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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到密旨威胁可以找他求助,可以拒绝接受,可她却找上葛尔沁……这已经超乎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向来璀璨光亮的眼眸瞬间面色黧黑,形容憔悴。
只是情伤,并未让他的表情悲凄太久,过了半晌,就见永璘蓦地笑开。
“你如愿了,葛尔沁退兵了,说起来,我与皇阿玛还真得感谢你像妓女一般愿意牺牲奉献的解难。”再抬首,他满身的怒气彷佛不曾存在过,唇角还甚至轻淡的勾起薄凉的笑容,那笑靥蕴含著对外人才有的,惯带著的嘲讽。
“葛尔沁真退兵了?!”她似乎有些惊讶。
黑如子夜的眼眸盯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你的奉献真是值得。”他阴晴不定的望著她。
恭卉巴掌大的小脸上,素来格外清透的眼眸间顿时蒙上阴影,缓缓的垂下头,一颗晶亮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原本还能勉强维持著平静无波的表情,再也无法继续,低下的脸庞尽是一片回不了头的泪水。
瞧见她的泪一滴滴的没入床单里,最后消失,遗留的只有水渍,永璘冷冷的笑著,阴郁疏离。
“你走吧。”片刻后,他终于出声。
她单薄的肩头轻颤,身子泛起寒意。
“既然葛尔沁兵已撤,你也不用死了,能够活命是你用身子换来的,走吧,皇阿玛不会再为难你了。”他冷漠至极的背过身。
“永璘……”恭卉不舍的想要触碰他,可就在那双含著深思与凌厉的冷眸凝视下,她只能缩回手。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不再有温度,寒得如腊月瑞雪……而这是她自找的。
“好……我会走的……”抽痛的心伴著无奈的热泪,交错凌迟著她,可这回,再不会有人吻去她的泪了。
“贝勒爷……”德兴望著穿著靛蓝袍子的自家主子,心下揣摩半天,还是惴惴不安地启口。
“走了吗?”永璘冷漠的问。
“刚走。”
“嗯。”他冰若寒霜的颔首。
德兴实在瞧不出主子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长久以来,他护在心头的女人离开了,还是他亲自赶的,他应该受伤颇重,可却漠然的瞧不出半丝情伤,是他压抑住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小总管去了简侧福晋那儿,暂时住同一间客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德兴认为他会想知道,迳自又提及。
“大夫来了吗?”永璘像没兴趣知道似的,没再多问任何事,眼光瞟向门外。
德兴暗叹了一声。瞧来贝勒爷真是彻底鄙弃小总管了,向来只要是他不屑一顾的人,他都可以漠视得十分乾净,就像他洁癖的性子,容不下一抹脏,脏了必除尽。“来了,正候在门外,要唤他进来吗?”
“嗯,让他进来吧。”他吩咐。
“贝勒爷。”大夫迅速进来了。
房里烛灯幽暗,永璘沉著声招手。“过来瞧瞧吧。”
“是。”
这位大夫不是宫廷御医,而是永璘要人特意去宫外请来的名医,至于为什么不找御医,德兴很纳闷。
大夫恭敬的行礼后,把上永璘的脉,然后反覆检查他身子的许多处,脸色越来越凝重,德兴瞧见了不禁胆战心惊起来。
“如何?”一炷香过后,永璘淡问。
大夫冒著汗,举臂擦了擦。“再给在下一会时间,我想再查清楚些。”大夫的神情越来越紧张了。
“好。”他点首,不再催人。
足足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夫才惶恐的退到一旁,双脚跪了地。
“好了?”他面色不变的问。
大夫的声音是抖的。“在下……诊好了。”
“说吧。”
“是。”大夫毫不隐藏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您的病有点棘手。”
“然后呢?”听到这话,永璘像是心里早有数般,没有多少波动。
大夫瞧这位矜贵人物比他还镇定的模样,才稍稍吃下定心丸。“您这不是寻常的胃疾,它的病势颇为凶猛,恐怕……”
“恐怕如何?”
