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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把你当媳妇疼……”
萧彤不耐地截口道:“爹,你怎么都听不明白啊?爹,我不喜欢凌翼,打心底不喜欢,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净死绝了,我还是不喜欢凌翼!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萧广成暗忖,他必须让她明白两家联姻对饮马山庄的重要性,这样她才会懂得他的苦心。
“彤儿,你听我说……”
萧彤却站起身,闷闷地道:“爹,不要让我觉得你把我当作货物,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她的指控太严厉,让萧广成不由得一怔。
“不管把我嫁给凌翼有多少好处,请你先想想女儿的终身幸福,除了家世,凌翼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嫁?”
论武功,萧广成阅人无数,当然知道凌翼比起女儿还远远不及;论人品,他顶多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论涵养,他虽是读过书识得字,文采却远远谈不上笔下生风、风流跌宕……
左思右想,凌翼本身确实没什么足以吸引女人的特质,实在也难怪彤儿不喜欢他,只是……风花雪月楼的财势……
萧广成心头一凛,他真将女儿当成了货物吗?
“我想不出来,也许你也想不出来,如果你要把我嫁给一堆钱,我倒不如四海为家还来得快活些。”
萧彤走到房门口,背对着他,语气突转冷肃,显得无比认真。
“爹,你最好相信我不是说着玩的!”
“我应该杀了你的!”
莫宁和萧彤过从甚密的消息,当然也传到凌重勤耳中,而凌翼种种酸气冲天的反应,他也全看在眼里,所以他召来莫宁。
他见莫宁的地方并不是大厅,而是他卧室外的偏厅,算来是他最私密的会客之处了!
莫宁当然知道这一点。小时候,如果偏厅里有客人,这客人必定极为重要,绝不可有半点失礼不敬。
正因他知道,所以他不解,凌重勤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他?
而他的开场白更令莫宁惊讶,凌重勤想杀他是正常,一张床上不会睡两种人,他和周荟仪一样,都会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除掉妨碍他们利益的障碍。而他正是他们去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再说,连凌重勤的爱妾独子双双失踪,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一个无足轻重的武师凭空消失,当然更不会有人过问。
但是他的喃喃自语却让莫宁颇为疑惑,凌重勤并不打算杀他,但是,为什么?
凌重勤负手在厅中踱方步,苦恼地道:“我应该杀了你的,太多人想杀你了,你知道吗?”
莫宁依然不作响应,但他想得出来,周荟仪必然想杀他,凌翼更想杀他,萧广成大概也想杀他,想来他还真是人见人憎。
“但是我不想杀你。”
这是他早已得到的结论,莫宁并不意外。但他好奇起来,尽管凌重勤与自己有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但十八年的时空距离早已改变自己所熟知的一切,他自认自己并不了解凌重勤。
凌重勤吐了口长气道:“如果你死了,不,只要你有半点闪失,彤儿必然把这笔帐算在凌家头上,当然就不肯顺从长辈的安排,我们所有的盘算就要落空,所以我不主张杀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莫宁当然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想法,有父母私奔的榜样在眼前,萧彤当然不会乖顺地接受她不想要的丈夫,离家出走对她而言并不是不可能的作法。
即使两家长辈能把她逼上凌家的花轿,难道他们还能逼她与凌翼洞房、逼她为凌翼生子嗣?她的武功高出凌翼太多,如果她不肯,凌翼很难碰到她一根头发,这才是凌重勤不敢太强硬的理由吧!
只是莫宁心里颇觉奇怪,凌重动向来希望孩子能够成为武林高手,他年幼时,周荟仪督促他习武也十分严格,但他们却将凌翼调教成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脓包,差别也未免太大。
他哪知道周荟仪始终拋不开他当年的“诅咒”,生怕教好了儿子,将来儿子会对她不利,所以对凌翼十分放纵。
“但是,彤儿喜欢与你在一起,这样下去,对我们的计画也有不利,我不能不做处理。”
莫宁沉默着,今天他来,本来就只能任凭凌重勤发落,既然他一条小命安全无虞,他也想看看凌重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
“毕竟除了我以外,想杀你的人太多!”
