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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既然来了,何不饮一杯再走。”秀娘走到桌边,提起酒壶,斟满一杯,笑盈盈地递给易寒,“这是我自己酿的杏花酒,不想尝尝吗?”
易寒没有转身,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僵硬。
“怕我下毒?”秀娘仍在笑,可是语气已经冷了几分,她缩回手,说道:“那不如我先饮了这杯。”
“不必。”易寒终于转过身,对着眼前的女子,缓缓伸出手。
手已触碰到酒杯边缘,一枚暗器突然从角落里发出。
“小心!”易寒立刻将秀娘搂在怀里,向旁边退了一步,躲开了那枚暗器。
听见袭击者逃走的声音,易寒带着几分怒气说道:“毒风怎么能将你独自留在这里。”
说完,他有些发愣。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秀娘的安全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明知道刚刚那种情况下,自己推开秀娘会更好些,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秀娘,他觉得这似乎是从他心底发出的一种渴望。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易寒匆匆放开秀娘,慌忙推门出了屋子。
秀娘看着易寒急忙忙离开的背影,再看到地上被打翻的酒杯,眉目低了几分。
“真是可惜了我的酒。”秀娘有些惋惜地捡起碎瓷,往身后一抛,房梁上的人影便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黑衣人,手中还握着一枚暗器,他的双眼瞪得很大,透着满满的迷茫与不甘,脖子在不停地流血,而刺穿他脖子,造成致命伤的就是刚刚那片碎瓷。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易寒又来了。
秀娘看了他一眼,又转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问:“我有没有说过,毒风今天不会回来?”
易寒站在桌边,依旧是昨天的那个位置,只是今天他是面对着秀娘的,听了秀娘的提问,他略微摇头:“没有。”
“哦,是吗?”秀娘一副恍然的样子,晃了晃杯子,“那我现在告诉你,毒风今天不会回来,明天也不会回来。”
易寒不语,目光落在秀娘的身影上,忽然暗了几分。
于是秀娘抬起手,拂了拂发髻,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再次开口:“至于归期嘛,我想想。”
“大概在下个月月初。”秀娘抬起头,将目光转向易寒,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易寒没有动,他的目光也是直直盯着秀娘,等秀娘说完,他的目光便稍稍偏向秀娘身边的桌子,缓缓说道:“我来,是来饮你酿的酒的。”
听到易寒的回答,秀娘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嘴角忽然绽放一抹微笑。
那一笑不似女儿家的羞涩,也没有一丝做作,如明月,如清风。
秀娘本就是好颜色,这一笑更是风韵动人。
易寒有些痴了,待反应过来,秀娘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他的面前。
这次易寒没有犹豫,立刻接了过来,也因动作太快,碰到了秀娘的指尖。
指尖下的肌肤细腻光滑,令易寒不由回想起昨日的温软在怀,身躯相触,还有那萦绕不散的淡淡幽香。
缓过神来,秀娘已经缩回手,双目含笑地看着他。
易寒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仍是强装镇定地饮起酒来。
“如何?”
