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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顺二年九月初八,在楚灏的生意准备往南扩张的时候,叶凝欢为楚灏产下一子,取名任邈,为高远超卓之意,小字檀。
楚灏隐姓,取楚字上半为林,取灏字中间为景。任邈也是随之易为姓林。
至嘉顺三年中,楚灏成功将铺子扩到了南丰境内。领着叶凝欢去南丰玩了一大圈,顺便见赵霜凌和赵逢则。
陆、赵二人逃往南丰后,即投效了南丰王楚沅。这是必然的,要借南丰王之手来给楚灏报仇。楚沅曾试图借叶凝欢立后一事挑起争端,但被楚正越提前分化诸王以至不能成事。楚沅由此不肯再擅动!
陆霜凌急不可待,觉得楚沅不可托付,遂与赵逢则密谋准备上京搞暗杀。楚沅惧受连累,但又不想放掉这两个可以掣肘楚正越的把柄,遂将赵逢则以及陈紫烟的生母一并扣下,致使这他们不得不屈留南丰。
这点是叶凝欢料到的,算足了两方的心态。想着天长日远,陆、赵二人也就把心思收了,好好在这儿过日子。
楚正越也早知二人在南丰,有心料理的话早料理掉了。楚正越得知楚沅只是扣留两人,并未伤及其性命后,遂撤了暗局不再理会这件事。
实际上,若不是楚灏太了解二人性情,见到叶凝欢后第一件事是先设法与二人取得联络的话,只怕这两人是真要冒死蹿到京里来搞出一场谋刺的事端来。
后来因叶凝欢有了身孕,要安胎生产。楚灏遂拖了一年多,至嘉顺三年中,趁着扩张生意兼游山玩水,这才至了南丰去见他们。
重逢之后的欣悦自是不必再说,当抛却了身份与地位的时候,仿佛又重归少年。再无利益牵绊,无前程筹谋,有的只是少年时的朗月清风与兴趣相投。
嘉顺三年秋,楚灏安排好南省一切,即借商路助他们成功脱离南藩的控制。再度返回汤原。而这时,宫中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王氏病危。楚灏秘密入宫,见了王氏最后一面。选择在这个时候再告诉王氏真相,是杜绝所有权争的变化。这一面,只为母子之情。
叶凝欢没跟去,倒不是因为楚正越,而是王氏本就不大喜欢叶凝欢。况且她又做过楚正越的皇后,再让王氏瞧见她,实在不能给她什么临终安慰。
嘉顺三年十月二十二,太皇太后王氏薨于寿康宫长青殿,年六十六。这位历经三朝的女人,终于走完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谥太祖孝昭仁皇后,与太祖皇帝楚延思合葬。
嘉顺四年,楚灏的六哥,南丰王楚沅薨。而楚灏也在这年完全打通直隶至南丰的商路,这不仅得益于他对藩镇大局的了若指掌,更得益于他精准的目光与对商机的把握。这给他带来了大笔的财富,还有就是极为广泛的信息网。同年,楚灏建聚星斋商号,将生意扩展,不仅仅只做酒楼客栈。
嘉顺五年,楚灏继续借助生意,通开与西宁相连的慕成商路。聚星斋此时已成为集客栈、瓷器、绸缎乃至旱漕两镖,兼并南北的大商号,散布各处的伙计不计其数,每年跑来平年总计的各地账房就有几百号。
而这一年,陆霜凌与陈紫烟总算修成正果,两人成亲了。当初霜凌天天想着脱身往京中搞暗杀,哪有心思儿女情长?至楚灏的消息到来,霜凌才消停了。
陈紫烟与他朝夕相伴,两人日久情浓。见着楚灏后,忙着准备离南,婚事也就耽搁了。至嘉顺三年底的时候,太皇太后又薨了,遂又拖到嘉顺五年才完婚。
赵逢则早年在东临娶的妻,有儿有女。就是因为这样,叶凝欢才执意要放生他们。
陈紫烟的肚皮争气得很,刚成婚一个月就怀了孕,这会子有八个月了。如今大家重聚一处,真成了个大家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整日都是热热闹闹的。
楚灏买卖越做越大,但他真没有当藩王的时候忙。商人一年到头不着家的事,在楚灏身上是一点没发生过。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老婆孩子,有时需要出去谈生意也带着叶凝欢,顺便游山玩水。
这几年,楚灏与叶凝欢在外吃喝玩乐顺便赚钱,楚正越也没闲着。
嘉顺二年,乌丽新帝继位,弃毁前盟与锦泰交恶。和谈无果后,楚正越宣调北海、东临两藩兵马亲征乌丽。逼乌丽国退疆三百里,七星、明月、安碌等地尽归锦朝,锦泰国威大震。
嘉顺三年,楚正越罢十三项丁赋,废军甲滥加徭役十五项。致使南丰、西宁两藩有近十万百姓迁入直隶,朝廷与南丰、西宁二地交恶。
嘉顺四年秋,南丰王楚沅薨。世子归藩继任南丰王。同年,楚正越启动悦江大运河工程,缓解北旱以及南涝之祸。南丰拒不肯开关放监河官员入南境,楚正越遣虎骑营征南。西宁王楚任迄发兵攻占简郡,相助南丰。自此,锦泰展开内战。
楚正越对南的态度,取决于楚灏的商路进程,这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官商勾结。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携手合作,无须往来商议布划,却步伐一致默契到有如一体。
朝廷对西南开战,楚灏不再领着媳妇四处玩了。这一年老老实实在直隶待着,结果刚转到嘉顺六年,叶凝欢又怀孕了。
前两年楚灏刻意避孕。一则是因太后过世,二则也是他觉得叶凝欢头两胎离得太近,对身体无益。这两年养下来,好了很多。叶凝欢穿着镂花的家常小袄,拿楚灏当靠枕,抚抚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又吃了两块酸枣糕,说:“我也不觉得怎么着,生檀儿的时候五个月才开始害喜,这个也没什么动静。”
瑞娘喜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那兴许还是个男孩!”
