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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她不能心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三年来对自己的告诫,她要做的,本就是凶险万分之事,她不怕死,但没有把江山还他,死也难以瞑目!那几年她纵横商海,看的、暗地里使的狠招还少吗?现在只不过换个场景而已,干吗扭扭捏捏起来!对,镇定!镇定!
清晨的宫中,主子们还酣然高卧,下人们忙着洒扫,没有谁注意到她走得异乎寻常地慢,也没有人发现她的手在不停颤抖。更不会有人想到,下一刻她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进了廊沿尽处的一间小屋。
成……器?她愕然看着阴暗屋中暧昧不明的面容,愣愣地做不出半点反应。
他将她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炽热的眼却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似乎没有丝毫变化的素净面容。三年了,他辛苦找寻杳无音信心急如焚,以为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而从梦中惊醒了不知道多少回,她竟然就在离宋王府不过咫尺的皇宫内苑里没事人似的过着日子,她怎能
如此狠心?
但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望着这任性女人犹是怔仲的荏弱神情,他一句重话都不忍说出口。重逢的喜悦盖过了一切相思怨怼,许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纠缠吧,他认栽!
长叹口气,用一记深吻作为最严厉也最甜蜜的惩罚。
说来可笑,孩子都已经九岁了,两人之间的亲密竟少得像是不曾有过,仅来自对方的经验让这个吻这么炽烈,又这么生涩!
但无妨的,没有人会懂,更没有人会笑,有情天地中,霎吋只剩他俩,缠绵绸缪……
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后,两人偎依在一起调整气息。枕着他宽阔的胸膛,虽仍贪看那熟悉的容颜,元桑的理智终是一点点回来了。
“宜得告诉你的?”不是该锦衣玉食的吗?他怎会瘦了这么多?
“他早该说的。”所以天杀的李宜得最好确定自己的烂命够硬,“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我这就带你回去。”他拥着她就要往外走。
她在沉思间随他走了两三步,终于挣开怀抱,极轻极坚定地吐出,个字:“不。”
固执的模样看得他心头火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一定知道我与当今皇上当年争让太子之位的事,我以为我的立场早巳表示得明明白白,你处心积虑去争取一个我根本就不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你日复一日待在宫里却根本无从下手有什么意义?”
“我只知道,你是在我走之后才放弃那个计划的,我不走,今天登上大宝的会是你。是我阻挡了你的宏图伟业,我不惯欠人任何东西,我有责任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奉还。”不想要?恐怕是当着她的面才这么说的吧。
责任,又是责任!她哪来这么多该死的责任感!这种论调他已在宜得那听过一次,现在她亲口说出,更让他觉得荒谬。“你以为你走了之后我为何就放弃计划?怕你走漏了风声吗?”
“难道不是7”他直勾勾的视线逼得她偏过头去掩饰心虚。其实在心底,她也猜不是这么简单。
他无力地叹息。果然是这种反应。女人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虽然这样的桑……也很可爱。“当然不是怕你告密。如果我有防你之心,你根本就走不出五正宅。”天知道他有多后悔没派人跟着她!
“那你——”
“嘘,听我慢慢说。”双手抚上她饱满的红唇,惹来一片绯红脸色,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正色道:“我不是完全没有野心的圣人,如果可以得到江山,我不会坐失良机。老实说,我现在还会不时地想,如果当时是我起兵讨灭韦氏,我不会让姑母有把持朝政
的机会,我会比三郎做得更好……最称心快意的事,莫过于江山与你,两者得兼。但你的信上明明白白地说了,不让须眉的元三娘子不应该也不愿意老死在深宫中,就算有我完全忠贞的对待,这一方狭窄天地,还是不够你呼吸。我们俩要一起走下去,就必须有一个人让
步。你狡诈地走了,只能是剩下的我面对选择。“说到这里,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对她的在乎比她的多,不过这又何妨?当年他们也不是同时喜欢上对方的。情之一字,何时存在着绝对的公平呢?
