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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用最快的速度或是分化或是拉拢。这样,却恰逼着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她七拼八凑地配毒药,却误打误撞,让他在十天的高热里,令断金花的毒性有减弱的趋势。
他不敢告诉她,怕她活活气死。于是让人传假消息,说他不能生育。
这样说,是为了安她的心。
随着她的月份增大,她越来越害怕。这个支撑她活下去的骨肉,出生后的未来让她不寒而栗。替她保胎的姜焕也说过,她整日垂泪哀伤,对母体和胎儿都不好。若他真不能生育,她才会觉得这个孩子能更安全些。
三十年来,刀剑时来去,生死间轮转。反恩为仇历过,手足相残经过。他是最终幸存的一个,亦是最坚强冷酷的一个。他从未想过,也从不相信。他会有一天,为了一个女人,搞得自己不进不退,不伦不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十足的可笑,也十足悲哀。
但,总是不后悔!
他龙袍加身,她亦凤服相配,他们过了合卺礼,也算做过夫妻了。
楚正越的神情一如的淡漠,手中握着白玉盏,杯中晃着醇香的美酒,香味幽缠,一如心底盘缠的相思。
沈雅言沿梯上楼,看着他立在窗边的玄色影子。便是当了皇上,楚正越也偏爱素色暗纹,常服多为此制,龙纹隐隐折光。一如他这个人,甚少喜形于色,永难揣测其心。
她去年十一月即从刚入宫所居的永福宫搬来了毓景宫,他虽未说,但她明白,叶凝欢住在隔壁,这蓝采轩建得高,三层阁顶上,可以尽览雁栖宫。
他常常会来,就是常常来,助她成为后宫专宠。只是他来了,也是站在这里看着雁栖宫的方向,不喜不嗔而双目迷离。
沈雅言忍了心里的难过,笑着说:“皇上别总是饮酒,臣妾配了些小菜,皇上下去用些吧?”
楚正越回了头,带出浅浅微笑:“怎么是你?”
沈雅言涩然笑了笑,这么些年他从来分辨不出她的脚步。叶凝欢的脚步,他从来不会认错,有时他在窗边靠着,好好地就转头往外看。凑过去一看,必然是叶凝欢从里面出来了。离得这样远,简直是拿心肝来听的!
她一直以为,只消她有心就可以了。那,不过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后日是臣妾的生辰,臣妾也不想大张罗,就在宫里摆个小宴。皇上,可愿来凑个趣?”
楚正越说:“自然要来的,朕这几日都在你这儿。”
沈雅言低头,掩住眼底的涩然。天天来看叶凝欢吧?
三月初九凌晨,叶凝欢临盆。他倚在蓝采轩上看,锦玉和锦琳急急忙忙地传递东西,两个稳婆跑进跑去,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倒,始终没有孩子出世的消息。
叶凝欢挣扎了一日一夜,至初十也生不出来。锦琳吃不住,跑过来找他。
楚正越没有见,仍让宴乐起。这天也是沈雅言的生辰,宴乐声隆,叶凝欢听得到,她听到必愤怒。她愤怒才有力!
楚正越坐在殿里,脸白得没了血色,握着杯子的手一个劲儿地抖。沈雅言看着他往死里忍的样子,真是有如万箭穿心。她活了这么大,头一回见他怕成这样,眼瞳都是散的,好像那边一旦传了什么噩耗他就得当即死在这里!
至了傍晚,叶凝欢总算将孩子生出来了,真的是个男孩儿!他赐名元桢,为嘉顺朝嫡长子。百官朝贺,举国同庆。
断金花积于体的残毒却再次发作,别人都是产后血崩才会很危险,叶凝欢恰恰相反。血滞凝结,污浊皆堵在身体里,恶露排不出来,脸憋得紫胀,气出得多进得少。
楚正越跑过去将叶凝欢狠狠地气了一顿,甚至让沈雅言装大肚子以证明他的毒全解了。叶凝欢气吐了血,沈雅言的心亦也死灰了大半!
