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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提一盏电石灯,很象回事的迈着方步推开所有人,走过去爬了进去。
“这估计是过去的人在这采过的矿。”一个上年纪的说。
二楞心里琢磨:仅仅能容下一个人爬进去的洞能让他们在这些大山底下自由游走,默默赞服先人们的胆量和耐力,最重要的是还有心力。让现在的人都不敢去想。
想完这些,刚缓过神,党胜和欢云也消失在那个黑窟窿里……。
………过了一会儿……。
“哥,哥……二狗,王二狗……。”三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党胜……,欢云……。”喜顺和跃明把头探进去。
建华跑过来一脚把跃明和喜顺蹬开。
“不用在这嚎伤了……。”把帽子甩到一边也爬了进去。
二楞感觉事情不大对,心快提到嗓子眼了,扑通扑通的跳。脑子也开始“嗡嗡”响。这时候也只有一个:冲进去,冲进去……。那里已经有四个自己光着屁股就滚在一起的兄弟,他们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二楞把腰上扎的绳子紧了紧。喜顺和跃明也爬了进去,此时跃明在外面只剩一只脚。
“跃明……跃明……,你给老子回来。”
“跃明操你妈,老子的话你也……。”二楞跑过去时跃明的脚也看不见了。
二楞抢过旁边的一盏灯。这时候,所有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下……。
“哥,哥……。”三柱再次从那个黑窟窿把头拔出来的时候,掉头抱住二楞腿,脸色苍白泣不成声:“哥,二楞哥……你……不能去……你在去了俺就一个哥也没了,你不……。”
“嚎甚呢,还没死呢,在咒……谁要拦俺,操他祖宗。”一脚从三柱蹬过去,挣脱众人爬了进去。
在场的这些人一下像没了主心骨,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束手无策。
“冒泉,快,快去喊王福和。”苍白的脸直呼其名。
“冒泉,直接去公社,那狗日的去开会了。”另一个苍白的脸对着跑了几步停下来的苍白的脸说喊。
“哥……二楞哥……。喜顺……欢云……。”三柱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
手在那个黑窟窿上乱抓乱刨,头也磕了过去。指甲掉了,手上的肉粒拌着血挂在漆黑的碳块上,骨头也……。额头上开始淌血,两个人抱住三柱。
“三柱……三柱……,别,别这样。”其他人都扛起大锤从旁边砸去。
“三柱,砸开就好了……。”两个人淌着四行老泪流向嘴的时候嗓子也开始发哑,哽咽起来。
二楞爬进去。里面是一个半人多高的,黑漆漆一片看不到有多深。先前提进来的三盏电石灯冒着火焰。二狗、党胜、建华,跃明,齐刷刷的牵着手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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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跑这睡……。”
想过去拉,胳臂已经太不起来,喘了口起栽到下去。清晰的脑子想抬腿过去蹬,腿也没有一点力气。想喊,张开的嘴巴似乎没有一点声响。
“他妈的,完了,完了……,这不就老人说的‘闷气’吗?”
看着二狗提进来的那盏灯灭了,自己的视线从那黑漆漆的洞望后缩了几米。秀珍笑着的脸从自己眼前轻轻划过。“秀珍俺的……”嗓子眼开始咸咸的。
建华和欢云的灯也慢慢的弱下来,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渐渐的往后推:爹和娘皱巴的脸深深的从自己的脸旁划过。
灯灭了……爹、娘、秀珍的脸深深的印在看见底的黑暗中,并且他们都在朝自己笑。
二楞斜眼看了一下倒在自己旁边的灯,也开始有些微弱,结婚那天的秀珍,爹、娘、二狗、欢云……。
二狗、党胜、欢云向自己招手自己嘴角露出丝丝笑意。
“爹在哭,娘在哭,秀珍……俺……”微弱的模糊的光……。
………消失在黑色的井洞……。
十七
(十七)
冒泉一口气跑过通往公社的那条窄公路。头发根根竖立着,喘着气,拌在冰冷的土棱上吸了一嘴土。跑到坝梁的拐湾处和从公社回来哼着小调的王福和撞了个满怀。
“冒泉,你不好好干活,气喘吁吁的跑这浪什么?”王福和被猛然从旁边蹦出来的冒泉骂到。
“七个,七个……。”冒泉脸色惨白的说。
“什么七个,八个的……。”王福和说完才发现刺头发根根倒立的冒泉骂道。
“七个,七个……。”
王福和心里也似乎猜到个一二三,在转身的瞬间,又回过身踢了一脚冒泉“呸,呸,你狗日的连个话也说不清楚。”把戴着的帽子甩在冒泉脸上,小短腿连滚带爬消失在坝梁上。
“七个,七个……。”冒泉瘫躺冰冷的土地。“七个……起个。”
王福和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井道口的山坡下面一团黑。并排的七个人,长短不一的躺在那里。跪了下去“二楞……,二狗……呜呜……。”
十八
(十八)
秀珍跑出来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五趟,二楞娘也出来朝同样的方向看了两趟。
“怎么还没回来啊,平常这个时候该回来了啊。”秀珍有些着急的看了一眼婆婆。
婆婆把准备下饺子的开水锅第二次端起放在灶台道:“是啊,锅开了三次了,这个小子怎么不知道往回走……。”
种田老汉也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在等会儿还不会来,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二叔叔,二婶子……。”王福和的声音。
“进来坐啊,你看外面凉的。”二楞娘说第二句话嗓音似乎有些变调。
“不进去了。俺也没什么事,叫俺二叔去开个会……。”王福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进去,在外面把话说完。
“二楞是不是直接去那了啊?”秀珍把头探出去。
“哦……哦。”王福和有些慌张的先走出院门。
“你看,俺说没事,不用瞎想了,你娘俩……。”
“他爹,帽子,这个老头字,丢三落四,你看这冷的天。”老伴追出来把帽子带在白胡子的头上。
种天老汉一个人回来了。在院子外面转悠了好几圈,腿总是迈不进院门。蹲在外面把干旱烟一锅一锅的点燃,又一锅一锅的把烟灰磕在冰硬的土地上。这样的从复使那个黑油的烟袋在风中越飘越高。风呼呼的在耳边响,眼泪和鼻涕在那撮花白胡子上凝集着。
“这个死老汉吓我一跳,不回家坐这做甚呢?这冷,不要老命了?”
