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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2:乱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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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凝欢长长吐气,心有余悸地说:“哪里是好梦?噩梦才对!我梦见让人扔进池塘里活活淹死呐!”
  冬英和夏兰脸色一变,冬英连声地“呸”出去,摆着手道:“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怎的胡说八道起来了?”
  叶凝欢撇撇嘴说:“我没胡说啊,当真是……”
  “梦岂有当真的?”夏兰捧了茶送到她面前,接口,“今日主子大婚,可是名正言顺的东临王妃了!如今殿下归了藩,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荣宠眷爱,主子应有尽有。如此良辰佳期,哪能让一场梦给扰了好兴致呢?”
  叶凝欢僵着脸没说话,今天是九月十三,是她与东临王楚灏成亲的日子。此时眉心点花妆,眼尾扫金粉,又穿一身大裾铺展的王妃吉服,当真是浓艳无比。只是不知是因脂粉敷面太过,还是因噩梦而余悸未消,将她原本莹透的肌肤弄得有些惨白。
  她的吉服是以红色为底色,袖口、领口、襟摆以及边裾皆以浓紫镂金团花滚边。袖口极是宽大,若她站起足以及地,三层拖裾更是迤逦如霞。人尚端坐于床上,裙摆却铺展于地毯上,将金线绣成的团龙出云图样完全展开。团龙如真,红宝缀就的眼珠光闪夺目,仿佛随时都可破云成翔。
  锦泰例,宗室嫁娶需按制按位着吉服,不若民间着凤冠霞帔。她的夫君为四方王之一的东临王,四方王非皇子不封。因此朝、吉两套重要礼服皆饰龙纹,以示显贵身份。她这次跟着沾光,也能混这一身团龙吉服穿穿。
  只是此时,她不仅没有一朝显达的意气风发,也没新嫁娘那羞怯紧张,倒像是被人强摁在这里,套了身黄金枷。
  叶凝欢扫了眼衣服,瓮声瓮气地道:“本来也没什么兴致!跟同一个人成两次亲,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可笑吗?”
  夏兰手一抖,险些把茶给泼了,急慌慌地说:“那怎么一样?去年你只是东临王的同邸夫人,今年可是堂堂正正的东临王正妃呢!”
  东临王,东临王……东临王!
  东临王楚灏,她的丈夫,她的主子,她同行的伴侣,她安寝的屋檐。亦是让她不时都牙根发痒的天魔星!
  去年的今天,楚灏尚在京城,一乘小轿将她抬入他位于京城的行府,就此成了东临王同邸夫人。没有三书六礼,不得着正红,不得入正门,甚至于同邸夫人的身份,也是楚灏当时归藩计划中的一部分。
  于她而言,那就是嫁了!
  今年四月,皇上总算肯让他回封地,楚灏也总算是成了名副其实的东临王。坐拥东藩六郡,再不必陷入京城尔虞我诈。尽管前路仍然艰难,至少是开了个好头!只是他回到封地所做的第一件事,直接把这良好开端给毁得一塌糊涂——就是这场糟心的大婚!
  楚灏归藩之前,皇上曾指婚冯、韩二女为楚灏的嫡庶妃。只是因冯公突然离世,而楚灏归期在即,由此未能于京城完婚。不料楚灏竟于归藩途中向朝廷请旨,其一,请圣上收回指婚成命。其二,请圣上应允,让他以叶凝欢为嫡妃。
  不知道他折中究竟是如何言辞凿凿,这种逼着皇上自打嘴巴的事皇上居然也同意了。而这件事,叶凝欢这个当事人是直到七月中旬,朝廷着南丰王楚沅为首执官,并遣筑仪、文华、宗堂等相应官员日夜兼程到达东临首府原都,以宗室四方王礼为楚灏操持婚事的时候才知道的。
  接下来就更郁闷了,不待叶凝欢问个明白,楚灏便去了她的同邸夫人身份,将她轰到位于原都城南的王府别苑住去了。这一住就是两个月,冬英、夏兰、绿云、绿绮这四大金刚外加侍卫堵门,饶是叶凝欢急得上蹿下跳,尽出百宝也没能成功脱离别苑杀回去质问她那个主子兼夫君。
  大势已去,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下去。今天一大早,不到寅时就被折腾起来,赶鸭子上架般地将她摆弄成个华衣偶人。
  眼看这一天又快过完了,外头花火声和丝竹声仍执着交替喧腾着原都的秋夜。楚灏自打礼毕后就不见踪影,想必是在外面跟他六哥楚沅以及一众来贺的官员们喝得面红耳赤,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还要做得这样显眼?
  皇上好不容易才准他归藩,他竟于归藩途中抗旨拒婚。不仅如此,更令皇上允准他做这等以庶代嫡的无礼事?