楚正越从未做过这么无稽的事,但面对叶凝欢生死关头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之后,叶凝欢在宫里老老实实地将养了一个来月。
楚正越坐在启元殿里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经中都园的时候,看到叶凝欢坐在荷塘边。他知道她这么堵着他,无非是想见孩子。
本想过去的,但一想,见了面必然又是闹一顿脾气。她的身子骨愈发孱弱,当初气她是要她吐出那口瘀血,现在气她那就是要她的命了。
恰逢卢树凛又从东临回来了,索性先拐到了启元殿这边。楚灏依旧没有消息,这近一年来东临都翻遍了也没有。
楚正越出神间,张莹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他甚少这般没规矩过,更不会在他接见近臣的时候胡乱打扰。此时见他一脸惊慌失措,楚正越心里乱跳,脱口而出:“皇后出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她……她跌进荷、荷……”
楚正越蹿了起来,直在郑伯年和卢松凛面前卷起一阵狂风。二人互看了一眼,面上不觉又浮起悲愧来。
叶凝欢直挺挺地躺在荷塘边,身上全是淤泥,一帮宫女太监围在边上七手八脚地掐人中摁胸口。能及时救上来,得亏于张莹的细心。楚正越见臣工的时候,张莹守在外头,他见楚正越和郑伯年回来了,可派出去传话的徒弟小林子却没回来。
张莹心细,自己过去看了看,发现小林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且塘边还摆了张半新不旧的椅子。这种半旧的东西敢往这边摆,那只有一个人了。内宫中身份最高,但跟皇帝关系最差的女人。
楚正越的心思,张莹明白极了。当即让人下塘去救,所幸是荷塘,烂泥多也沉不得多深,很快让翻出来了。楚正越赶到的时候,叶凝欢口里开始呛脏水,应该是无碍了。
楚正越也不管她脏不脏,抱起来就近往启元殿送,并着人去找姜焕以及勒蛮尼。
叶凝欢做了一个绵长至极的梦,梦里她回了东临,与楚灏成婚。
宗室之间,纵然有情也要与权谋分不开,不能只想着情分而冲动妄为,但这情分可贵,亦也是旁人不能体味的。为爱翻天覆地何其惊心动魄,但那只是刹那的莽撞炽烈,远不及权情交织的缠绵!
是楚灏教她的,让她的至情有了全新的滋味。所以,当她的世界坍塌,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依旧记得他的话!可是她真的好累!她不能替他报仇,她的把柄都在楚正越的手上。她累到不能呼吸,累到无时无刻不想断了这口气。
当她被丢进荷塘的时候,她甚至是觉得轻松愉快的。可是,她的命总是这样硬,就是死不掉!她真怀疑自己是九命猫妖托生的。
叶凝欢怔怔看着床顶,梦果然只是梦而已。她还是要醒过来,接着熬!
沈雅言怀孕了,在她生完孩子的当天,看她到大腹便便。这场景,与当时她弑君失败醒来,发现自己怀孕了一样!
希望与绝望相伴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楚正越坐在床边,手里又端着一碗汤药,捏着她的下巴要灌。她死死咬着牙关,声音挤出来:“不想喝。”
他捏着她的腮帮子,却没硬去灌她,声音竟比以往都缓软:“我让人把元桢抱来了,喝了就让你见他。”
叶凝欢眼中泛出潮意,气涌当喉,没待开口先呛出一口瘀血来,他趁机将药送到她的唇边。她吞咽得极其困难,每一口都要直直脖子才能硬咽下去。一碗药下肚,叶凝欢有数次欲呕。她开始学他,自己掐着自己的喉咙不要吐出来,难受得直着脖子望天,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楚正越偏开了眼,待她顺平了气。这才示意奶母将婴儿抱来,婴儿见风长,一个来月的工夫大了好几圈,不再是皱巴巴的小老头,而成了粉嫩的一团。他睡在襁褓里,好梦正酣,嘴里还不时吐着泡泡,一身奶味。
她一见就把什么都忘了,急不可待地要去抱。楚正越将孩子接过来放在她的怀里,婴儿似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味道,眼也不张,头却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叶凝欢本能地掀小衣就想喂,毫不在意楚正越就在边上。
楚正越摁住她:“你在吃药。”
她眼泪糊了一脸,却是反应过来,一迭声地说:“对对,不能喂……不能喂……”再没了平日里跟他说话的阴森劲儿,哑着嗓子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慌张样儿。
她盘膝坐在床上,将孩子横抱着拿腿托着。孩子重得很,她纵是无病抱起来也吃力,弯弓着像个虾子,拿自己当摇篮晃着哄他。
楚正越心里难受,要将孩子抱走。她慌了,怕伤着孩子也不敢跟他硬抢,张着手臂可怜巴巴地说:“再抱一会儿,我再抱一小会儿行吗?”