“很好。”
易寒饮完,看了一眼秀娘的手,想到刚刚的场景,便没有将酒杯递给秀娘,而是将它放在桌上,再次匆忙忙地离开了,这次出门时似乎还稍稍碰到了门框。
秀娘端起空空的酒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别扭可爱的人。
明明已经告诉过易寒毒风的归期,第三天易寒却还是来了,但他没有现身,他躲在角落里细细打量着正在床边刺绣的秀娘,目光是自己都感觉不到的专注。
尽管易寒隐藏的很好,但凭借秀娘的敏锐,还是轻易地感觉到了,秀娘原本以为又是某个杀手,差一点就准备将手中的绣花针抛出,不知为何,这次瞥了一眼,一眼便认出熟悉的衣角,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又懊恼他的不相见,害得自己差点误伤了他。
他不出现,秀娘也不拆穿,只是将默默将自己的绣品改成了一对鸳鸯。
易寒就这样守着秀娘,一直到毒风回来。
毒风在月初的时候果然赶了回来,因为这天正好是风月楼的花魁的大赛,所以一开始便算好了行程。
秀娘一身烟霞广袖软烟罗裙,多了几分属于女子的妩媚,身旋如蝶,姿态优美,一舞已倾城。
毒风看得出秀娘心情很好,因为她的嘴角一直含着淡淡的笑容,而且似乎是对着自己,所以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不经意地转身,他看见了站在暗处的易寒。
易寒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秀娘身上,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种目光毒风很熟悉,他清楚地明白易寒这种目光代表了什么,想起秀娘那日的话,毒风感到了危机,还有一股深深嫉妒。他暗下决心,易寒如果再向他挑战,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番,绝不留情。
易寒看着秀娘,脑海里忽然浮现四个字——倾国倾城。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移不开目光,也许是明白的,可他却不愿意承认。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底下那些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太贪婪,太低俗,亵渎了秀娘。
易寒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那些人的眼珠通通挖出来,可是他忍下那股冲动,留恋地看了谢幕离开的女子一眼。
舞毕,秀娘来到易寒站着的地方,却已经找不到易寒的身影,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盯着自己的毒风身上。
秀娘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看着秀娘毫不在意的背影,毒风的手死死抠进栏杆,目光令人胆颤。
也是这一刻他生出了要易寒死的念头。
可是那一晚之后,易寒不见了。
☆、奈何篇(三)
易寒消失的第二个月,秀娘展开已经成型的鸳鸯绣品,有些发呆地看了许久。
她想,自己怎么就把它改成了鸳鸯呢。
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易寒,秀娘有些心慌。
她是担心易寒的,也是清楚易寒的武功,她很害怕易寒去找墨衣。
排名第三的墨衣,传闻总是一身墨衣,是与暗夜一样神秘的人物,可是秀娘曾见过墨衣一面。那是秀娘一生中刻骨铭心的日子。
十二岁那年,她执行任务出了点偏差,错过了集合的日子。
回来的时候见到了满地的尸体,一人白玉面具,墨衣白发,乱尸之中,如竹而立。
听见动静,那人看了秀娘一眼。
自此秀娘再也忘不了那人的眼神,冰冷、绝情、透着俯瞰世间的高傲。
明明就站在那,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触碰不到,他高高如云,在他面前一切皆为尘埃。
秀娘看着那个如神邸一般的人物,有些呆滞地问道:“为何杀了他们?”
那人轻吐二字:“碍眼。”
语句平淡,飘渺悠远。
将整个组织全都灭了,只因碍眼两个字。
秀娘忍不住退了几步,握紧手中的刀。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秀娘的杀气,而是接着说道:“你在本座杀戮之后,离开之前回来,亦是有缘。本座毁了你庇护之地,那就传你一套心法与减剑法。”
接着便口述起了剑法与心法,他说得很快,一般人估计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说完了,就算听完也不一定能记下,而秀娘能力超群,竟一字不差的记下了。
再抬头,面前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那个时候江湖上还没有墨衣这个人,这令秀娘觉得很奇怪,如此厉害的人,江湖上却没有一点消息。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隐瞒了这一切。
后来墨衣开始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时候,不知为何,听见对墨衣的描述,秀娘一下子就想到了多年前见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神秘,高贵,冷酷,绝情。
第三?如果墨衣想争这第一,谁能奈何?那样的人早该是天下第一了,可是那样的人是根本不在乎这种虚名的。
想到这,秀娘又想到易寒了。
能得到第一的人不屑第一,得不到第一的人拼命去夺第一,何其讽刺,所以,这第一有何用?
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那个叫易寒的男子已经慢慢渗进了自己的心里。
五个月后的一天,秀娘刚准备就寝,门忽然被推开了,杀手的警觉让秀娘立刻回过身,发现推开门的是易寒,他浑身是伤,状态很不好,几步便倒在了秀娘的怀里。
秀娘抚摸他的长发,在他耳边轻轻问道:“醒醒,告诉我,你可知我是谁?”
