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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赋,莲倾-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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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有所闻。”云舒的神色依旧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但与我无关。”
  “公子休要言之过早。”老和在人情世故中爬摸打滚了大半生,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算的上是极为老练。当下看云舒的模样,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既与落玉公子有关,又怎会与你无关?”
  云舒欲迈开的脚步慢了一慢,表情很平静,可投到老和脸上的眸光却锐疾似光电。
  老和从容道:“云霄阁主只是公子你的义父,而你的生父是落玉公子奚落玉。”
  他这话不假,云过尽确实只是云舒的养父,云舒真正的父亲,是奚落玉,上一辈云霄弟子中的长师兄奚落玉,那个曾经名满武林却无故失踪的传奇男子奚落玉。
  “家父确是奚落玉,”云舒淡淡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因为同是奚姓,家父就该同你们北燕奚氏有什么渊源不成?”
  “岂止是渊源。”老和开门见山地道:“落玉公子乃我们燕北奚氏第十二代嫡系子孙,若他在世,则该是这一代的奚氏宗主。”
  云舒眉眼清泠,眸光似亘古不变的深潭之水:“堂堂北燕奚氏子孙,怎会变成大周朝人?若家父真是你们白凰族人,出身何等金贵,又岂会由我外公萧别情从荒野里捡回来?”
  “这个。。。。。。一言难尽,”老和面有讪讪之色:“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燕北奚氏的一桩往事了。我们白凰族这一代的宗主奚慕霖,也就是落玉公子的父亲,在接任宗主之位前便已育有一子奚琮严,在继位之后,夫人又怀上了身孕,再次替奚家添了位公子,宗主再得一子,自是高兴之极,按北燕的规矩,奚氏作为侍神一族,自然要留下命格最好,最合适侍奉神灵的嫡系子弟担当未来新任宗主的继承人,故而每添上一位直系子弟,奚氏宗主便要当着全族的面,给襁褓中的婴儿披上一卦,查探一下命格运数。不想这位刚出生的小公子的命格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极煞之命,天降不祥,祸族殃国!”
  “因着我们奚氏预言,从无失错,所有人皆对此命披深信不疑,故而此命批一出,族人面面相觑,不觉皆产生一股畏惧之意。为了杜绝小公子给族人乃至国家带来灾祸,族里上下强烈要求将刚出生的小公子处死在襁褓里。可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奚宗主哪里舍得痛下杀手,他力排众议,强行留住孩子的性命。但也许是天命,孩子留下的两个月内,接二连三的出了好些大事,最大的事莫过于燕北大旱,燕北南部地区,连着数十天滴雨未下,成片土地庄稼颗粒未收,造成两百万民众的饥荒。其次便是承德寺失火事件,白凰宗主奚慕霖主持皇家祭祀时大殿无故失火,大火来势汹涌,直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不仅将承德寺烧成灰烬,更烧空两条街,三百条人命葬身滔天火海。不止如此,宗主及北燕王也受了伤。为此,朝廷勃然大怒,派了专人去查,可这么大的火却查不出一丝半点火因,真真叫人蹊跷万分。因着此事实在不好收场,寻不出缘由的白凰族人便将责任推给了小公子,说是天煞带祸,国之灾害,再留不得。朝廷上下得知小公子的命格,一片哗然。燕北王下了圣旨,为保国之安泰,三天后处死奚氏小公子。奚家接旨后,宗主无可奈何,他再怎样权势,也不能同整个朝廷抗衡,奚夫人见丈夫没有法子,崩溃大哭,不顾阻拦冲进了王宫,面前圣上太后。她出身高贵,本是太后嫡亲侄女,与圣上乃亲表兄妹,自幼感情极好,见到圣上后伏地痛哭流涕,再三表示若要杀了她孩儿的性命,便赐她一死。圣上与太后皆乃性情至善之人,见她如此烈性,怕她绝望之下当真做出傻事,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即留下这孩子的性命,但前提是送出北燕,永生不得踏进北燕疆土一步。”