“你刚缓过来,吃点东西就让你抱。”
“我不饿。”
“他也得吃。”这话成功地让叶凝欢收了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奶母将孩子接过去。
楚正越揽过她,示意人架炕桌,拿过汤来喂她。她没拒绝,很配合地直着脖子咽。楚正越这才说:“让你在床上将养,又出来做什么?”
想到孩子在他手上,气焰到底是涨不起来了,闷声道:“我想见他,没有你的旨意,凤仪殿不让我进……”
“我说过,你老实将养。自然让你见孩子,你不听我的话,那……”
“我听,我听!”她急忙扒住他的手,奋力又吞了一口,“你怎么折腾我都行,别伤了他。”
孩子一出生,她就知道。她再没机会了!原本以为他不能生育了。况且太皇太后也知此子是楚灏的,必定会千方百计保住他。他不敢让太皇太后有事,他要保江山嘛,就得好好伺候先帝的老娘。孩子既然无碍,为免他再利用孩子来整治她,她打算生完孩子就去找雁行的。
可他的毒解了,孩子随时有可能毙命。太皇太后岁数在这儿,她看不得几年。她这口气,只能熬下去。她宁可他折腾她,折腾她,能保住孩子也行!
楚正越默然,继续一口一口地喂她。待她喝了半盏汤水,这才又将婴儿送来她边上,陪她一起睡着。有了孩子在边上,她成个听话至极的大宝贝,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一大一小并排卧着,很快就睡过去了。
楚正越这才往前殿去,张莹凑过来轻声说:“奴才问过小林子了,他没看见是谁打他。当时园中只娘娘一人在塘边坐着……内廷监四班轮值,恰是换班的时候。”
满宫之中,有理由且有能力这么干的。只有两个人!一为太皇太后王氏,叶凝欢名声不堪,而且屡生事端。王氏本就与她没感情,且孩子又生了。为免触怒楚正越祸连其他,趁她自己出来送死的时候料理了了事。
二,就是沈雅言。她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嫉妒。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能料理。王氏不用说了,她的身份极其敏感。他只能善待不能加害,这也是楚灏料定天下时局后还能义无反顾地抽身出逃的原因。楚澜自毁,他救不了了。而王氏,不用他救。楚正越不能也不敢害她。
沈雅言则复杂些,一则有卢树凛的关系,一则是十几年的情分。
楚正越歪靠在榻边,玩着腰间悬佩,眼中带出一团萧索,摆摆手示意张莹去了。瞥见郑伯年和卢树凛仍候在外头未去,随口说:“你们去吧,没什么事了。”
卢树凛忍不住,上前跪倒在地,垂泪道:“微臣想面见皇后,亲自禀明。要杀要剐……”
“到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郑伯年哽道:“毕竟当时皇上亲自送他们,若是知情,如何以身犯险?”
“也有可能做戏做全套。”楚正越淡淡地说,“朕的确是靠她才说服了王祥,一切皆在计划之中,得益的是朕!若换了是朕是她,朕也不信。”
楚正越低头看着这块双龙衔珠的玉佩,嘴角微微勾起,笑容若有似无却异常妖艳夺目,“当下,唯有一人能替朕辩白。”
卢树凛哭道:“就算东临王真活着,也必要认定是皇上设局害他。如何会替皇上辩白?”
楚正越抚着玉佩上的龙纹:“十九叔若能脱死境,在外看着……他一定会明白的。”
“可东临王至今无踪,大半是真死了!”
“那只能这样了。”楚正越依旧玩着玉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朕也习惯了。”
卢树凛俯在地上,一副要哭过去的样子。楚正越低头道:“行了,朕还没哭呢。你们在这咧咧什么?快些盯着去吧!”
叶凝欢悠悠醒转过来,险没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死。楚正越闭目歪在她的身边,兜臂将她与孩子一起轻轻拢着,帐暖光绵,幽幽清香暗伏。那一脸满足相,当真如一个最好的丈夫怀抱着自己的妻儿睡得安稳。
叶凝欢瞪了他半晌,楚正越眼未睁,懒洋洋地开口:“看什么?又想拿簪子捅我?”
她喉间咕哝了两声,没吐出半个字来。楚正越将手插到她与孩子之间,兜揽过她来:“这地方太小不宜安养,但我又要理政……还是乾元宫最合适。过两天挪过去吧?”
叶凝欢郁气顶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