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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博不禁又想起方才皇帝独自留下他所说的话。
“阿图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宁可放弃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想伤你的心,你就真的狠心要她为了过去的恩怨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十阿哥的死,朕何尝不痛心,这么多年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可是这世上还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值得珍惜……”
想到这儿,恒博心中最坚硬最固执的那个角落,慢慢有了松动的现象。
他……真的做错了吗?
就算十阿哥真是皇后娘娘害死的,也是她让和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因为丧子之痛而崩溃,还曾数度求死,然而真的可以把这笔帐算到同为佟家人的他身上吗?
这么一来,阿图的幸福呢?为了他这个阿玛而牺牲自己的感情,女儿的幸福又可以不顾吗?
恒博看着蹲在地上掩面痛哭的阿图,不禁要扪心自问。
第8章(2)
那天之后,又过几天了?
英颢没有去数日子,独自站在廊上,沉默地凝视庭院里不时飘下的落叶,从未感受过像今天这样凄冷的滋味,就连最爱的姐姐出嫁时,都不曾如此孤单寂寞过,或许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也会有失常、脆弱的一天。
阿图有好好地吃、好好地睡吧?
此时此刻,英颢的心里念念不忘的是阿图,就是担心她又瘦了,可是就算能见到她,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只是更添感伤。
“英颢!”熟稔的娇柔呼唤在身后响起。
英颢嘴角微微地牵动。“姐姐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了。”珣梦从夫婿雅朗阿口中得知弟弟和吏部尚书的女儿阿图格格的婚事生变,这已经是朝中上下皆知的事,而他此刻脸上落寞的神情,更是她第一次见到,不禁跟着忧心忡忡。
“我很好,姐姐不用担心。”他习惯地将情绪压抑在心底。
见到弟弟连在自己面前都不愿透露心事了,珣梦清楚那是因为真的很痛苦,才不想让她看出来。
“姐姐可以帮你什么?”
“我自己可以处理。”英颢无法告诉姐姐太多,只能这么回答。
珣梦看着从小就沉稳早熟的弟弟,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很少有事情可以击得倒他,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却又好事多磨。
“就是为了十阿哥的事吗?事在人为,再大的仇恨还是能化解的。”她想起佟家和平郡王府当年的事,如今公婆天天含饴弄孙,笑口常开,只要看到那样的幸福,仇恨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时,一名奴才快步过来。
“回主子,这是吏部尚书府派人送来的。”奴才将信呈上。
英颢不禁困惑地伸手接过去,将信纸摊开来看。
“上头写了些什么?”珣梦问。
他将信折好。“我得出门一趟。”
虽然还无法肯定恒博派人送这封信来的用意,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了,英颢也不想错过这次见面的机会。
不再多想,他在更衣之后,便乘轿出门。
当轿子来到吏部尚书府,英颢就被奴才恭恭敬敬地请进大门,一路领着他来到冬意渐浓的私家花园中。
就在一座八角凉亭内,恒博坐在里头喝茶,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英颢踏着沉稳的脚步进入亭内,两人对望着,都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仿佛在衡量彼此手上有多少筹码,胜算又有多少。
“今天请你来,是以阿图的阿玛这个身份出面邀约的。”过了片刻,恒博开门见山地说,意思就是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和行礼如仪就先摆在一旁,而是用个人的身份私下进行谈判。
这句话的意思是……英颢心中一动,察觉到整件中似乎出现了转机,所以反应也很快。
“那么我便是以想娶阿图为妻的男人来赴这个约的。”他自然礼尚往来,因为爵位、头衔并不是最重要的。
恒博比了个手势。“请坐。”
“请。”他也回了个手势。
待两人坐定,奴才很快地奉上刚沏好的热茶,然后又退下了。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恒博在啜了口茶汤之后,先起了头。“到底是当年十阿哥的死所引起的仇恨重要,还是阿图的幸福重要,尽管阿图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从来不曾因为这样而少疼爱她一点儿。”
英颢合上碗盖。“这些我从阿图身上就看得出来,否则她也不会这般为难,就因为在阿图心目中,早把你当作真正的阿玛。”
“或许是我对佟家有着根深蒂固的反感,才会如此难以接受,直到那天在皇上面前,听到阿图说出早就知道自己身世的事,那时我才领悟到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去想……”恒博不禁感到惭愧。“可是阿图却一直在为我这个阿玛着想,看出我无法打从心底接受她嫁进佟家的事实,不得已才作出那样的选择。”
听到这儿,英颢也表达立场。“身为佟家的一份子,我向来感到骄傲,即便是为了阿图,也不会抛弃这个姓氏,但是我会用一生来爱她。”
恒博眼神锐利地问:“你也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阿图?”