“你走后,我关在房里想了整整一天。我想象自己选择不同道路后的不同人生,最后发现,有你在旁,我每天粗茶淡饭也是心甘情愿,遗憾会有,但更多的是快乐;没有你,纵我拥有锦绣河山纵听天下人每日山呼万岁,这里,”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按在心口,“还是空的。那样的我……得不偿失,你可否明白?”
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真挚而温柔的倾诉让她无地自容,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这才是他放弃唾手可得皇位的真正理由?他向他们的感情让步,他割舍了寻常人最难割舍的滔天权势。她呢?她做了什么?不负责任地逃离,妄白揣度地谋划着阴险狡诈的伎俩,还自以为可以
云淡风轻,与他两不相欠,王琚说她糊涂,何止糊涂,简苴是差劲,好差劲!一声哽咽终于溢出,“对不起,我总是没好好对你,我总是那么自私,那么一厢情愿,我好过分……对不起。”
她鲜见的脆弱总是让他慌了手脚,撩起衣袖仔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脸, “乖,别哭别哭……你对我很好很好,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要我好,这么多年来你吃的苦绝对比我多,我也很愧疚的……唉,怎么还是流个不停?要不这样,咱们算扯平好不好?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以后我们离开京城,重新开始。”
“重新一开始?”她似乎被选四个字迷住了,忘了愧疚,忘了流泪,瞪大了通红的眼睛注视他。
“是啊,我当我的都料匠,你经营你的振衣庄,我们做一对有点平凡但又不会太平凡的平民夫妻。你说可好?”几乎是不经过思考的,这些话就自然而然地流泻了出来,原来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望啊。发现这个事实,他开心地笑了。第一缕晨曦透过门缝照进间小屋,在他俊朗的脸上洒下一片动人光晕。
元桑痴了,为他们的美好将来,为他比任何时候都动人的笑容。
“……好。”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他开心地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家。”
“等等。”两个字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半天高,她真是生来折磨他的吧。
“怎么了吗?”
“你的姬妾们……怎么样了?”
他放松下来,他的桑,似乎在任何时候都能一下子想上许多事情——虽然很麻烦,但是他喜欢。“那些个祸水,都已经被心甘情愿的人领走了。”说着还挤了挤眼,“你知道的,就跟翠幄一样。”
她了解地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说的,真的都是心里话?你真的不要江山社稷,你真的不要中兴大唐,你真的不要万民景仰?”
怎么话题又回到这里了?他看起来很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吗?无奈他对她总有用不完的耐性,“绝对真心,相信我好吗?你说的那些都教三郎去料理吧,我早已不管了。做不成皂帝,我还可以是刘濯,是振衣庄的姑爷,大明宫外的三郎——什么都不是。”
“那好。”她神色白若地指指小几上的药盅,用平淡不过的语气说道:“那东西有剧毒,是给你们家三弟吃的。还有,你姑母准备明天起兵造反。”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七月,太平公主谋反,李隆基先发制人出兵平叛,势力得以巩固发展,数日后,太上皇归政于皇帝,避居西宫。
“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对不起王琚?利用完了,就踢开一边,眼睁睁看他被皇帝留在身边当差。”王琚根本就不喜欢官场的,但自从上回他在门外大叫大嚷后,皇帝忽然对他重视得一塌糊涂,一口咬定他是治国平天下的奇才,死活不旨放人,最后竟然将留下他当做准许他俩出京的交换条件。
“没关系,算是他报恩好了。”成器丝毫没有愧疚感。
“什么呀,我抓着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挂名夫妻,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年华,这点就可以跟当年我救他的恩情抵消了。”
“你那边抵消了,还有我这边啊。”他得意洋洋地宣布。
“你?你什么时候有恩于他了?”他们俩也就在扬州见了两三次面,哪来的时间施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琚在……”他掐指算了算,“嗯,神龙二年二三月间失踪过一段时间吧。”
“咦?你怎么知道?”当时她到处派人去找都不见王琚踪影,结果两个月后他完好无缺地回来,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那时候他和驸马都尉王同皎合谋刺杀武三思失手被擒,王同皎被杀,我救了他出来。”
她讶异得合不拢嘴。“你不是在说梦话吧?王琚好好待在扬州怎么会认识什么驸马,还跑来京城杀人?”