  “事已至此,宗主夫妇还能说什么呢,尽管再三不舍,仍旧托人在北燕内寻了个做生意的大周巨富商贾,那商贾黄金万贯,膝下却一无所出,将孩子托付给他,实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此,商贾便带着孩子一起回了大周。不想这商贾在回大周的路上,因着带了大批的货款,遭到了马贼的洗劫,整个车队人员全数被马贼残忍屠杀,无一幸免,连小公子的遗体都寻不回了。消息传到奚家,奚夫人哭晕过去,宗主悲恸良久,却无力回天。”
  “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又过了好些年,宗主已至知命之年,却仍只有大公子奚琮严一位子嗣,随着宗主年岁渐高,很多国事愈发力不从心,便打算将宗主之位传位给大公子,事情本已经定了下来,传位大典就在去年三月初六,我们白凰族一年一度的神祗白凤凰涅槃之日举行,却万万没料到距离大典只有五日之时,大公子奚琮严身染瘟疫,不治身亡。而大公子过世前,因着身子薄弱,并未留下任何子嗣,于是,奚氏白凰族这一血脉,便嘎然中断。”
  “老宗主悲恸欲绝,就在他陷入无后的绝望境地之时,突然有一则可靠消息传来,说是当年被送走死于马贼之手的小公子其实并未遭殃,据说他很是福大命大,被马贼洗劫的那天他睡在马车里,两位嬷嬷的尸身挡住了他,马贼没有发觉,小公子侥幸逃过一劫,然后被路过的好心人抱走。宗主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欣喜若狂,一为家族有后,二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尚在人间,他派了好些人手,沿着这个线索继续打听,最后的结果是——当年抱走小公子的人,正是前任云霄阁主萧别情。”
  云舒静静地听了良久,道:“所以你们便认为,家父奚落玉就是你们要找的宗主继承人。”
  “是。”老何喟叹一声:“可惜天妒英才,却不想小公子却早已过世。。。。。老宗主收到消息后,很是悲痛了一场,好在。。。。。”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云舒,浑浊的眼里充满熠熠的期盼:“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公子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留下了你,我们白凰奚氏还有你,老宗主总算有了寄托。。。。。我们奚氏一族有后了!”
  一片霜红的枫叶缓缓落于云舒的白衣之上,云舒指尖拈起,姿势清雅地似夹着一朵幽然绽放的优昙花,斜阳枫影里,他白衣如雪,气质高华,微微垂额,侧面有着清隽的轮廓,唇线优美,墨瞳深邃如乌玉,他凝神瞧着那绯红霜叶,声音平静如初:“你们北燕奚氏的曲折我听完了,不送。”
  “你!”老何右侧的一位手下再也按捺不住,道:“公子你怎地这般无动于衷,你可知我们为了寻你,奔波千里辗转各处,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再说,您不回北燕奚氏还能去哪,那云过尽虽然是你的义父,可您莫要被他骗了,就是他当年对我们的落玉公子……”
  “阿再住口!”话还未完便被打断,老和疾言厉色道:“你忘记老宗主是怎么叮嘱你的了。我们只管找回少宗主就好,云过尽的事,老宗主自有打算!”
  两人话中似有玄机,云舒道:“有话就说完,吞吞吐吐作甚?”
  那名唤作阿再的手下是个耿直性子,顾不得老和的斥责,道:“此等事属下岂可多言,公子若要知,随我们回北燕奚氏,老宗主自然会当面跟您讲明白。”
  云舒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如深秋的高远月光,渺茫而疏离,却又散发着掩不住的迫人气势,那手下禁不住倒退了半步。云舒收回目光道:“我早已说过,北燕奚氏,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话 念祖节

  “阿再退下,我同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老和再次瞪了那白衣下属一眼,转头温声向云舒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是我北燕奚氏白凰血脉第十三代嫡系子孙,关系整个白凰族的兴衰存留,怎会无关。”
  云舒道:“无凭无据,只凭一面之词,你叫我如何信?再者事情过了这么些年,你们打听的消息,孰人知晓是真是伪?”
  老和道:“老朽愚钝,虽没什么才能,但看人一向极准,直觉素来不会出错。今日一瞧见公子,便觉得消息定是可靠的。因为公子如今的风姿,同老宗主当年,神韵气质长相,足有七分相似,简直是我白凰族高贵血统的最好印证。”
  他话落,从衣襟里掏出一方朱红锦缎镂金丝的小小锦盒,神色恭敬地打开来,盒子里头是一枚造型奇异的扳指,老和呈了过去:“这是我们奚氏之宝——凤尾戒,注入了我们白凰族不传秘术,只有佩戴上他的嫡系子孙,戒指才会产生反应,你若想知道自己是否是我北燕奚族之后,戴上不就知道了?”