“那是当然。”他不假思索地说。“就算是付出我的性命,我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恒博看着英颢眼中的决心,想着女儿的乖巧贴心,还有什么比她来得重要,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进宫禀明皇上,把婚事订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英颢谨慎地问。
“在成亲之前,你和阿图都不能见面。”想要娶自己的女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恒博当然要刁难一下了。
“一言为定,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英颢表情文风不动,似乎也猜到对方是蓄意为难自己,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条件?”恒博皱着眉问。
“现在就让我和阿图单独见上一面。”他乘势提出要求。
恒博眼皮一跳,虽然答应婚事,但是也不想让英颢太过得意,于是打算一口回绝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英颢说得振振有词。“更何况是在这座府邸里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恒博找不到理由拒绝,气呼呼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就让你们见上一面,不过在成亲之前,最好不要有太过分的举动。”
说完,恒博便拂袖离去。
凉亭内只剩下英颢一个人,不禁吁了口气,幸好恒博并不知道他和阿图早有肌肤之亲,否则只怕又生波折,严肃的俊脸总算掺了几分喜色,因为最困难的部分终于获得解决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细碎的奔跑声朝凉亭的方向而来。
英颢偏首看了过去,就见阿图跑到脸都红了,还气喘吁吁的,直到见到自己,才停了下来,眼皮不敢眨一下,就怕面前的男人消失了。
“阿玛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在这儿……”阿图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此刻因为泪水而有些模糊。
他步出凉亭。“我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阿图顾不得矜持,忘情地扑上前,一把抱住英颢。“我好想去找你,好想再跟你说说话……”
“我人已经在这里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英颢也伸臂搂紧她,心底的空虚终于因为这个拥抱而被填满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阿图哭得鼻头红红的。
“你阿玛被你的孝心感动了,终于答应咱们的婚事。”阿图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英颢微笑地说。
她小嘴一开一合,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真的吗?”阿图小声地问。
“这种事可以骗你吗?”英颢伸手抹云她脸上的泪痕。
“说得也对。”她不由得喜极而泣。“阿玛真的很疼我,一定是舍不得我这么伤心难过才会放下成见,答应让我嫁给你……”
“没错。”她顺着阿图的话点头。
“我真的可以嫁给你了……”阿图好像是在作梦。
见她终于露出笑脸,英颢嘴角自然也跟着上扬。
“不过想到嫁人之后,就不能天天看到阿玛,逗他开心,突然又很不舍……”她脱口而出心中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不想嫁了?”他沉下俊脸问。
阿图抬起头来,果然瞥见一张神色不豫的俊脸。“呃、嗯,我没有说不嫁,是你误会了……”
“还是你想多陪你阿玛几年再嫁?”他嗓音降得更低。
“我没这么说……”她声音愈来愈小。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英颢挑起眉梢问。
“什么意思也没有……”阿图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嫁,马上就嫁!”
英颢瞪着她一副活像要慷慨就义的表情,忍俊不禁地笑了。
“啊!你耍我!”她才知道上当了。
他低低一笑。“你要是敢说不嫁,我就直接把你抢回家,也不准你再见你阿玛了……”这未来的岳父大人只怕会是最可怕的“情敌”。
阿图迭声喊道:“我嫁!我嫁就是了!”
