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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抛弃的人。”
他微笑着看看她,目光中透出一丝蔑视。他不屑于回应这最后的挑战。
戈珍沉默着,她也气得够呛,很看不起厄秀拉。厄秀拉是个令人无法忍受的门外汉,竟闯入了这个连天使都怕涉足的领地。可其结果是傻瓜倒霉。
可厄秀拉也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
“至于你的艺术世界和现实世界,”她说,“你要把它们分开来,是因为你无法忍受和了解你是个什么人。你不承认你是个多么平庸、僵死、粗野的人,所以你就声称‘这是艺术世界’。可是艺术世界只是关于真实世界的真理,就是这样。
可你走得太远了,认识不到这一点。“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很紧张。戈珍和洛克很讨厌她。他们刚开始交谈时就过来的杰拉德也不赞成她。杰拉德觉得她很不自重,把深奥的东西庸俗化了。于是他同那两个人联合起来反对厄秀拉。他们三个人都希望她离开这里。可她却沉默地坐着,心在哭泣,剧烈地跳动,手指在拧手绢。
那三个人都沉默着,等着厄秀拉慢慢熄火。然后戈珍似乎很平淡地问:
“这女孩儿是模特儿吗?”
“不,她不是模特儿。她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还是个学艺术的学生哩!”戈珍叫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觉得那学艺术的女孩子还未发育完全,不考虑有害的后果,她太小了。她那直直的亚麻色短发刚齐脖根儿,稍稍向里曲卷着,因为头发太浓密了。那女孩儿可能受过良好教育,家境不错,遇上洛克这位有名的雕塑大师,自以为做了他的情妇很了不起。啊,她太了解这些冷酷的常识了。德累斯顿,巴黎,或伦敦,在哪儿都那样。她懂得这一套。
“她现在在哪儿?”厄秀拉问。
洛克耸耸肩表示不屑一顾。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他说,“她现在该有二十三岁了。”
杰拉德拿起照片看着。这照片也吸引了他。他发现垫座上写着标题:戈蒂娃女士。
“可这个人不是戈蒂娃女士,”他说着很忠厚地笑笑。“她是个中年妇人,是个伯爵或别个什么人的妻子,留着长发。”
()
“象莫德·阿伦,①”戈珍调侃道。
……………………
①阿伦(1883—1962),加拿大女舞蹈教师,以跳赤足舞著名。
“为什么是莫德·阿伦呢?”他问,“是吗?我总以为那是传说。”
“对,杰拉德,亲爱的,我敢说你对这传说记得很准确。”
她嘲笑他,又有点在哄他。
“说真的,我更愿意看到这个女人,而不是她的头发。”他笑着回击。
“真的吗!”戈珍嘲弄道。
厄秀拉站起身离开了这三个人,走了。
戈珍从杰拉德手中接过照片细看起来。
“当然了,”她开始打趣洛克,“你是很了解这位艺术学院的小人儿了。”
他扬扬眉毛,得意地耸耸肩。
“这小姑娘吗?”杰拉德指指照片上的人。
戈珍把图片放在腿上。他直直地凝视着杰拉德,看得他睁不开眼。
“他不是很了解她吗?!”她冲杰拉德调侃地说,声音很欢快。“你只需看看她的脚就行了——多可爱,多柔嫩、多美的脚,啊,它们可真是奇迹,真的——”
她缓缓地抬起眼皮,热辣辣的目光盯着洛克的眼。他的心让她看得发热,他似乎更盛气凌人、更了不起了。
杰拉德看着那双雕出来的小脚。两只脚交叉在一起,羞涩、恐惧地相互遮掩着。他看了好一阵子,迷上了这双小脚。
随后,他痛苦地把照片放到一边。他感到一阵空虚。
“她叫什么?”戈珍问洛克。
“安妮特·冯·威克,”洛克怀念地说,“是的,她很美。她美,可令人讨厌。她是个大麻烦,一分钟也不会安定下来,除非我狠狠抽她一顿耳光,打得她哭出来她才会老老实实坐上五分钟。”