“恐怕……”
“你怪朕吗?”太和殿上只有两个人,乾隆局促的先开口。
永璘瞧了他一眼,平静的摇头。“不,我感谢皇阿玛这么做,这样才让我瞧清那女人贪生怕死,为了苟活什么事都肯干,儿臣自幼就怕脏,那女人脏得令我作呕,能早日让她滚,对我来说是好事。”
“是吗?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也不枉朕对你的用心良苦!”乾隆一扫对儿子的愧疚,欣慰的说。“那丫头你就只是赶出去,不怕她投向葛尔沁?”他暗示不贞的女人不该留,有辱皇族的尊威。
他这才脸色微变,恨声说:“不,我要留著她折磨!”
“你还不想让她死?”
“没错,就算她到葛尔沁身边,又能过得了几天好日子?那葛尔沁我必杀无疑,他们想双宿双飞,就算我死,也不肯同意!”
“我知道你早想好了对付葛尔沁的法子,这葛尔沁目中无人,朕也欲除之而后快,你要如何朕都会支持你的,只是,不管如何,你真要留下那女人不死?”乾隆沉凝的再问,就是希望那引起争端的女人快点消失。
“是的,我不让她比我早死,等著在有生之年见到她跪地向我哭饶,就像当年她走投无路,向我摇尾乞怜一般,可这回不同的是,在我堕入无间之前,我会践踏她,先让她活在人间地狱里受尽苦楚,懊悔她一时贪生所做的蠢事!”
听了这话,乾隆倏然心惊。怎么这皇儿所说的每句话,都带著令他悚然的讯息?他的眉越蹙越深。
“璘儿,怎么你……说得好像要跟那丫头耗上一生一世了?”不知怎么说起自个的讶然,他只能迂回的问。
“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反正我的日子也不长了,得把握时间好好的折磨那女人!”
这后头的话一出,何只惊吓到乾隆,简直让他骇然的由龙座上蓦然跳起。“你、你说什么?!”
永璘一脸认命的望向他。“儿臣不孝,不能服侍皇阿玛太久了。”
“你这小子给朕说清楚,莫要惊吓到朕!”乾隆赶紧怒问。
他漠然的半垂双眸,淡淡的叹了一声,“我得了不治之症,大夫说我活不过明年隆冬。”
“你……你说什么?!”因为太震惊,乾隆登时抖颤著双唇,吐不出任何言语。
“胃病,此疾已然医药枉然!”此刻的永璘总算神情略显落寞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事?”
“就这几日。”
“当真没救?”乾隆惶然惊愕。
永璘望著父皇,缓缓的摇头。
“你该不会是因为朕想逼死恭儿,因而让那丫头投向葛尔沁身边,你口里说不怪,可心里还是怀恨著朕,所以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气朕,是不是这样?!”乾隆念头一转,惊怒质问。
他自个也是个风流种,对女人始终放不开,才会有一段又一段的情史出现,这儿子虽不像他多情,但也痛恨人家干涉,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宠了多年的人?身为父亲的他虽不想坏了儿子的事,可那丫头三番两次碍了他的国家大事,这才教他恼上心头,惟有想办法除了她,才能让他们父子俩都去了麻烦,所以他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之下的决定。
永璘一阵轻笑。“皇阿玛想太多了,那人尽可夫的女人我真的已不再留恋,何必拿此事气您呢?我真是……病了。”他的神情有了万念俱灰之相。
乾隆连忙仔细地再瞧瞧他的面容。确实黧黑,又想起近来他确实经常在他面前捧腹,他原先以为儿子年轻力壮,也就不放在心上,可这会的消息却轰得他错愕瞪眼,压根无法置信!“是哪位御医替你断的病情?”
“我是请宫外名医诊的。”
乾隆不信任的质问:“宫外的庸医怎能比得上朕的御医群?”
“我请的各个是名医,而且至少有十人以上会诊过了,您若是不信,可要人再诊。”
“十人诊过了?!”乾隆惊愕。
“如此,皇阿玛您还疑心我骗人吗?”
“我……”
“皇阿玛,儿臣愧对您的厚爱,请您恕罪。”他倏地跪下请罪了。
乾隆怔愕的瞪著跟前这个自个最宠的么儿。“你……”这事来得太突然,他根本不能接受,呆了良久,才伤心的眼眶泛红。
“朕生出了不少儿子,也死去了数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每次都让朕哀痛欲绝,虽然朕都挺过来了,可如今朕老了,你又是朕这几年来一直仰赖寄望极高的儿子,竟然又要先老父一步走了……朕……朕实在……”他抚著脸,显得更加老态了。
“皇阿玛……”跪地的永璘一脸愧疚。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是朕钟爱的么儿,在死前,你的心愿朕都会替你达成的。”乾隆沉思后,忽然仰头忍泪说。
第十九章
“什么,你说葛尔沁的首级被砍下,挂在蒙古的大漠草原上?!”恭卉在听见孔兰由外归来后匆忙说出的消息,整个人震惊不已。
怎么会?!