“我方才还答应你阿玛的条件,在咱们成亲之前,两人都不能见面,否则他还想再刁难我,不会这么快就点头。”他有些不满地哼道。
她怔了一下。“连看一眼都不行?”
“对!”英颢盯着她说。
闻言,阿图垮下肩头。“这样啊……”
“你会相信我吧?”英颢假装一脸不安。
“当然会了!”她大声地回道。
他忍着笑。“真的不会又说不嫁了?”
“不会了、不会了。”阿图猛点着头,想让他安心。
“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他满腹委屈地说。
阿图小心翼翼地赔不是。“你不要生气,就再信我一次,既然我阿玛都点头了,我当然要嫁给你了,这还用说吗?”
“唉!”终究还是比不上她的阿玛,不过英颢可不想就这么认输,往后一定要努力在阿图心中占有最重要的位置。
隔日,恒博也遵守承诺,一早便进宫面圣,据说皇帝相当开心,笑声不断在东暖阁内传开。
而当英颢接到指婚的圣旨,听到婚期订在来年的春分,还是皇帝让宫里的萨满问神所决定的日子,距离现在还有四个月,不禁愣住了,想到得那么久才能见到阿图,这才感到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那天就不该答应恒博的条件。
尾声
隔天春分——
今天是有“佟半朝”之称,可以说贵震天下的佟家娶媳妇儿的大好日子,而这娶的还是吏部尚书恒博的女儿阿图格格,翁婿俩也都是皇帝的亲信,就算之前有再多不和和敌对的传闻,到了今天,也因为这门亲事而不攻自破。
而从早上的吉时开始,经过一道道迎娶的程序,以往总是目光清冷、一脸淡漠的新郎官在这大喜之日,难得露出俊美的笑意,引领着盖红头巾的新娘子跨过置于门坎上的马鞍,代表平安的意思是,然后进了新房,接着便是设宴待客。
英颢面对众人的连番敬酒,可不想错过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可是等了好几个月,总算如愿把阿图娶进门,只得佯装不胜酒力。
而奉了妻子之命,自为姐夫的雅朗阿适时出面帮小舅子挡掉所有的酒,两个男人交换了个眼神,英颢看在他这些年来真的对姐姐很好,总算愿意敞开心胸,真正接受他这个姐夫了。
当英颢得以在宴席中脱身,立刻快步来到新房,他推开房门,红色的囍字让屋里增添浓浓的喜气。
“都下去吧!”英颢让伺候的婢女退下,迫不及待地想和阿图独处。
坐在喜床上的阿图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禁紧张起来。
就在英颢手执喜秤,挑开了红头巾,睇着她薄施胭脂,多了几分羞意的脸蛋,心跳不禁漏了半拍。
“阿图,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阿图笑瞪他一眼。
“因为……你今晚好美,我差点认不出来。”英颢执起她的手说。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那是因为你太久没看到我了,才会这么说。这几个月阿玛说我就要出嫁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往外跑,不然我直想偷偷跑来找你,就算只是看一眼也好。”
英颢伸臂拥着她的肩头。“你真的这么想我?”看来岳父还真是防得紧,就是不想让他们在成亲之前见面。
“当然想了。”阿图也不扭捏,老实地回答。
“我也一样。”他体贴地帮她拿下凤冠。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天天可以见到……”她偎在英颢的胸前,回想起这段日子的心情,真的好难熬。“要不然我真怕会顾不得你和我阿玛之间的约定,冲过来找你。”
“好几次经过你家门外,我也好想上去敲门,就算只是听听你的声音也好……”英颢同样诉说自己的渴望,原来相思真的能让人发狂。
阿图扬起抹了淡淡胭脂的嘴角。“以后咱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不会的,我可以保证。”他将嘴巴覆上她的,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