凌重勤一再提到想杀他的人很多,显然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他却独排众议坚持不杀他……
这只是因为凌家不愿对萧彤逼迫太甚吗?莫宁不以为然,萧彤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娃,凌重勤可是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搞不定她,必然还有其它原因让凌重勤想留他性命。
“但我不想杀你,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凌重勤深深地凝视着他。“因为你像极了一个人。”
莫宁愕然抬眼看他,他知道自己五官、轮廓都长得像母亲,难道十八年后,凌重勤还记着母亲?
“你说你家世居扬州?”
凌重勤确实在他身上找到何新雨的影子。这很难解释,何新雨是女子,莫宁是男人,但是自从见到莫宁与萧彤比试之后,他看着莫宁时,总不由得想到何新雨,以及他的大儿子凌飞。
他不知道他们母子是否犹在人间,但何新雨仍有些亲族,或许他与失踪多年的爱妾存有些许关联。
只不过,何新雨是苏州人,她娘家本是苏州望族,因为家道中落,负债累累,才逼不得已将她卖入青楼。
“是。”
莫宁若真是扬州人,就和何新雨扯不上关系了!
凌重勤怅然若失,但仍不肯死心地追问道:“但我留意听你说话,却听不出扬州口音。”
莫宁早就准备好解释:“在下幼失怙恃,随师父四海为家,其实对扬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凌重勤叹了口气道:“你果然和她没有关系。”
他渴望得到何新雨的消息,就算她和男人跑了都好,只要让他知道她和飞儿如今身在何方。
莫宁试探地问道:“她?”
他知道他不应该追问,以他的身分和处境,他都不该试图探问凌重勤的隐私,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凌重勤深深地看他一眼,又叹口气道:“我曾有一名小妾,你的眉宇之间和她有几分相似。”
莫宁心头一震,凌重勤迎进门的如夫人,自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人。
凌重勤并没有忘记娘!
这个认知突然劈入莫宁脑海之中,让他一时心头大乱。
“可是她失踪了!和我的大儿子一起失踪,我虽曾动用大批人力物力搜寻,却仍找不到他们母子的下落。”
他的母亲,陈尸在冰冷的太湖湖底。
莫宁脸色一黯,仇恨之火再度熊熊燃起,娘固然是死在周荟仪的手中,但他们最需要保护时,凌重勤人在哪里?
莫宁不发一言,继续听着凌重勤叨叨说着,这些话可能在凌重动心里埋藏已久,他只是要找个安全的倾吐对象发泄一下。
“我失去一个儿子,所以我加倍疼爱另一个儿子,翼儿……我知道他有很多不是,但他却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莫宁越听越觉得纳闷,凌重勤到底想要说什么?
“翼儿很喜欢彤儿,真心诚意地喜欢,可是彤儿却喜欢你……所有的人都希望我杀你,但我却不想你死……”
凌重勤的话彷佛一声轰然巨响,炸得他方寸大乱!萧彤喜欢他?他知道自己一直不愿正视与萧彤之间的关系,他对她有太多厘不清的思绪,盘根错节,以致难以解析。
凌重勤摇摇头,吁了口长气继续道:“我不想你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你离开风花雪月楼,但我又不想放你走,因为你长得像她,虽然只是凑巧像了,但我看着你,心里就有几分安慰……”
莫宁压下心烦意乱,现在没有太多余暇让他深思,恭敬地低着头,他能感受到凌重勤热切的眼光,彷佛想从他身上找到何新雨的影子,只是他目不斜视,气息也不曾混乱,静待凌重勤发落。
“很好,你很沉得住气,是块材料。”
凌重勤满意地点头,语音中不再带着感慨和怀伤,取而代之的,是风花雪月楼主人的霸气。
“从今天起,你就贴身跟着我吧,不要再待在家里了!”
莫宁躬身应道:“是。”
“今天我所说的话,一句也不许传出去。”
“莫大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呢!”萧彤偏着头不解地道:“怪了!方才这儿我也来查看过几次,没看到你呀!”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萧彤,但莫宁的心却不同了!
