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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越连连点头,压着内心的痛楚:“你放心,我不会让叔叔白死的,你要撑着些!”
她垂了头,没再说话,大步往林外去。
夜幕低垂,整个客栈后院陷入沉睡。叶凝欢一直保持着绵沉的呼吸频率,直至楚正越离开了房间。她听到楚正越似在外低声交代,接着便有轻轻的脚步渐行渐远。
她睁开了眼,以最轻灵的动作悄悄下了床。本就是练舞出身,步伐捷如猫。她刚拉开门,却觉颈后一麻,整具身子软倒了下去。
楚正越托住她,身侧的郑伯年一脸惊诧地看着他。郑伯年昨天赶过来的,他同为藩使名单上的人员,但因楚正越去送楚灏,郑伯年实在不能安心。待他们走了几日后,便也领了几人过来,当中还有北海的名医呼延勒蛮尼,精通呼沦蛊术,亦通中原医道。
“我都没听见她的脚步声,殿下是如何知道的?”郑伯年随他一起进了屋,闭了房门忍不住道。刚才他安排好一切,与楚正越在外面说话,本来打算去看看齐谨和陆霜凌的伤势能不能启行,但楚正越突然又折回来了,果不其然,叶凝欢打算夜遁。
郑伯年长得尖嘴猴腮,很不起眼,其实武功极高,楚正越的功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教的。楚正越个人的武功其实在北海算不上顶尖,因他后期把很大的精力放在兵法以及政治上,所谓术业有专精。楚正越的职业是藩王,治藩乃至治国驭臣才是他的专精,功夫只能算是个人兴趣了。
郑伯年完全没听到房中有动静,因此好奇楚正越的觉感如何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我没听到,只是不放心。”楚正越的答案让郑伯年脸色微变。
楚正越将她放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她见不到叔叔不肯走的,白日里应得爽快,不过是不想累了我。”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先去吧,我再陪她找一找。”
郑伯年现在脸色不但是微变,简直是大变了:“殿下重情,臣等都明白。可当下至关紧要,殿下不能再因情而误了大事!”
楚正越的脸色霎时青惨,转身踱出来,冷冷看着郑伯年,半晌轻声道:“孤就等你这句话呢!你和卢树凛到底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过?”
他甚少于非正式场合用“孤”这个自称,此时却用,不是为了强调身份,而是失望。
郑伯年颤抖起来,咚地跪倒在地。
楚正越抽搐嘴角,额间青筋微微暴起,声音哑得厉害:“暗局于关键地点搜伏,碰上了也不意外。可云栖蓝如何来得这样及时?还有你……当真是不放心跟过来,还是早知有事?!”
郑伯年垂头,半晌咬牙道:“若无王祥为内应,即便借道也不能成事。殿下为臣等心中明主,与东临王松阳相遇乃为天赐良机,绝不可放过!”
楚正越眸中泛出悲意:“你故意走漏消息给暗局,让他们尾随而来,才能如此准确无误,才能让云栖蓝一早伏击!到时文信、齐谨连同北海亲护只消保住我即可,难怪齐谨一见云栖蓝现身就要拽我走,你们联合起来演的好戏!”
郑伯年道:“此事齐谨并不知情,他向来莽撞,臣如何会告诉他?臣自知死罪,唯愿亲助我主君临天下,到那时要杀要剐,尽随殿下!”
“孤不干了,你们自己去当皇帝吧!”楚正越一脚将他踹到一边,站起身就要往床边去。
郑伯年哭道:“先王身陷蛮沙,殿下两位长兄,十三名骁将以及万余将士无一生还!北海上下同悲,殿下与北海同仇,殿下忘记了吗?”
楚正越浑身战栗,郑伯年老泪纵横:“臣亦也是家破人亡,两位弟弟,三侄两子俱尽死绝。是臣无用偏生场大病,不然一并死了也不至此时逆主。”
“长宁……”
“昏君歹毒,趁呼沦来犯公报私仇。昏君尚为太子,领帝师与北海协战。先王只当他为稳坐东宫,必定要助北海取胜才能添功,因此不加怀疑。唯殿下英明,说他不怀好意,要先王不要将后防交给他。先王只当殿下稚幼无知……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郑伯年痛哭:“殿下乃当世无二的英雄,待臣恩重,臣哪怕声名狼藉万人唾骂也无妨,只求得助殿下四海归心……事已至此,请殿下以大业为重,莫错失良机,速与卢树凛相汇。东临王已死,殿下可借此策反王祥,到时大业可成!”
