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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忙抬起头来往灯笼边凑,赔笑道:“老奴是倒夜香的,夫家姓宋,人称宋婆子。”
仲夏便往后头退了一步。仔细盯着看了两眼,回头看着许樱哥道:“奶奶。果然是的。”
铃铛皱眉道:“你个倒夜香的粗使婆子,谁给你的胆子到处乱蹿?可是不晓得规矩?快走,别挡了奶奶的道。”
宋婆子“嘿、嘿”干笑了两声,轻声道:“老奴有事要禀三奶奶,不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过来。怕去了随园不得进,只好在这里守着奶奶了,还请奶奶恕罪。”
既是有事要寻许樱哥,便是心中有疑问,铃铛等人也不能替许樱哥做主,便都齐齐看向许樱哥,等她示下。许樱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却只能耐着性子道:“什么事?”
宋婆子欲言又止,只贼兮兮地偷瞟向许樱哥身边簇拥着的几个丫头,许樱哥不耐烦,抬脚便走。宋婆子忙往前一扑,道:“是四奶奶想求见三奶奶一面,说是有要事要同奶奶说。”
许樱哥顿住脚,冷笑了一声:“我竟不知道四奶奶要使人同我说话,居然会用上你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婆子不敢抬头,只嗫嚅道:“四奶奶说,万望奶奶去见她一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完也不等许樱哥回话,爬起身来一趟跑得老远。
铃铛气道:“这个没规矩的老东西!这就禀了管家将她打出去罢!”转头瞧见许樱哥双眉紧皱,声音便低了下来:“奶奶?”
“不用搭理。”许樱哥照旧往前走。什么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她想也想得到冯宝儿是狗急跳墙,想要用私生子那件事来威胁她。
青玉紧走几步,低声道:“奶奶,要不还是去看看?”
许樱哥冷笑:“我不需要她给我方便。她也给不了我方便。”该来的总会来,又岂止是与一个冯宝儿做交易就能阻挡得了的?一次勒索便有第二次勒索,她若真是犯傻去见冯宝儿,那才是自己折腾自己,要如何便如何,她等着。
虽在国丧期间,但凡是有颜色、华贵些的装饰都被收拾起来了,但房里照旧被绿翡和紫霭二人精心拾掇得整齐温馨,许樱哥喝了半碗熬得稠稠的小米粥后彻底放松下来,叫了青玉进来研墨铺纸,一连写了两封信封好,将其中一封信交给青玉道:“这封信送侯府,再拿上钱去同双子讲,让他高价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玉蹙眉道:“侯府那边已是派了人去寻的……”
许樱哥怒道:“他们做的是他们的事,我做的是我做的事!”说完这话,嘴唇便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声音便又低了:“各尽各的心意。我很累,想不到的事都交给你善后了。”
“是。”青玉便不敢再多话,默默行了一礼,自去取了金银往外去寻双子不提。
许樱哥起身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机械的洗漱,上床睡觉。即便闭上眼就是许扶,她还是努力地去睡,尚不能高枕无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要做足准备才是。
青玉见了双子归来,同紫霭商量后同绿翡道:“现下虽则是平稳了些,但偌大的府邸,也难保会出点杂事。三爷不在家,奶奶一个人住在里头不好,我们寻思着在里屋打个地铺陪着奶奶,等三爷回来又搬出去。”
她二人是打小儿跟着许樱哥的,又经历过许多事情,情分不一样,绿翡虽是姚氏给的,平日也极得脸,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没什么话可说,便道:“行,今夜两位妹妹,明日让我和铃铛来!”到底是要老成些:“我去同三娘子说,让她们那边也如此安置。”
“院子里的事情这些天都要多多烦劳姐姐了。”青玉错眼瞧见一旁安静立着的秋蓉,便笑道:“也要多多辛苦姐姐,奶奶的样子似是累着了,事情也多,这院子里的人还要姐姐帮着管起来才是。”