他在想他的作品,他的作品,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真地打她耳光了?”戈珍漠然地问。
他凝视着她,看出来她是在挑战。
“是的,打了,”他不经意地说,“比打什么都重。我不得不这样,非这样不可。不这样我就无法完成我的作品。”
戈珍黑色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她似乎是在审度他的灵魂。然后她又垂下眼皮,不作声了。
“你干吗要弄这么个小小的戈蒂娃?”杰拉德问,“她太娇小了,何况骑在马上,显得她太小,多小的一个小孩儿呀。”
洛克脸上一阵抽搐。
“没错儿,”他说,“我不喜欢大个子比她更年长的模特儿。
十六、十七、十八岁最漂亮,再大了就没用了。“
人们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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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杰拉德问。
洛克耸耸肩。
“我发现她们没味儿,不好看,对我的作品来说没什么用处。”
“你是不是说女人过了二十就不漂亮了?”杰拉德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二十岁前,她娇小、鲜活、温柔、轻盈。二十以后,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对我可就没用了。米洛的维娜斯是个中产阶级女子,二十岁以上的女子全都如此。”
“那么你对二十以上的女人就不关心了?”杰拉德问。
“她们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对我的艺术来说没什么用了。”
洛克很不耐烦地重复道,“我不认为她们漂亮。”
“你是个享乐主义者。”杰拉德略微调侃地笑道。
“那男人呢,你怎么看?”戈珍突然问。
“哦,他们不管多大都没关系。”洛克说,“一个男人应该是大块头,力气过人,年纪大小倒无所谓,只要他身材高大,块头笨重就行。”
厄秀拉来到外面纯净的新雪的世界中。可是那炫目的白光似乎在抽打她,击伤了她,她感到寒冷正撕扯着她的心。她头晕目眩,头脑麻木得很。
突然她想起来要离开这儿到另一个世界中去,这想法奇迹般地出现了。她感到她被这永恒的白雪世界宣判了死刑,似乎没了出路。
突然,她奇迹般地记起,在脚下的远方,有黑色、结满果实的地球。向南展去,是一片长满桔树、松柏、青青的橄榄林的土地。蓝瓦瓦的天际下是冬青树那苍郁的枝干。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这万籁俱寂、冰天雪地的山峰并不是整个世界!人可以离开它,跟它断绝关系。可以一走了之。
她要立刻实现这个奇迹。她要马上与这雪的世界、这可怕的、静止的冰山诀别。她要看那黑色的土地,去呼吸那沃土的芬芳,去看看那耐寒的冬季植物,去感受阳光抚摸蓓蕾时花蕾的反应。
她充满希望地回到屋子里。伯金正躺在床上看书。
“卢伯特,”她冲他叫着,“我想走。”
他缓缓地抬头看她。
“是吗?”他温和地说。
她坐在他身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她感到吃惊的是他听了她的话后竟不怎么吃惊。
“你不想走吗?”她苦恼地问。
“我还没想过,”他说,“不过我肯定会这么想。”
她突然坐直身子。
“我恨这儿,”她说,“我恨这雪的世界,恨它这么做作,恨它不自然的光芒,这是恶魔的光芒,它让每个人感到别扭。”
他仍躺着,笑了。
“好吧,”他说,“咱们可以走,明天就走。咱们到维洛那去找罗蜜欧和朱丽叶,到圆型剧场去,好吗?”
她猛地一头扎在他肩头上,不好意思了。他则洋洋自得地躺着。
“好吧,”她柔声地哀鸣道。她感到她的心长出了新的翅膀,可他却不在乎。“我的爱!我真想成为罗蜜欧和朱丽叶!”
