——”
  说时迟,这时快——
  “爹、阿娘!别说了!”男子明快的声音陡然闯入。闻声,大厅上的众人一致往门口望去,见一高大身影挤进羊群中,黝黑脸容风尘仆仆,正是李游龙。
  爹?!阿娘?!他是“药王”之子。带弟小口微启。
  自春末那个夜晚,他带走她,二人沉浸在旷野的月光下,她的心弦轻轻颤动,余波荡漾着,每夜,当皎洁光辉洒下,她总要回想起那样的时刻。而今,他真在眼前,见他挤过羊群朝自己一步步迈近,带弟抿了抿唇儿,一时间两道热流充斥目眶,鼻子酸酸的,竟没来由地想哭。
  “龙儿你来得正好。你未来的泰山大人正问起你,快来拜见。”美妇人温柔且欢愉地招唤。想来李游龙那种“自个儿认定便好”的性子是遗传到了亲娘。
  “阿娘,爹……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李游龙略略环视了厅内与厅外,一脸气急败坏,又搔头又抹鼻子的,眉心打了好几个结。
  “替你求亲啊。齐吾尔那孩子说,你为窦家二姑娘发了疯、着了迷,你爱惨人家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行动?这门亲事阿娘替你开口。”
  他是喜欢,他也行动,还不止一次开口求亲,但人家姑娘始终没将他放在心上,又能如何?他试着放缓步伐,想扭转颓势,却未料及双亲由由塞北而来,直拜会四海镖局。
  “对!我是爱惨了她,为她发疯着迷,可要求亲,我自己来求。爹和娘这么做,无缘无故带来一堆东西,要吓着人家的。”他声音是平静下来了,内心却哀叹着,他的亲亲对他的态度才稍稍转好,今儿个一搅和,难道又得退回原点吗?
  忍不住瞄向带弟,那姑娘敛着眉垂首不语,一手握成小拳头,另一手则来回抚着腰间鸳鸯刀的柄首。她是在生气吗?恼恨他胡乱地把她推入这等尴尬场面。唉……李游龙啊李游龙,莫非你与她真难成双?
  此时大厅里是十分安静的,除了羊只“咩咩”叫声外,真是安静。
  除带弟外,四海的众人莫不拿着眼瞪住这位黝黑高大的汉子,毕竟是第一次听一个男子这样豪爽坦白、毫不避讳地在大家面前承诺心中所爱。
  听他直接而坚定地道:对!我是爱惨了她,为她发痴着迷。带弟唇一咬,泪已泛出眼眶,顺着匀称的脸颊滑下。
  “好!讲得好,我支援你!二姐夫!”盼紫率先倒戈,把抱在怀里的小羊儿丢开,双掌猛拍,比谁都激动。
  “对!好样儿的!呵呵,二姐夫……我竟然又有个二姐夫!”
  小金宝奋力“游”过绵羊海,圆润的脸儿在他面前东晃西晃,笑咪咪地问:
  “二姐夫……你会喝酒不?我阿爹喜欢有酒量、有酒胆的汉子哩!唉,你追我家二姐肯定很辛苦,她什么话都藏在心底教人去猜,她说要,其实是不要,她说不要,其实是很想要的,唉唉唉,你懂不懂我说什么?!你别气馁呵,不怕的,有咱们让你靠。”
  李游龙扯唇苦笑,适才目光一瞥,他已注意到带弟的泪,心中歉然懊恼,可现下围着这么多人,焦点全放在他们二人身上,他想对她静静地说几句话,想安慰她,却无从出口。他李游龙纵然是一厢情愿,也还不至于要借用双方的亲人向她加压力,逼她就范。
  他要娶她为妻,必定是她心甘情愿。
  忽地,他跨步趋前,坚定不容挣脱地握住带弟的手,一把扯了过来。
  “跟我走。”一言甫出,他挟着带弟奔出大厅,纵身一跃,在挤成团的绵羊海上踩点了一下,显露绝顶轻功,跟着,人已飞出石墙。
  “耶?”“咦?”“嗯?”“啊?”好样儿,说走便走,两人另寻住处幽会去啦!众人你瞧着找、我瞧着你,你又瞧着我、我又瞧着你,突然间,不知是谁先呵呵地笑出,笑声传染开来,还伴着羊儿咩咩叫声,一片喜气洋洋、和乐融融。
  窦大海笑咧了落腮胡中的嘴,视线由二人消失的方向收回,转而望向远从塞外到来的贵客,朗声道:“咱儿地窖里有几坛好酒,是难得的佳酿,不喝可惜,呵呵呵……亲家,咱们坐下来详谈吧。”
  哇哈哈哈哈——好个双喜临门!