“他的叔叔当过凤阁侍郎,被武三思害死。”事过境迁,说到武三思,他已经不会感受到曾经的切齿仇恨了。
她恍然大悟外加惊异万分。“原来王琚还是官宦子弟。诶?怎么我‘捡’回去的人出身都这么特别?”
他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子。“是你独具慧眼啊。”
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捡到”的第一个人。“不知道云起姐怎么样了?”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她的一片深情,可有了结果?
“对了,琏儿呢?”准许他们离开的条件之二,刘晋认祖归宗,改名李琏。
“他?哪里有好酒哪里有他,谁管得住?”元桑说得理所当然。
成器尤奈地摇摇头,这几日教子失败的经验告诉他,那小于已经是酒虫一条,完全没救了。
元桑忽然专注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是啊。亲王随意出京,那是犯律法的,自然不能昭告天下。”
“我是说,你都不跟家里人打个招呼?”皇帝不是说还要饯行什么的?他们明天就跑掉可以吗?
“我留了封信在四弟那里,他会转告大家的。”几个弟弟小孩心性,到时恐怕又玩个没完没了,他可不奉陪。
“那……太上皇呢?”
成器不语,低头将韶华管收进衣箧拿出来又放进去,再拿出来,做出一副很繁忙的样子。
元桑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去跟他道个别吗?这一去,我们很久都不会再回长安。”老人家听说身体不太好,还有几年很难说的。她没有把话说白,相信他也想得到。
依旧是沉默。
她有点生气了。“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他终于有了反应。“你有一个很好的爹爹,所以你才会看重父子亲情。在我而言,却宁愿没有他这个父亲。你不要逼我,我不会去的。”
当他用这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话,她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也罢,他不去,做媳妇的总要见一见公公吧。
虽经丧妹之痛,但将朝政全部交与儿子后,太上皇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
“你就是成器的媳妇?”虽然不够貌美,但也不至于粗鄙不文,勉强能接受吧。
“是。臣媳与成器不日将远游,特来向父皇辞行。”
昏花的双眼向门边张望。“他——不来?”
“成器忙着处理府里的事,托臣媳转致问候。”
“是啊,是朕妄想了。他怎么会来见朕呢?”他哀伤地笑笑,挑了下身旁琵琶的弦,发出一个怆侧的音,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回旋。
“朕从来就没懂过那孩子。小时候他就老成得不像个孩子,也懂得收敛,隆基他们都绕着他转。他从来都比朕强,朕有时候甚至有些嫉妒他。后来……”苍老的脸上闪过深刻的痛楚,“刘皇后过世后,他就痴了……朕对不起他们。他失踪了,朕想那也好,他的情形时时刻刻提醒朕曾经做过的事……后来他又回来,病也全好了,但整个人还是很怪,就像……对了,就像风一样捉摸不定,你永远都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不瞒你说。当时钟绍京他们曾经暗地里联名上书要求立成器为太子,被朕拒绝了。大唐需要隆基那样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皇上,而不是一阵来去不定的风。朕基于这个考虑才立隆基,所以,你去劝劝他不要怪朕,好吗?”
“是。”元桑口中应着,心里却有止不住的失望升上来。成器说得没错,太上皇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竟然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懂过自己的孩子,他甚至一厢情愿地以为成器对他的疏离,只是因为性格怪异和后来立储的事,看着他老迈凄凉的样子,自己竟无法释出什么同情。
本来以为可以让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得些改善的,现在看来既不可能,也无必要了。这二人永远都不可能谈到一块儿的,随他们去吧。并不能奢望全天下的父亲都能像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