凌重勤一句无心之言,让他对萧彤产生新的省思,也强迫他检视自己对萧彤的种种异常反应。
身为鬼门关的杀手,他向来独来独往,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萧彤却是例外。
他几乎是放任她缠着他的,没有严词拒绝,甚至变相地鼓励,是因为他对萧彤动了心吗?
莫宁不愿再想,他仍然回避这个问题。
对于萧彤的疑问,他只是笑而不答,他一早就被凌重勤召去,之后便随着凌重勤到处巡视,萧彤当然找不到他。
显然萧彤也没向别人打听他的行踪,只是到他惯常出没的几个地点探看,莫宁心头一凛,曾几何时,她竟能掌握自己的每个去处?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被擢为凌重勤的贴身侍卫。或许他只是想对自己证明,她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的事没必要告诉她。
“夜深了,你还不去睡吗?”
然而,他还是很难对萧彤无动于衷,虽然才交二更,但也该是就寝的时辰了,她不睡觉却东跑西跑地找寻自己,任谁也狠不下心不理她。
萧彤两手叉腰,嘟着小嘴道:“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一见面你就要赶人家走啊?”
她的态度太撒娇、太亲昵,让莫宁心中更加不安。她是周荟仪的甥女,而他与周荟仪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们不该太过接近。
他的心思一层深过一层,相较之下,萧彤便来得简单明快许多,她全然一派孩子心性。和莫宁在一起,她就心情好,因为心情好,她就更喜欢和莫宁在一起,至于什么原因不原因,那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你玩了一天也该累了!”
在他看来,萧彤在风花雪月楼的日子实在过得颇惬意,与他练招比试是她的一大乐事,周荟仪更不时带着她吃喝玩乐,从早到晚难得见她闲着没事干,一整天下来,铁打的身子也要玩乏玩累。
原来莫大哥是在关心她,只是一样的拙口笨舌!
她心情顿时大好,笑吟吟地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道:“才没有玩呢!我找你找了一天呢!”
莫宁眉头一皱:“找我有事?”
不太可能吧!她是凌家的表小姐,凌重勤夫妻都对她十分宠爱,凌翼更是想尽办法要讨她的欢心,只要她出个声,什么事不都有人帮她张罗得好好的?她非要找他干嘛?
“找你陪我练招啊!”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象莫宁本来就是陪她练招的武师。
这也难怪她,连他都差点以为他的工作就是陪萧彤练功,即使凌翼如常进入练武厅,周荟仪也会指定别的武师和儿子对招。
周荟仪私心里并不希望儿子再和莫宁有所接触,这样凌翼必然会发现莫宁根本是处处让招,或许是怕打击儿子的自尊心,周荟仪刻意将莫宁晾在一旁,正好萧彤吵着要莫宁陪练,她便做个顺水人情。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彤竟从此黏上莫宁,对她的宝贝儿子不屑一顾,而莫宁更因此成为两家联姻的最大障碍。
“凌家有很多练招武师……”
“他们又不是你!”萧彤噘着嘴嘟囔着:“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唷!我爹以为凌家每个武师都像你那样厉害,还私下交代我去试试其它人的身手,想探清楚凌家的底呢!”
“哦!那你试得如何?”
萧广成显然不笨,没被他力抗萧彤的假象唬过去,从而草率认定凌家的实力,但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假若萧广成决定和凌家站在同一线上,他的复仇大计会棘手得多。
“就说他们又不是你了嘛!”萧彤卷着头发玩,得意地笑道:“莫大哥,你在他们中间是鹤立鸡群,实力差太多了!”
莫宁剑眉微拧,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武艺比其它武师高出一大截,但是她那与有荣焉的态度……
他们的立场是相互敌对的,他严厉地提醒自己。萧彤不知道,他却不能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他母亲不共戴天的血仇!
但,萧彤若对他没有特别的意义,他何需这样提醒自己?
心念及此,莫宁登时心乱如麻。
萧彤全未察觉他的异样,一个劲地继续道:“认真说,他们没有人能在我手下走出百招,可你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