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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越看着她的背影,心倏然有些痛楚。不过月余未见,思念如藤盘缠。愈加温暖的风燎烧起心底某处不为人知的角落,让他沸躁而煎熬。
楚正越问:“京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叔叔怎么会到这里来?”
楚灏坦然道:“大约你也能猜着,我也是不得已。当时走得匆忙,遂打算借这里过兴成,绕回东临去。”
楚正越静了一会儿,勾起讽笑:“皇上,是不能体会叔叔苦心的。”
这话等于告诉楚灏,凤台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楚灏也笑了笑,楚正越忖了会道:“既然遇着了,也不能不管。近来叔叔在哪里落脚?”
楚灏道:“就是方才吃饭的酒楼,后面是个客栈。”
楚正越说:“我总想着,叔叔纵然要脱身也得等到千秋后,还想着到了京咱们叙叙……是淑妃提早生了,皇上忍不得,这才逼得叔叔不得不提前行事?”
“没有,我走时淑妃还未临盆。这两日是不是生了就不知道了!”楚灏说,“皇上又想借着我连正迦也一并料理了,我听着委实不堪,只得走了。”
楚灏将张玉的事以及叶凝欢混进宫的事大略说了说。
楚正越凤眼微凝,忍不住道:“早该把正迦放回去,他自己留了这烫手山芋,兜兜转转又想借叔叔来甩脱,真是不知所谓!”
楚正迦是宗室,又是广成王。十藩镇的问题一直对于朝廷和诸王来说都极敏感,没有名目的话,楚正迦若不明不白地死在京里,皇上很难脱干系。
楚灏说:“正迦整日在外不着调。朝中臣工烦他,但他没大过又拿他没辙,只得请议让他就藩,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但皇上还惦着削藩呢,如何肯放他回去?”
楚正越冷笑:“一个废物,放在哪里也是废物,让他归藩又如何?派几个人跟着,不高兴了在广成弄死他,也跟皇上没关系,到时再去藩就是了。”
楚灏道:“他若能像你这么想,又岂会跟我闹到今天这地步?他疑心重,认定正迦是装纨绔想着有朝一日归山林。如今正迦又将外室所出的孩子伪作嫡系,更是触了皇上的怒。别说那女人真是从雅乐居出来的,就算不是,只消你婶子按皇上的意思办了,也成了搅不清的稀泥。”
楚正越笑了,说:“所幸叔叔是有福之人,婶子虽莽撞,这事料理得极对。”
楚灏轻声道:“是啊,若无她,我也未必能活到今日。”
他也是夹缝中求存的人。所有的,不过是一个让皇上忌惮至极的出身。在这方面,其实他与叶凝欢是极像的,皆为出身所累。一个很高,一个很低。但实质相同,命都不由自己。
他上面有一个年长他二十岁的嫡亲哥哥,还有一个母族权势滔天的母亲。如此就注定了,他的命运是掌握在两人微妙平衡之下的。一旦二人不睦,他随时成为累卵。
平波之下的骇浪,每一次的选择都攸关生死。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他除了要伴君,还要伴太后。每一步都不能错,也都是两相为难。
诚如当年,若他照太后的意思娶了顾靖南之女,势必引发皇上的强烈反弹,不仅不会让他归藩,正遥死后他即步后尘。
他若照皇上的意思,娶冯、韩二女,势必要在皇上的逼迫下向北海动兵,十几年不朝的北海,他以刚归藩的东临王身份,以区区两万不到的兵马以卵击石,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叶凝欢,他活不到今天。是她给了他一条退路,让他可以继续周旋。最重要的是,在本质相同的境遇下,他们还有着一样的心境。
所向望的,所珍惜的,所追求的!
她有幸,所遇的是他。不必辗转于贵人手中,红粉成枯槁;他亦有幸,所遇的是她。可与他相携进与退,情愈深,愈清醒。愈煎熬,愈美好。
楚正越微笑,眸中翻起淡淡波光。说得一点也没错,若无叶凝欢,他亦没有今日。
他如何能让楚灏至鹤颈北围?又如何安排那场呼延赤广配合的绑架,与楚灏的感情更进一步。
若不是楚灏将叶凝欢秘密送来北海,他知楚灏如此安排亦有筹谋,从而派人跟踪,得知太后暗伏丁景隆。若不是派人护送他们从南丘出关,又如何借此次顺通兵路……短短两年,大业将成。
叶凝欢,是他的福星!