  锦泰仪礼之邦,以妾代妻有违礼德之道。皇上指婚圣旨已下,却恃骨肉亲情而逼迫皇上收回成命,为弟为臣,皆是忤逆不忠。今日满城华灯,婚礼仪列有如游龙穿江,所到之处封街闭户,扰了百姓生业。他刚归东藩即大行操办婚事,如此无视民生,更是不仁。
  君心民心对于刚归藩的楚灏是何等重要,竟这般轻易丢了个彻底。
  真心与否无须相证,名分于她而言更是不能强求也无须强求的。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何必这般自毁?
  叶凝欢越想越郁闷,两个月来堆积的急火一个劲儿地往上蹿,忍不住嘟囔:“六月才到原都,至了七月就开始大操大办。真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是不是被板凳给踢了?刚一来就搞得人仰马翻,还不嫌招人恨吗?真以为回来了就能万事大吉?”
  冬英傻眼了,板凳是王爷去年在叶凝欢生辰的时候送她的一匹矮马。她现在居然端出来骂殿下?夏兰刚想劝她几句,哪知叶凝欢话出了口,火气没减反增,抬了腿就想踹裙摆,非要把那碍眼的绣图踢乱不可!
  夏兰急忙过去摁她的腿,及时摁住了大腿却摁不住她脚上的鞋子。贴金缀玉的绣鞋很有些分量,叶凝欢猛一用力竟将鞋子直接甩出去,泛出一道红光,嗖地冲着门而去。
  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喜娘欢天喜地地把楚灏往里迎,赏钱没到手先被飞来暗器甩中了脸!喜娘“哎哟”一声瘫倒在门边,惊得在屋里的冬英和夏兰目瞪口呆。不仅她们,连叶凝欢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只鞋的力量这么大,竟将喜娘一鞋打倒。
  楚灏着绚紫琉金的吉服,胸前团龙绣图与叶凝欢华衣上的交相辉映,顶上的冠所镶的红宝灼灼耀目,高束的长发垂荡下来,伴着长长乌穗缕缕纠缠。他眼皮都不眨一下,长腿一迈就跨过倒地的喜娘,几步到了叶凝欢的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看。
  眼线清晰如浓绘,黑漆眼珠如深潭,将叶凝欢的影清晰地映在眸底。叶凝欢犹自半张着嘴,一副没缓过神儿的样子,楚灏半勾唇角渐泛起一丝戏谑笑意。他身上有酒味,不过神志清明并无半分醉意。也不知是不是因饮酒的缘故,还是他笑得太勾人。叶凝欢瞅着他,倒觉得他的容色添了几分柔媚,竟显得有点妖冶似的,憋了两个月的焦躁竟半点发作不得了。
  怔了半晌,叶凝欢这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心里万分惭愧。一鞋撂倒喜娘后,竟让他一眼瞪傻,当真是没有骨气,居然中了他的美人计!
  他越是笑得欢快,她越是郁堵,闷闷地想扭开脸,却让他一把捏住下巴,逼着她继续受他放肆眼神的荼毒。
  冬英和夏兰悄悄往外退,顺便把那刚爬起来还不及说吉祥话的喜娘又拖了出去。
  叶凝欢被楚灏捏得动弹不得,咬着槽牙暗暗运力,想把下巴从他的手指间解脱出来。楚灏笑意加浓,执拗地捏着她不肯松。两人默默角力,谁都没开口。叶凝欢拧得脖子发酸都没能成功,只得服软放弃:“好啦,服啦!快松手吧,再掐下巴要掉了。”
  楚灏稍松了松力却没撒手,另一只手握住她一缕发丝:“怎么不把喜帕蒙上?总该称心如意嘛!”
  叶凝欢眼角余光看到柜上托盘上摆着金秤,嘴里嘟囔:“去你的!”
  楚灏拿起喜帕往她头上一扔,不偏不倚蒙个全乎。叶凝欢气结,一边晃脑袋一边忙着想掀,只是袖子太宽,手窝在里面竟半晌掏不出来,趁着她忙忙叨叨从宽大袖子里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的时候,楚灏志得意满地拿着秤将她的帕子又挑了起来,到底是体验了一把“称心如意”。
  看她一张吃瘪脸,楚灏显得心情极好,执了壶倒起酒来。系了红线的精瓷小杯,里面是东地特产的名酒桃花仙。叶凝欢盯着递来的杯子,刚想说两句损人的话,楚灏的声音悠然传来:“纵你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改变不得什么。既然如此,总该全了同牢合卺礼吧?”