“不过维洛那刮着可怕的大风,”他说,“是从阿尔卑斯山上下来的。我们还会闻到雪味。”
她坐起身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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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高兴走吗?”她发愁地看着他问。
他的目光中透出神秘的笑意。她把脸埋进他的衣领中,偎依看他,恳求道:
“别笑话我嘛,别笑我。”
“怎么了?”他说着搂住她。
“我不愿意让人笑话。”她喃言道。
他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吻她那喷了香水的秀发。
“你爱我吗?”她低声极严肃地问。
“爱,”他笑答道。
她猛然扬起脸要他吻她的双唇。她的双唇紧绷着,在颤抖,而他的唇则柔和得很。他吻了好一会儿,随后心中感到一阵忧伤。
“你的双唇太硬了。”他恍惚地抱怨着。
“你的很柔,很美。”她高兴地说。
“可是你干吗总要绷着双唇?”他遗憾地说。
“没什么,”她忙说,“我就这习惯。”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可是她无法放松自己,无法忍受他对她的盘问。被她爱着时她是幸福无比的。可她知道,当她放纵自己时,他感到高兴,可同时他也有点悲哀。她本可以对他放纵自己,可她不能来得自然些,因为她不敢与他赤裸相见,毫无保留、完全以诚相待,她对他放纵自己,又要把握住他,从他那里获得乐趣。她完完全全地享用着他。可他们从未亲密无间过,相互间总保留着点什么。不管怎么说,她总抱着希望,乐观而洒脱,很有生气。一时间,他静静地躺着,温顺而有耐心。
他们准备第二天就离开此地。他们先来到戈珍的房间,戈珍和杰扯德刚打扮好准备去参加室内晚会。
“戈珍,”厄秀拉说,“我们明天要走了。我无法忍受这儿的雪了,它刺伤了我的皮肤和我的心。”
“这里的雪真地刺伤了你的心吗,厄秀拉?”戈珍有点吃惊地问,“我不相信这雪刺伤了你的皮肤,这也太可怕了。我倒觉得这雪赏心悦目呢。”
“不,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它偏偏伤了我的心。”厄秀拉说。
“真的吗?”戈珍大叫。
屋里人们都沉默了。厄秀拉和伯金感觉得出来,戈珍和杰拉德很高兴他们离开这儿。
“去南方吗?”杰拉德有点不安地问。
“对,”伯金说着转过身去。最近这两个男人之间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自从出国以来,伯金就显得神情阴郁、漠然,随大流,东游西逛,对什么都不管不问。而杰拉德则相反,他显得紧张,痛苦。两人相互对峙着。
杰拉德和戈珍对两个要走的人很友好,很关心,好象他们是要出门的孩子。戈珍来到厄秀拉的卧室,把她那三双有名的彩袜扔到床上。这些袜子是在巴黎买的厚丝袜,有朱红的,矢车菊蓝和灰的。灰色的袜子是针织的,厚厚实实得没有缝。厄秀拉高兴极了。她觉得戈珍把这么好的宝贝送给她可真是太好心了。
“我不能要你的,戈珍,”她叫道,“我可不能夺走你的这些珠宝。”
“它们是珠宝吗?”戈珍爱怜地看看她的礼物说,“多可爱的小东西呀!”
“对,你得留着。”厄秀拉说。
“我不需要了。我还有三双。我要你收下,要你收下。这是你的了,拿着——”
戈珍的手颤抖着把那令人垂涎的袜子塞到厄秀拉的枕头下。
“真正漂亮的袜子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欢乐。”厄秀拉说。
“是的,”戈珍说,“极大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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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坐在椅子上。很明显她是来道别的。厄秀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默默地等待着。
“你是否感到,厄秀拉,”戈珍很怀疑地开始说,“你将一去不复返,永不再回来?”
“哦,我们会再回来的,”厄秀拉说,“这不是坐火车旅行。”
“是的,我知道。可从精神上说,你们是要离开我们了,对吗?”
厄秀拉颤抖了一下。
“我一点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她说,“我只知道我们将去某个地方。”
戈珍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快活吗?”她问。
厄秀拉想了想说:
“我相信我是快活的。”她回答。
戈珍从姐姐脸上看出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可是,你不想与旧的世界仍保持联系吗——父亲和我们大伙儿,还有一切别的,如英国和思想界。你不认为你需要这些,而是要去创造一个世界?”
厄秀拉沉默了,在想着什么。
“我觉得,”她终于不情愿地说,“卢伯特是对的——一个人需要一个新的生存空间,就要与旧的脱离关系。”
戈珍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姐姐。
“一个人需要一个新的生存空间,这我同意,”她说,“可我认为一个新世界是从这个世界发展出来的,与另一个人独处异地并不能发现新世界,那只是划地为牢罢了。”
厄秀拉向窗外看去,她的灵魂在斗争,她感到害怕。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