他也好,楚灏也好,乃至死掉的楚正遥也好。或者太后、皇上……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无非是想借着叶凝欢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是最卑微无害的女人,所求的,也只是最卑微无害的安稳,但将她掌握的人,却不是这样想。
楚正遥想借她的美貌以迷惑上心,成全自己的贪欲;楚灏是想借她成为皇上可控的把柄,成全自己脱困;皇上是想借她控制楚灏,成全自己乾纲独断;太后是想借她消除王氏的所有隐患,成全王氏世代荣华;而他,亦也想借她,成全自己的野心。
所不同的是,楚灏与他,皆在这过程中,动了真情!
楚灏动了真情,至少可以得到。
而他,却只能退而求其次!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一步步布掌全局的同时,也一步步陷入命中劫数。原是命!
楚正越带出淡笑,轻声说:“其实,叔叔与婶子相伴东临,与皇上无害,亦可保王氏万全。偏生他们都因一己私欲而不了解叔叔苦心,若叔叔能再镇藩几年,正越也将心思收了。”
楚灏低头轻哂,楚正越很了解他,亦也明了他的意思。可惜,他最希望懂的人却不懂。
楚灏抬了眼,看着他道:“京城种种与我再无关碍,不过……”
楚正越叹了口气:“叔叔的意思我明白,会量力而行。”
楚灏说:“多谢。”
楚正越说:“相信叔叔临行之前,定将肺腑之言尽述于皇上了吧?”
楚灏笑:“知我者,正越也。”
楚正越说:“我与叔叔相类,如何不知呢?叔叔既决定了要走,必将决心与皇上相忘于江湖。到了这个时候,叔叔自然要将肺腑尽述。但皇上心胸狭窄,只怕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更嫉恨叔叔。”
坦白说,他当然希望皇上听不进去。若皇上肯听,就算他准备再充分也无机可乘。若皇上不听,那叔叔也不必再强求。皇上与王氏闹翻,才是给了他最大的机会!
楚正越坦言道:“正越所想,叔叔尽了然于胸。王家对正越有利。所以,即便正越侥幸,也必会善待太后。叔叔的最坏打算,也就是这样了吧?”
楚正越说的坦白,楚灏也是个明白人,如何听不懂呢?
楚灏说:“对,就是这样。”
楚正越微抚了额,笑了笑说:“咱们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地方虽简陋,所幸我带的东西还齐全。一会儿咱们聚聚。叔叔也洗洗脸换换衣裳,好舒坦舒坦。”
两人一并出去,拐到后头去找叶凝欢。后院空寂无人,叶凝欢竟不见了。楚正越脸霎时白了,楚灏来不及卸除的歪脸更歪。
这里路不难找,好端端怎么会没人?
两人看到墙角井绳乱晃,水桶并未在井沿上。楚灏头皮直炸,登时觉得脚软,扑过去的时候几乎一头撞井口上。楚正越稳了稳神,心都要跳出来了。探向井口的时候,两人出奇一致地闭了闭眼,生怕看到惨烈的一幕。
壮起胆子往下探头,恰与泡在井水里的叶凝欢打个对脸。她仰着脖,死死扒着桶,看到他们,她眼睛一亮,哑着嗓子:“快……”
楚灏和楚正越将她湿嗒嗒地拽出来。她脸都泡白了,之前麻子妆早没了。楚灏心绞成一疙瘩,疼得要死要活,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怎么不喊?”
“我怕叫来别人。”叶凝欢冻得簌簌发抖,脸又白又青,“……好、好险。”
楚灏将她搂在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楚正越僵了片刻回了神,道:“快回房吧,要冻坏。”
楚灏抱着叶凝欢进了屋,顾不得这里是楚正越的房间,直接将她剥个精光塞到被里捂着。她上下牙打架,小声说:“我看厨房缸里是空的……桶太沉了,我没留神。”
楚灏悔青了肠子,她双手断过筋,根本没力气。就不该让她出去!
这下可好,一路担惊受怕不说,还扎井里了。她攀不上来也不敢出声,晃绳子等他们来发现。如今天气虽暖了,但井水清冷,不知她泡了多久了,不病才怪!