“啊?不是妹妹吗?”随着一声稚嫩的童声,伴着噔噔噔的步子,任邈穿着宽大的小袄,手里还拖着个兔头灯笼,撞开暖阁的门往里冲。兔头灯被他磕在地上砰砰乱跳,里头的烛早灭了,所幸是琉璃灯,若是纸糊的早烧起来了。
任邈晃到榻边,趴着榻沿努力想显得自己更高些,眼巴巴瞅着叶凝欢说:“娘,是妹妹吧?我不要弟弟。”
“臭小子,还轮得着你来挑拣?一边待着去。”楚灏一手揽过叶凝欢,另一只手就去掐他的脸。
他的一双眼生得跟楚灏极像,眼线清晰得跟细描过似的,特别是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完全就是缩小的楚灏。任邈很敏捷地把头一偏,躲开楚灏的魔爪,一双小肥手将灯笼举起来凑到叶凝欢边上:“娘,给你这个,大伯买的!”
大伯是赵逢则,二伯是陆霜凌。一水全把姓改了,姓林。论年纪,楚灏最小,不幸成了三叔。
叶凝欢探着手就要抱他,任邈十分配合地往上爬。楚灏一膀子将叶凝欢夹到里头,大手扒拉儿子:“下去,你娘怀孕了,别压着她。”
任邈不吭声,使劲儿拿脑袋顶楚灏的手。两人的表情一模一样,一大一小两个倔头。叶凝欢无奈了,拍开楚灏的手,拽着任邈上了榻,拿帕子擦着他汗泠泠的小脸问:“灯市好玩吗?”
“一般。”才三岁多点的小人儿却一脸老气横秋,把叶凝欢和瑞娘逗得眉花眼笑。
任邈一直拱到楚灏和叶凝欢之间才停下来,靠在叶凝欢怀里,颇为挑衅地斜眼儿看了楚灏一眼,弄得楚灏又想掐他。
楚灏咬牙,忍住把儿子扔到瑞娘怀里的冲动,盯着叶凝欢的肚皮说:“必须得是女儿,我已经受不了再来一个小老头儿了。”
任邈扁了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凝欢,鼓着一张包子脸。成功地换得叶凝欢对楚灏的怒视。楚灏视而不见,变本加厉将任邈的头揉成一团草。
叶凝欢气结,拉开他的手:“你怎么老欺负他呀?”
任邈也不示弱,又爬过来抱着叶凝欢的胳膊:“没关系,不跟爹一般见识。大伯买了甜酪,咱们去吃吧?”
楚灏气得倒仰,跳起来拎着小老头就往外走:“自己吃去吧!”
任邈乱踹腿,肥滚滚地身子挣扎。楚灏一边走一边继续揉他的头,让他的脑袋彻底没法看。
叶凝欢早习惯了,歪着没动,只冲天翻白眼,对这对父子十分无语。任邈九月里生的,今年九月才满四岁。没正式开蒙,不过早早地楚灏开始教他了。平时都还好,但一见了叶凝欢这两人就成两活宝。
瑞娘也没追上去,笑眯眯地说:“爷三岁的时候,远离了父母去了拂台寺,总不及小少爷这样,有父母在侧周顾,多好呀。”
叶凝欢有些出神,又想到宫里的长子,微喟道:“元桢今年六岁了,我走的时候他才半岁,也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宫中诡谲,只怕难有檀儿的自在……总是亏欠他太多了。”
瑞娘安慰道:“皇上将嫡长子指给德妃抚养。那王氏是王祥的女儿,眼下她又无出,能抚育嫡长子,于公于私都是莫大的好处,必然要保住他的周全。可见皇上是有心的!”