“二楞呢,没和你一快回来。”老婆子转着身子看了一圈。
种田老汉一句话也没说从院门跨了进去。
“哑巴了,说二楞怎哪去了。”小脚哒哒跟进来问。
种田老汉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一进屋就蹲在灶台下面大把大把的白头发从手心,再从指缝飘向脚下。
秀珍看见爹“呜呜……。”甩上门跑到上屋。
二楞娘看到跑出去的秀珍,想追出去,刚迈了一步“当啷”一声闷响倒在门角。
刚跑出去的秀珍被赶来的妇女媳妇们连拉带拖到上屋。
早以等在外面的王福和听见动静跑了进来,抱起二楞娘掐人种。有几个已跑到秀珍屋。
“……呀,啊……俺的娘呀……。”二楞娘又晕死过去。
王福和找人已把秀珍爹娘叫来……。
秀珍爹娘坐在秀珍旁边抹眼泪劝秀珍。
“闺女,你难受就哭出来……,闺女你说句话呀,闺女……。”
“说以后该怎么过啊……俺上辈这是做什么缺德事了啊……。”
“不用放你娘的臭屁,叫你来不是“喷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嚼这些不三不四的。”秀珍爹这时把大半辈的怨气在这时撒向老伴。
“闺女啊,人这辈子谁没个坎坎坷坷啊,在怎么难,活着的人还的往下走呀。”秀珍爹又转过去细声说。
秀珍娘把刚挤出的鼻涕甩在地上摸着秀珍说:“娃娃,都怪娘,是娘害了你啊,呜呜……。”
“哇,啊啊……。”秀珍扑在娘怀里放声哭喊:娘,俺……不怪你……啊啊,俺心口疼,就是心口疼,啊啊……俺和二楞能做一天的夫妻俺也愿意,俺不怪你,俺还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俺心口疼………啊啊。”
“你个没良心的,你不说明天和我回家啊,你还不知道……俺有你的种了,俺还没告诉你,俺……。”
农历大雪的头一夜,纷纷扬扬的雪飘洒在上庄村的沟沟岔岔。
大雪那天,上庄村冷冷清清。晚上放晴的天空,月亮高高的悬在头顶,月光笼罩着静悄悄的村庄。前村的牲口打一个喷嚏或放一个响屁后村的窗户纸都要抖两下。
秀珍挽着婆婆望着村口,呼呼的白气从嘴里,鼻孔急促的吐出,她们看上去憔悴了,也都感觉一下老了许多。在月光下的秀珍也似乎能看到稀疏的根根白发。村口搭起的七个帆布蓬,有一个是属于二楞的,上面挂的白纸是种田老汉甩着鼻涕在二十四张白纸上敲了五百七十六锤敲出五百七十六个大铜钱。每一锤下去都好象砸在了自己的心坎上。这是白发苍苍的爹为二十四岁的儿子亲手做的最后一件……
抹着鼻涕给儿子置办在那个世界的大产业。稀疏而雪白的头发在风中软绵绵的,就像自己的老骨头一样软绵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九
十九)
“这是哪一年了呀?大清……?不是。不是民国。。。。。。。。。不是土改……。是文革?也不是。改革开放?更好象不是……”种田老汉捅着袖子蹲靠在泉边的石头棱上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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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狗卧在脚边吐着干燥的舌头舔梳着枯燥而稀疏的皮毛……。
“滴……滴答……。”泉水一点一滴从石头缝挤滑到下面的瓷瓦罐。
“爷爷……爷爷,傻时候能满啊?挨在旁边的一个小孩托着下巴望着一点一点的水跳进那个瓦罐口问道。
“满……?”
“什么时候把自个儿的心装满了……它也就满了。
一老一少都似乎有些迷惑的望着眼前的坡坡岔岔,一直从脚下伸向山脊梁与天挤压出的缝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