楚正越端了碗过来,眼角余光睃到一地湿衣,站在屏围后道:“叔叔,我拿了些热汤来。”大夫他领来了,是他府里的人。出门在外,当然要小心。通药理的人一定要有,而且必须得是自己人。不过看这一地湿衣,自然不能让大夫看了,总得先给叶凝欢换身衣服再说。
楚灏回神,他起身绕过屏,有些歉意道:“我忘记这里是……”
楚正越将汤盅塞给他:“别说这些了。快拿去!我去找身衣服。换上也好让大夫来瞧。”
楚正越掉头就走,快得跟生了风似的。
叶凝欢昏昏沉沉睡着,面上一阵潮濡,带出湿凉的触感。她微掀了眼皮,恍惚间看到一只手拿着巾子在她脸上一点点擦拭。
她伸手去抓巾子,却是不留神握住一只手指,咕哝着叹:“好舒服。”
手指僵在原地,没再动,声音微有些哑:“你发热了,还头疼吗?”
听了对方的声音,叶凝欢忙松了手,看到楚正越坐在床边。她窘道:“对不起,我……”
“好好的道什么歉?”他眼中的失落一闪即逝,既而微笑,“你起了热,叔叔一直陪着。眼下天晚了,他去找你们的人来。我没带丫头,旁的人也不放心用。”
叶凝欢喃喃应了一声:“哦。”
他放了巾子,揭开茶桶拿出煨在滚水里的药碗:“既醒了,把药喝了吧?”
伸手撑起她来,支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她捧了碗乖乖把药喝尽,又接过水杯来漱,不好意思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楚正越将杯子放好,说:“是我不好,不该将后头的人轰尽了。”
叶凝欢摇头:“没有,我腰探得太深了,才没拽住的。”
楚正越垂着头摆弄手里的杯子,一桶水都能让她栽下去,可见她的双手有多乏力了。当初在鹤颈北围的时候,他一个大活人,百多斤的重量,她却苦挣没有放松,拼折了腿将他拉上来。
叶凝欢问:“冬英怎么样?”
楚正越无奈:“好得很,你们一走我就着人把她送回原都了,估计这会儿也到了。”
叶凝欢安了心。楚正越看着她:“总惦着旁人做什么?跑到王府下药,还敢闯禁宫,你的胆越来越肥了。”
她笑了:“她们都擅长文斗,没事的。”
楚正越嗤之以鼻:“既下药了,直接撒把毒药下去更省事。”
“那怎么行?无冤无仇的。”
“反正你都要跑了,应该把淑妃也毒死,一尸两命那才干净,皇上得活活气死,叔叔也省得逃跑了。”楚正越说着站起来,从茶桶里又端出汤盅来。
他换了衣服,轻袍软带,头发只拿束带绾成一束,整个人从容而闲适。灯光下五官分外柔和妩媚,说着歹毒的话,身上却看不到半分戾气,皆是温软恬然的家常气息。残酷与柔媚,只在他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毫不突兀。
叶凝欢不由笑了,楚正越嗔:“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毒死淑妃,皇上定会封宫拿刺客。我和你叔叔都得死在里头,为她偿命,实在不值得。”叶凝欢扁扁嘴。
楚正越嗔:“你都敢干这样的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太后也不是吃干饭的,你替她除了大敌,她肯定谢你,扶叔叔当皇帝,那才一举两得!”
叶凝欢剜他一眼:“我才不要。他当了皇帝,你容得下吗?”
楚正越噤口,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起来,喃喃道:“我再怎么着,也不会拿你和叔叔怎么样。倒是你,真当自己是不死身还怎么的,居然跑进宫去,你脑瓜子是什么做的?”
叶凝欢眨巴着眼:“这叫做出其不意,你教的!”
“少赖我。我可没教你这个。”
楚正越拿起炕桌架到她面前,将汤盅放下。叶凝欢一本正经:“你当时不就一头扎东临王府来了吗?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杀了?”
楚正越瞪眼:“我那是……”
叶凝欢接口很快:“好吧,你那是有恃无恐!”
楚正越无语,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虽说潮红仍未退,比刚才精神好多了。不由也笑了,示意她喝汤:“渥汗的,趁热喝了吧。”
“哦。”叶凝欢不再调侃,接过汤匙准备喝汤,又问,“你这次上京,不仅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吧?”
他斜着眼睛看她,戏笑:“我有恃无恐,谁都容不下。打算上京杀人放火去呢!”
叶凝欢的神情认真起来,说:“皇上是见过你爹的,只怕京里的好些老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