  这一边,李游龙挟着带弟放马奔驰,约莫一刻钟,两人已来到鄱阳湖畔。
  冬雪在湖面上结着薄薄冰霜,湖畔的树枯叶尽落,寒鸦点点,而风透清冷,皆是萧瑟之意。
  翻身下马,李游龙二话不说将披风卸下,盖在她的巧肩上。
  “不要拒绝。”他话中竟带着微微落寞,大掌扳起带弟的下颚,静静瞧着。
  空气太过冰冷,两人的气息化作团团的白色烟雾,带弟迷迷蒙蒙地与他对视着,冲击尚在胸臆里翻转,颊上两片红晕,不知是因适才在马背上受冷风袭所致,亦或心绪激颤之因。
  “你……唉,拜托不要哭。”他长指抹去她颊上泪痕,眉峰成峦,咬了咬牙,双手陡地撤回,不再去碰触她。“对不起,我不知道找爹娘会、会——”话语顿下,他转过身面对霜冷湖面,仰天深深呼吸——
  “他们这么做绝无恶意,是听了我一个蒙族好友谈及你的事,才大老远由塞外赶来,想见见你。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带弟抬起手胡乱地抹了把脸,心绪虽紊乱复杂,但她清楚知道,绝非气恼着谁,她掉泪,是自然而然的,仿佛这么着,隐在胸口的莫名郁闷才能得解,才能驱散那抹奇异的心痛感觉。
  “原来你是‘药王’之子,你从没说过。”半晌,她开口说话,选择了一个平静的话题,连嗓音也平和。
  李游龙微微扯唇,视线仍凝向一望无际的湖。“你没问。”对她,他何曾隐瞒?若她肯问一句,若她肯呵……
  说实话,带弟竟有些不习惯,他立在那儿瞧也不瞧她一眼,侧颜罩着淡淡寒霜,即使唇角微扬,那抹弧度却噙着阴郁,而长睫稍敛,掩去目中光芒。他想些什么?为什么语气淡如清水,不再像以往那样——那样——
  蓦然间,热气往脑门直冲,火般烧了上来,一项认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击中了她。
  噢——老天!她竟然……竟然在埋怨他为何不来抱抱她、亲吻她,不来腻在自己身边,不对她说出许多、许多的甜言蜜语!
  他总是唤她亲亲,说她是他心爱的、最最心爱的。带弟忆起他哄着她时的语调,柔软得像支歌,低低哑哑,充满震人心魂的温柔。为什么,他不说!
  带弟,你动了情了,是不?
  此际,她眸光氤氲地瞅着男子深思的侧颜,内心,大胆地、清晰地、直接而热烈地再问自己一遍,涟漪愈延愈大,一圈圈,将心湖上的冷霜震骇了,而热流急涌,填满方寸,在四肢百骸中蔓延……于是她知道了,这个问题无法等谁来缶诉你,答案便在自己心中,只能体会,尔后,懂得回报与珍藏。
  扯紧添加在肩上的披风,隐约闻到属于这男子熟悉而干净的气味,身子暖暖,心也暖暖,她想,是的,她是对他动情了。
  “你阿娘一定很疼你,她好美、好温柔,笑起来有两个跟你很像的酒涡,我……我很喜欢她。”脸蛋肯定红了,她咬着唇,下意识绞着小手。
  李游龙终于侧目瞧来,好似有些儿讶然,他浓眉略扬,却是不语。
  他不看她,她心里惆怅,他拿着她直瞧,她颊如霞烧,又觉得他还是不要看她好。唉,带弟,你真是个矛盾的姑娘呵!
  心思百转千折,最后她鼓起勇气,主动轻问:
  “这阵子,你去了哪儿了?为什么不见踪影?三王会与蛇族那名女子的事已经圆满解决了吗?我……我……”她想,她心里其实是想见他的,总记得他黝黑脸上的笑,还有宽大胸怀的温暖,她还想问,他胸央上的伤痕仍痛着吗?她以鸳鸯刀伤了他,自己心里也好生不安……无奈初识情,脸皮又薄,她想归想,话到了嗓口偏就说不出来。
  真的不太一样,她是怎么了?李游龙怔怔思索,见她晕红了双颊,眉眼温驯,揉进某种奇异的东西,他向来直接热烈,叹息着,坦率得教人脸红地道:
  “带弟……我现下心跳得好快,像打鼓一样,快要撞破胸骨了。你仰着小脸用这种眸光瞅着我,会让我想人非非,全身发热,会以为你正渴望着我,无言地邀请着我上前吻住你……”
  噢,这个可恶的男人,他、他一定要说得这么明白吗?带弟又羞又恼,被他这么一说,再也不敢瞧他了,换她急着把脸转向湖面,深深地呼气、吸气。
  “你、你——”她紧捉住他的披风,忽地脚一跺,在他面前,清冷的模样隐去了,显露出少见的娇态。“你别胡思乱想!”又嘴硬。
  李游龙苦笑了两声。“我也知是自己胡思乱想。你心里又要臭骂我是淫贼了。”
  “李游龙——”轻唤了声,男子自嘲而忧郁的语气教她芳心抽痛。“我……我没骂你,你别胡思乱想!”只会要人家别胡思乱想,却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偏要让人去猜。带弟呵,你真是个矛盾的姑娘……
  李游龙牵动嘴角,定定地瞧着,又不言语了。
  二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奇异、有些难以捉摸,又有些醉人荡漾。片刻,带弟再次开口,今天的她主动了些,真不一样了。
  “你还没回答刚才的话。这些日子,你忙些什么?去了哪儿了?”
  “你真想知道?”
  带弟垂下眼睫,微微颔首,跟着旋过身,沿着湖岸缓步踏去。李游龙一怔,已下意识跟在姑娘的身后,亦步亦趋。
  “为什么?”他忽地问出,咄咄逼人。“你是关心我吗?是吗?带弟……分离的这些日子里,你可曾想起找?可曾祈望能再见一面?”他很想她呵,尤其在月色清明的夜晚,在旷野寂寥的风中,胸央上的刀痕隐隐作痛,教他不思念她也难。
  他问得直接,带弟步伐一顿,羞涩难以言明。
  她就是不会表达心思,无法将情意道出,她能大胆地对自己承认,她是想他、念他,但丰唇掀了掀,偏就对他说不出口。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我不要听了。”有些恼羞成怒,带着点儿任性,她又是跺脚,头一扭,再度拾步往前走去。
  “带弟!”李游龙苦恼地喊着,一个箭步向前,大掌握住她的上臂陡然扳转过来,一瞧,怔住了,他把姑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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