  云舒瞧也不瞧那戒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于我来说,皆无足轻重。”
  他话毕,白衣长衫袍角微微一曳,步履已然迈开。
  “公子,即便你不在乎!可你就晓得落玉公子不在乎?”老和疾行几步,追上云舒的步伐,淡然的脸上首次露出急切的神色:“你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你父亲。他一辈子远离故土双亲,活的时候于异国他乡孤苦飘零,死的时候客死异乡魂魄无依。你就知他不想念父母,你就知他不思念家乡?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自己生于何处,父母双亲何人,可谓死不瞑目,你就不想让他九泉之下得到心安?”
  云舒的脚步顿住,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在他眸中酝酿,良久他转过头来,道:“戒指给我。”
  老和毕恭毕敬将锦盒递上,云舒漠然地取出戒指,圈在左手大拇指上,也不知那扳指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通体呈冰晶般的透明色泽,顶部刻上了繁细的花纹,依稀是个凤尾的花案,与常见的花色十分与众不同。云舒戴上之后,戒身透明如水的色泽渐渐产生变化,似有一股淡蓝色的奇异物质在琉璃般的通透戒身里激荡,那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郁,随着老和诸人的不断讶异的脸色,逐渐加深,到了最后,水色的戒指居然化为了孔雀尾羽般的深邃蓝。
  老和一干人目不转睛盯着那戒指,面上神色越发激动起来,旋即几人齐刷刷半跪于地,异口同声地道:“见过少宗主!”
  云舒看着戒指,凤尾戒的作用他早有耳闻,当下澹然一笑,取下戒指放入老和掌心内的盒子里,道:“已经印证了,家父确是你们北燕奚氏后人。”
  他容颜清绝,性子却是一贯的冷淡,除开面对云翎之外,鲜少微笑,此番淡淡一笑,轩轩若云霞举,皎皎如明月升,神情高洁华凉而不可攀附,在这初冬妍妍如夏花艳丽的绯红枫树林内,激起浮光掠影的美丽。诸人被他的容颜惊倒,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之时,那白色身影已经飘然远去。
  一干人捧着戒指追在后头,焦急大喊:“少宗主,您去哪里啊?不跟我们回北燕了吗?老宗主还在盼着你呢!”
  云舒的身影若流云一般远去,话音随着飘渺的风传来。
  “家父固然是你们北燕人,可我从未说过要回北燕。”
  王府的日子过的平静而安逸。白日里,云翎同李承序两人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晚上吹了灯就寝后一个睡床,一个睡贵妃榻,和谐的很。
  宜兰郡主倒是时常来找云翎,每每目的只有一个——颜惜。
  云翎实在是很头疼,提起颜惜这个人她就万般不舒服,又是愧疚又是难受的。可这郡主偏偏没头没脑的缠着,一家人又同在一个王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压根躲不过去。
  好在这种日子过了十来天终于要结束了,这天李承序下朝后匆匆回房,二话不说拉着云翎便走。
  云翎一愣,问:“去哪?”
  李承序道:“搬家。”
  云翎道:“好端端的,搬到哪去?”
  “这里住太拘束了,我带你回我京郊的别馆。那李宜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整天围在咱俩身边,像只发春的猫一样,颜惜颜惜颜惜念叨个没完没了。。。。。”李承序捏着嗓子,学起宜兰群主扭捏的模样,引得云翎扑哧一笑,他继续不满的抱怨:“还有,那些婆子们,没事就跟老头子打小报告,连我们几时熄灯何时上床都记得清清楚楚,生怕我们感情不好,没法给老头子生孙子。。。。。。”
  能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摄政王府,云翎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但又有所顾虑:“可是,我们这样一走了之好吗?”
  李承序狡黠一笑:“放心,我已经跟老头子打了招呼,我说我们夫妻俩新婚燕尔,想过二人世界。”他低下头来,凑近她耳朵道:“忘了告诉你,云舒就在别馆里,我带你去那里住,你们二人也算是团聚了。”
  云翎惊喜的看着他,李承序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还愣着做什么,你是没听清楚我的话,还是不想去?”
  云翎慌不迭的点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我这就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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