楚正越的脸像雪一样白,盯着他半晌没开口。
郑伯年哭泣,叩头见血:“是臣有负殿下恩典,臣拜别殿下。”他说着,忽然出手如电,向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出去。
他的动作极其突然,但楚正越有所觉,飞快一脚踹出去。郑伯年身子晃了晃,手掌拍歪了。他是下了死手的,一掌直拍到边上的桌上,啪一声,桌子竟是没动,静了片刻哗哗成了粉屑!
楚正越脸色惨白:“不是要看孤黄袍加身吗?现在死了算什么?”
“殿下!”
楚正越冷哼一声:“再扶佐孤二十年,早死一天,你就是不忠!”
郑伯年哭成一团老黄花,楚正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用尽了,低声道:“去看看齐谨和陆霜凌能不能走,别杵在这里了。”
“那、那东临王妃呢?”
“当然不能留在这儿,总这样也不行……她必须接受现实。”楚正越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必须好好活下去!”
郑伯年哽咽地又磕了个头,悄悄退出去了。
楚正越呆怔了半晌,又踱回到床边,看着仍昏睡不醒的叶凝欢。
生死之间,无贵贱可言。只是放在各人心中的天平上,便有了轻重之分。他保留的生命,势必有他所存在的价值,包括他自己在内。诚如他问冬英在她心里的价值一样,或精明强干,或忠心可嘉。总要有价值的。
但眼前这一个,不在他价值簿的名单上,却是他无论如何不可放弃的生命。如果有用,他甚至愿意跪下来苦苦哀求,就像那些曾苦苦哀求他放一条活路的敌人一样,只求她好好活下去!
她不肯的,一如他以前也不肯一样。她见不到叔叔,就要一直这样找下去。若真是找到了叔叔的尸骸,流泪的同时命也必要消殒。
在水底他已经见到了,她不肯上来的。她失去了意识仍不肯,那是她的命,那是她的心!她要怎么……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楚正越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泛了青白的嘴唇,慢慢将手指移了上去,抚摸。
叶凝欢嗅到了异样的芬芳,那样甜美充盈着她的四肢百骸。身体变得轻盈而燥热,恰有一个怀抱贴近过来,成她最清凉的甘泉。
她恍惚着睁开眼,眼前摇曳着一张模糊不清的容颜。她仔细凑过去,触到一双明媚的眼睛。漆如夜,粹如星,眼线如浓绘,眼尾如凤翼。她那干涸的眼眶霎时充盈了水意:“雁行!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他抱紧她,在她唇边低哝:“我死了,这只是梦,我来跟你告别。”
叶凝欢泪如雨下,用力攀紧他的脖子:“你不要说这样话,求求你别这样说……”她说着,拼命上前要去亲吻他,讨好一样地想要堵住这些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凝欢,你听我说。”他发出细小的呻吟,犹似艰忍,“我死了……但你还活着凝欢,别再找我了……”
“我不!”叶凝欢张着雾蒙蒙的大眼,又是火又是水飞蹿,“说好了你去哪我去哪,现在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保佑你。”
“不要。我不管,你带走我带走我!”她大哭,拼命去抱他缠他,用力亲他,“我求求你,让我们一起好不好?让我陪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喷薄的泪如珍珠,翻涌如泉,怎么止也止不住。他攫住她的唇与她唇舌纠缠。热意就此飞蹿,如痴如狂!
他的眼底是渐放肆的弥天大火,很久才舍得放开她的唇舌。她的脸憋胀成一团艳红,双眼愈发迷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楚正越忍住继续吻下去的冲动,仔细看着她一点点起变化,简直像是看着爪牙下的小兽,专注与耐心之下,是欲将她融入骨髓一般的狂肆与热烈。他就知道,迷药之下她会看到叔叔,她也只想看见叔叔!
他搂紧她,抚着她的头发,眸中泛起水色:“我不能带走你,你也不要跟我去。”
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哭花了一张脸。他轻轻扳住她的脸,看着那沉浸在虚妄中不可自拔的朦胧眼神:“你跟我去了,谁替我报仇呢?你要替我报仇凝欢,要活着替我报仇才行!”
“我不……我很痛苦雁行,我受不了了。”
“你不爱我吗?你不恨杀了我的人吗?”