叶凝欢有些难过:“早几年,我总想着他若毒解了,能把元桢还给我。是真不想让元桢也在那旋涡里打转。可至今也未听说有好消息传出来……一晃五年过去了,德妃是他的养母,正越是他的父亲,他渐渐懂事了,我如何还忍心再去断他们的情分?”
楚灏打发完小老头,转回来听到话尾,进来将她抱起来坐在他腿上:“行了,眼下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再想这些对身体不好。”
叶凝欢没看到儿子,问:“檀儿呢?”
楚灏道:“给吴嬷嬷带去洗澡,跑了一身馊汗就往这儿乱滚。”
瑞娘笑了笑说:“那我去瞧瞧。”
楚灏抚抚叶凝欢的眉眼:“元桢在宫里会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每年你都打点许多东西给他,你给檀儿做衣裳,也给他做。两年前我进宫的时候,见他穿的袍子还是你缝的那件呢。”
叶凝欢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勾起浅浅的笑:“生的没有养的大,我再有心,不及正越和王氏,他平安幸福就可以。”
楚灏盯了她半晌,低头吻吻她的嘴角:“弃了皇后不做,跑来跟我混,不后悔吗?”
叶凝欢笑了:“这些年你都没问过,如何今日却又问这话了?”
楚灏拢紧她,将下巴挂在她的肩上:“没什么,听你提起宫里的事嘛。”
“我想的是元桢,不是宫里。”她随手将簪子拔下来,“墨痕琉璃色,坚韧节节丝。通心悟七窍,一念万念存!我是与雁行同归的雁,别说你现在是布衣,就算落草为寇,我也去当压寨夫人!”
她的话极大地取悦了他,低头叼着她的唇不放。
她咕哝着:“那我也想问问你,我嫁给他一年,人人都说元桢是他的……你不疑我么?”
楚灏微松了她的唇:“你从未变改过,不枉我们相知一场。余的,我都不管!”
叶凝欢眉花眼笑,用力亲他。楚灏抱住她,半晌挣扎着偏开头:“别闹我。”
“偏闹你,就喜欢闹你。”叶凝欢嬉皮笑脸,引火却不管灭火的行为很恶劣。
楚灏抓住她两只作乱的手,咬她一口:“再闹我不管了!”
叶凝欢鬓发微乱地倒在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看他的眉目如画:“雁行,我以后要给你生好多孩子。”
楚灏弯了眼睛,手指探进她的胸襟,握住她的左胸。心脏在绵软下跳得促烈,她的脸像小姑娘般烧烫起来,现在换她不自在了,扭着身子:“别闹。”
他亲亲她的嘴角:“凝欢,今天放晴了。一会儿过了亥时,咱们去暖玉湖吧?”
她的脸红彤彤的的,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你真信那个?”
楚灏咬她的鼻尖一口,轻声说:“当然信,下辈子……还在一起!”
炉火旺烧,莹灯点点。他们相伴,无论是冬是春。
上元节刚过,往来的商客并不算多。檀温阁虽在节后开业迎客,但这两日实则没什么生意,不过做些准备。几个伙计歪在店堂里打盹,掌柜的则在柜台里算账。
外头传来散散的马蹄声,伴着一两声轻嘶。伙计警敏,急忙直起腰板,扶正小毡帽,抄着白净的巾子点头哈腰的出去迎客。
几个着锦衣踏官靴的人进来,当中的是个眉目艳媚的青年。长发高束,虽未嵌冠,但那尾坠的大珠子一看就知价值连城。一身玄色云纹暗绣,衬在灯光下隐隐流光,解下的黑狐大氅毛色水滑均匀,细毛在根根分明立着。
掌柜的恭身亲自迎出来,捧着店簿册子赔笑道:“几位爷远道而来,先温壶酒去去寒吧!”说着招呼伙计,“快将上好的醉仙酿烫上一壶,热热地端过来。”
青年半噙了笑:“你们这里一进门先白给酒吃?”
他打量着店里的环境。三层通顶,架花梁,两边环拱大梯,上廊一水隔断小厅,摆各色绿植。一层两沿十六开山水雕屏,绘南北风光。沿后门望过去,庭院里山景水榭,隐隐还有小楼,估计那里才是客栈。
“爷几个金贵,进了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