易寒意识已经消散,但听见这个问题,他还是回答了:“秀娘、秀如玉。”
“很好。”秀娘笑了起来,“你可以晕了。”
有一名杀手,他受了很重的伤却愿意将自己交给你,那证明他信任你。如果你是一个女人,那也许他爱你。
秀娘将昏迷的易寒扶到床上,亲自为他包扎伤口。身为杀手,秀娘包扎的手法很熟练,待包扎完成,秀娘温柔地抚上易寒熟睡的容颜,先是眉目,然后是鼻梁、最后是嘴唇。
目光落在一旁的鸳鸯上,秀娘想了想,她这是在为自己做嫁衣吧。
自己想出嫁了呢。
想到这,秀娘缩回手,脸上露出几抹普通女儿家的羞涩。
秀娘将包扎的物品处理好,算到易寒应该醒来,便折身回了屋子,推开房间的门,发现易寒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坛酒,正拼命地往口里灌。
“你疯了!”秀娘劈手夺过易寒的酒,满脸怒气地对着他吼,“你还有伤,不要命了!”
“我真没用。”易寒夺过酒坛,又灌了一大口,“我不是毒风的对手,也不是墨衣的对手。”
听到墨衣这个名字,秀娘感到浑身一股寒气,多年前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易寒竟然去找了墨衣,那个如魔鬼却又如神一般的男子。
“你能这样回来已经够了了。”
秀娘说的是实话,可是易寒却当成了讽刺,他推开秀娘,语气强烈:“不够,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就那么重要吗?”秀娘忍不住问道,“我说过,你不是毒风的对手,现在我告诉你,你也绝不会是墨衣的对手。”
秀娘抬起手,却轻轻放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我比不上毒风,可是——”易寒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说道:“秀娘,莫要嫌弃我。”
他收敛了满身的戾气,变得不安起来,有些模糊的双眼直直盯着秀娘,那副样子,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看着易寒孩子气的模样,秀娘有点想笑。
他应该是醉了吧。
可是再次看向易寒的双眼,已经变得清澈无比。
易寒伸出手,将秀娘垂着的墨发别在耳后,轻轻抚上她的眉梢。
他说:“秀娘,我爱你。”
易寒说完,便俯下身来。
他们的爱平淡,却又是那么深刻,早在不知不觉间,命运的红线已经将两颗寂寞的心缠在了一起。
唇瓣相触,十指相扣;衣衫半退,两心相贴,红帐翩翩落下,轻掩住一室旖旎。
醒来的时候,秀娘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没有转身,双眼盯着床顶,出声问道:
“你就准备这么离开吗?”
走到门口的易寒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秀娘起身,随意披上一件外衣,遮挡住雪白的身躯,步伐缓慢地走向易寒,又问:“我在平阳城外的杏花林里建了一间竹屋,你要一起去吗?”
易寒转身看着秀娘,面色复杂,眼神痛苦,好久缓缓说道:“秀娘,我……”
三个字说了好久,再也说不出其它的。
秀娘低下眉目,再次开口:“那么陪我三个月吧,三个月后是我的生辰。杏花林里我为自己埋了一坛杏花酒,你陪我喝完它,好不好?”
这是秀娘第一次开口求易寒,哀求中带着期待,令人不忍心拒绝。
“好。”
易寒留下了。
他们一起去了杏花林,住在了那间竹屋里。
那段时光是秀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忘记了曾今黑暗的岁月,有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秀娘,一个平凡的,能与爱人厮守一生的秀如玉。
易寒应该也是属于黑暗的人,却给了她这一生最渴望的光明与温暖。
三个月太短,很快便到了,秀娘生辰的第二天,易寒便准备离开,他盯着秀娘熟睡的脸庞,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起身,拿出自己藏起的一把剑,转身离开。
他起得很早,离开的动作很轻,却不知道床上的人是醒着的。
☆、奈何篇(四)
易寒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站着刚刚还在他身边酣眠的秀娘,那个他最爱的女人。
秀娘堵住易寒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