“恨……我恨……”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她痛哭,她就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不管楚灏说什么她都会听从。他再度亲吻过来,一点点去吻她的泪水,找到她的嘴唇,抱紧她的躯体。
他的心早已沉沦,这虚妄太美好,陷了她,他也同样陷入,再不愿清醒!
屋内一团静谧,灯光昏昏投来,是一室的凌乱旖旎。
长发铺泄着与她纠缠,十指交握着与她相锁。眸光放大在眼前,涣散着与昏光一起摇曳。
“说你会好好活着。”楚正越松开她的嘴唇,看她那绯红的面以及迷离的眼。
叶凝欢哑着声音说:“我替你报仇。”
“然后呢。”他咬住她的喉咙,像是要饮她的血。她扬起颈像是待祭的羔羊,火焚了满身,只想与雁行缠绵到死。
脑中不能思考,他说什么她俱听从,只愿再不分离!
“然后去找你!”
“不行,你不听我的话,我死也不能安心。”
她哽咽到不能呼吸,他吻住她给她渡气,神魂激荡理智也尽被摧毁。带了痛楚,带了欣悦,带了执着!挟着焚尽一切的火,让她,也燃烧。他覆裹着她,血脉贲张,是前所未有的痴狂。动作却是轻柔,是前所未有的珍惜。
这一夜,将她刻进骨血。那是如濒死般的快慰与痛楚,传递相思与寂寞。
纵然卑劣,他亦无悔!她是他不可放逐的生命,是他雄心之下的一朵晶花。
叶凝欢做了一个极致温存又极致悲苦的梦。在梦里,楚灏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抵死缠绵,却是来告别。
灯光下,楚正越的神情平静而妩媚,盘着膝将她置于怀中,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与颈脖,拿起衣服一件一件替她穿上。动作缓慢而熟稔,仿佛他是最会伺候人的。
楚正越环紧她的腰身,虽是清瘦,却软绵绵好抱得很,像攥了一团羽在怀里似的,又轻暖又柔软,处处都是对他的折磨。他的眼睨向桌边的小盒子,里面盛着粉粉白白的小药丸。
是勒蛮尼配来的,名为合合散,可以催情动欲,还能让人产生幻觉,愉悦无比!只是这东西吃多了要上瘾的,不是什么好的,偶尔用一用倒也无妨。比如,带给她一场让她活下去的梦境!
郑伯年早知河畔将有死斗,亦怕他怒意当胸失了理智。不仅带了勒蛮尼给众人医治,亦亲来领罪劝服。
北海上下,皆望他成人君。他的人出卖了叔叔,也等于他出卖了叔叔。他没有理智尽丧,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与叔叔的情意,无法有始有终!
现在,他不仅背叛了叔叔,甚至亵渎了他的婶子,他是天下间最卑劣的男人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后悔。
叶凝欢垂着脑袋依旧睡得昏沉,只是泪不停地淌。并非是她轻信鬼神,而这个梦于她而言,等于击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她明明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潜在水底数日不上来还能活着的,而且沿岸下游也找了,并无被冲上岸的痕迹。她看不到就可以不接受!楚灏托梦而来,她再想骗自己也骗不下去了。
楚灏要她活着,要她报仇,她再痛苦也会听从。但就是痛苦啊,她醒不过来也不想醒,却一直在哭。
他捧起她的脸来,又吻了上去。一尝而成瘾,再不能放!他逗引着她的舌尖,纠缠着不肯放开,心底压蓄的火再度狂飙。他强压下欲望,轻声道:“现在叔叔托梦给你了,你要听他的话,知不知道?”
她合着眼,依旧沉浸在梦中的哀绝中,泪水不断从眼角里淌出来。楚正越眼中也泛了水色,抱紧她再不说话。哭吧,能哭也是好的!
五月十二,楚正越带着叶凝欢以及余众赶赴京城,其间,让陆霜凌发出消息,联络同样外逃的其他人。楚灏外逃,必有其特定的联络方式。不消楚正越说,陆霜凌也是要为楚灏报仇的。
楚澜能向楚灏下手,说明他放弃了公然论罪王氏的意图。但就在五月初三,淑妃生下皇长子,楚澜狂喜,赐名正迤并诏告天下。榜文这阵子遍布。
程家为了皇长子,必定怂恿皇上继续打击王氏。而皇上亦不愿放过这个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