“没错,这消息在京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那葛尔沁目中无人,遭到他其中一名属下的背叛,趁他在京城作威之际,在后方发动了叛变,葛尔沁就是为此赶回蒙古平乱。
“可惜他回去也来不及了,他所属的领地已被占领,带回去的十万大军在途中就遭到不明军队的埋伏,死伤惨重,他本身也负伤,可仍坚持要回到蒙古,但那叛将早已等著他,最后对决时,叛将一刀将他的头砍下!”孔兰惊魂未定的抚胸说出在外的所听所闻。
这事还真是惊魂啊!
“世事多变,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恭卉怅然。不管如何,葛尔沁也是条汉子,对她虽有著执迷,但也是因为她像极了他深爱的女人,说穿了,就是个情种,这般死去,她多少有些惋惜。
“多变的事还不只一桩,你可知那可恶日本女人的下场?”孔兰一脸大快人心的模样。
“少福晋怎么了吗?”恭卉心惊的追问。
“她呀,对咱们大清图谋不轨,皇上将她所有由日本带来的爪牙全杀了,只留少数人强迫送回日本,樱子本人则已被拔除永璘贝勒少福晋的头衔,还狼狈地被关进地牢里,皇上去函日本,要他们赔款赎人,再正式发函致歉,否则两国就等著准备开战。”孔兰大喜过望,当这是喜事。
可恭卉听了却黯淡下脸。“永璘的动作还真快,他还是不能够接受樱子吗?若能去除她的贰心,樱子与他是匹配的,而且两国若能交好,人民也能免去战乱之苦呀……”
“哼,那女人野心极大,是不可能忠心于咱们的,你别替她婉惜了!”孔兰可不以为然。
“唉。”知晓她对这个人是完全反感的,恭卉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倘若她的国家不愿意赎她或道歉,她的下场会如何?”
“哎呀,你还有心思管那女人的死活!有一件事也是我刚听闻的,不知该不该说出来让你担心。”孔兰忽然欲言又止起来。
恭卉心重跳了一下。“怎么了?”
“这……唉,听说永璘今朝在朝廷之上当众吐血昏厥,吓得连皇上都由龙椅上冲下呢!”孔兰脚一跺,全说了。
“什么?!”她闻之大惊失色。“永璘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啊,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孔兰话说到一半,突然客栈房里闯进了一批人,她惊愕的马上质问。
可这些人只盯著恭卉瞧,不发一语的端出一碗漆黑不见底的汤汁,放至她眼前。
“这是做什么?”她吃惊的瞪著他们。
“喝下!”来人低喝。
“我认得你,你是宫里伺候万岁爷的太监。”恭卉认出了开口说话的那人,他正是万岁爷身边得力的宠奴,有几次为万岁爷传话给永璘,来过贝勒府,所以她才认得。“这是……毒药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杯黑汁就是万岁爷送来的了,他还是要她死?瑞亲王自刎谢罪,葛尔沁尸首分家,樱子被打进大牢待斩,接下来就是她了,这是总清算吗?唉,相关的人无一幸免,她又怎能逃得过?
再说,要她死也算是为永璘除去耻辱吧,不忠不贞又怕死的女人,在万岁爷眼中恐怕最是该死。
凄然一笑,她不再犹豫的端过药汁,仰头就要饮下。
“恭儿不能喝!如果是皇上给的,说不定真是毒药啊!”孔兰惊恐的拦下她。
“没关系的,反正……反正我也无所留恋了。”她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那男人恨她,说不定他吐血就是教她激愤出来的,那么,她活著只是在羞辱他,惟有自我了断,才是最对得起他的决定。
“不行,我不能让你含冤就这么死了,你没对不起过永璘,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对他解释清楚的,你不能就这么傻傻的饮毒寻死!”孔兰奋力夺过她手中的黑汁要倒掉。
但那几个宫里来的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