  这句话戳到她心底,勾起淡淡愁肠来。抬头看他眼灿若星,终是不忍在这个时候煞性子,接过杯子与他交臂而饮。酒醇香,入口也不辛辣逼人,却是满满的热汹涌而来,让她不觉间眼底泛了泪光。
  楚灏放了杯子,抚着叶凝欢的面颊。她半垂了头却握住他的手指,长长吸口气将泪水逼回去。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
  楚灏掐了她的脸颊,笑吟吟地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大婚时还摆张心事重重脸出来跟我这唱深闺怨?旁人只嫁一回,你嫁了两回。占了便宜还敢跟我恼?”
  他竟先耍起无赖来,恨得叶凝欢七情上脸都想上拳打人:“还当你不记得我嫁过了呢!你倒是说说,没事搞这些出来是图个什么?打算向天下证明你是个骄纵狂妄不忠不仁的藩主吗?顺便也证明一下我的确是个红颜祸水?”
  楚灏的眼微微睁大,看她梗着脖子犹自发狠的样子突然有些恍惚。两个月没见了,想忍住不见她着实不容易。他好生思念,此时纵是一副泼悍相,也想下嘴咬一口以慰相思。
  叶凝欢不知此时楚灏的心思早疯跑八百里外,犹自还在喋喋不休:“你如何归的藩心里清楚!现在可好。拒了冯、韩两家的婚事,你要让朝廷众人怎么想?要让冯、韩两家的脸往哪里放?韩梅的儿子还是皇上钦点到东藩理要务的,你如此打人家的脸,他心里岂不恨你?还不时时盯着你好给皇上打小报告去?不要说朝廷如何议论,这里的臣民先要烦死你了,才回来三个月,婚事就足足折腾两个月。你不来什么事没有,你一来人人不得安宁!我看现在外头那帮子来贺的官儿,十个有九个都在背地里骂你是……”
  楚灏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嘴唇干脆利索封住她的,不顾她嘴上仍染着艳红的胭脂。叶凝欢想推他,却被他更紧地抱住。只是她的裙子太繁冗,楚灏想将她抄起来,却被她的长裙摆绊住。两人踉跄着往床上跌去,直接被一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硌个正着。
  楚灏闷哼了一声,随手将叶凝欢夹起来放在身上,勾了她的脖子继续吻过去,再不想浪费半点时光。叶凝欢面红气促,有些头昏脑涨起来,残存的理智让她在换气间低呼:“等等,我还有话……”
  “不听。”楚灏直接拒绝。
  叶凝欢脑中一怔,直觉这对话似曾相识。只是楚灏攻城夺地,没时间让她细想。他气息如火,心跳如狂,手像带了电,所到之处麻酥一片。眼像无底潭,对上他的目光仿佛把她的魂儿都要吸走。叶凝欢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什么都忘了,只剩缠绵。
  过了子时,花火仍在半空绚烂,直将星月辉光尽掩。王府红灯高悬,乐舞声依旧隐隐传来。红烛摇曳,红帐逶迤。外面是烈烈绚秋,屋内是融融浓春。
  楚灏自叶凝欢身后抱住她,下巴挂在她的肩上。呼息温浅,拂到她的颈上是微微的痒。她轻轻颤,却被他勒着腰更紧地往怀里压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叶凝欢喃喃问。
  事已至此,再揪着不放也没有意思。当下如何善后,才是更重要的。
  “明日要往麒英台过宗仪,并受藩臣礼贺。”楚灏的声音慵懒而惬意,不用回头也知是定是一张昏昏欲睡脸。
  “这些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以后,以后要怎么办?”叶凝欢急了,心像是被攥了一把,有些疼又有些促,忍不住去掰他的手,却让他一并攥住放在腰间。她动弹不得,只得气哼哼地说:“怎么一归了藩,做事越来越混……”
  楚灏撑了身子看着她,带着浅浅笑:“又想说我做事张狂混账无理,脑袋被板凳踢了?”他半掀了眉毛,瞅着她的表情猜忖,“不会刚才当着丫头的面儿你就是这么骂出来了吧?”
  叶凝欢窘了脸,被他猜中了!楚灏隐隐太阳穴突跳,照着她的鼻子啃了一口,弄得她又麻又痛。半晌将她整个人捞起来纳入怀中,轻声道:“凝欢,若想娶你只这一次的机会了,我一定要试。若皇上不允,至多是斥责。若是允了,我们就可公私兼顾。”
  她愣了愣,因他这话有些出神。楚灏替她揉揉鼻头,神情认真起来:“皇上肯放我归藩,不过是情势所逼。北海势强,唯有放我回来方可令他忌惮。只是我初来乍到,要拿什么去与北海相峙呢?倒不如给皇上一个借口,好让他拿我作法。既可以试探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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