秋蓉微微一笑:“应当的。我这里便去安排人手巡夜。”言罢转身走了出去,并不往许樱哥的卧房内多看一眼。
青玉与紫霭对视一眼,沉沉叹了口气,入内立在许樱哥床前轻声道:“奶奶,婢子们还和小时候一样给您值夜,就在这窗边打个地铺陪着您,您想要什么吱一声就行。”
许樱哥没回答,只往床铺深处缩了缩。
青玉知她甚深,晓得是默许了,便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被褥与紫霭在窗边安置下来。
更鼓三声刚过,便听有人轻轻拍了拍门,青玉惊起,将手按住紫霭侧耳细听,但听得床帐内许樱哥并无声息,似是已经熟睡,心里略略放平了些,便小心起身披衣,低声叮嘱紫霭道:“你好生守着,我去瞧瞧。”
出得房门,但见院门已开,张平家的带着个小丫头挑着盏灯笼匆匆进来,看见她便疾步上前低声道:“把奶奶叫醒罢,王妃有急事要见她。”
青玉忙赔笑道:“平嫂子这边喝茶,待我这就去请奶奶起身。”压低了声音央求道:“嫂子,这深更半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平家的有些为难,犹豫了又犹豫,要走到许樱哥门前才轻声道:“世子爷适才回来了。”
青玉感激地道:“多谢嫂子。”随手叫了人过来招呼张平家的,自己快步入内,却见许樱哥已经起身着装,便上前轻声把事情说了,许樱哥默然无语,因见紫霭去取寻常穿的软底布鞋,便道:“取厚底的来。”
紫霭抿了抿唇,低着头提了鞋子过来跪在地上给许樱哥穿上,许樱哥喝了半杯凉白开,抬眼看着青玉同紫霭轻声道:“这些年,承蒙你们照顾,很是感谢。这里有几件我平日戴的首饰,赏给你们做体己。”将手推过剩余的另一封信:“若情况紧急,便将这信送去给大奶奶,我房里的金银尽数可动用。”
紫霭眼眶微红,抬起头来看着许樱哥轻声道:“奶奶可否告知婢子一二?”
许樱哥缓缓摇头:“不能。”言罢起身,道:“打上灯笼,送我去宣乐堂。”
第314章 不容
宣乐堂内,世子张仪承将一杯温热的参茶双手递给康王妃,温言道:“这些天母妃辛苦了。这深更半夜的,本不想扰了母妃安眠,怎奈着实不便。”
康王妃接了茶,看着自己年长沉稳,和自己都有些客气过分了的长子轻声道:“我是你母亲。你小时候牵着我的裙子要抱,和你二弟为一把弓箭吵得鬼哭狼嚎的时候你也不曾想过给我添了麻烦。大了,果然是懂事了。”
张仪承的脸微微一红,默了默,轻声道:“不是我要为难三弟妹,而是那密道只有她一个人走过……安六拿着那东西,遍寻不着,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借了密道,三弟妹帮着去看一看总比我们摸瞎的好。这是父王的意思。”
“你们要寻的东西紧要,我自是知道。”康王妃淡淡地道:“我只要你记得,这些天她对你妻儿照料良多。”
张仪端垂手听了,轻声道:“儿子都记得。”
康王妃认真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的兄弟还在外头拼命。”
张仪承忙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让三弟妹毫发无损。”
曲嬷嬷轻手轻脚地立在帘外低声道:“王妃,三奶奶来了。”
母子二人便停止了交谈,抬眸看向门外。许樱哥稳稳当当地走进来,目不斜视,神态平静地福了下去:“儿媳见过母妃。”转过身,又对着张仪承福了福:“见过大伯。”
康王妃打量了她片刻,温和道:“有件事,非要你去做……安六盗了玉玺逃逸无踪,想是借密道匿了。事关重大,要你亲自去指认一下,看他们寻的密道与你当初走过的是否为同一条。”
许樱哥此时什么打算都做好了,并无意外之色,安安静静地道:“是。”
康王妃见她既无害怕之色,又无推脱之意。不过是一派沉静,反倒有些不忍,便示意张仪承退下,独留了许樱哥在内,执了她的手轻声道:“若能探寻到便是大功一件。你放心,我交代过了,断不会有危险,定会护得你周全。”
许樱哥抬头看着康王妃露齿一笑:“母妃放心。若当初走过密道的是其他人,也照旧需要亲自走上一遭的。这是大事。”
康王妃不期她如此爽直,面上便也带出了几分笑意,允诺道:“待你回来,回娘家去看看!”
“母妃保重。”许樱哥盈盈一拜,起身退出房门,随了张仪承而去。出门看见面露惊色的青玉,低声吩咐道:“回去吧,记得我说的话。”
青玉惊觉,忙悄声退下。
康王妃揉了揉眉心。低低叹了口气。曲嬷嬷劝道:“王妃,还得两个时辰可睡。歇一歇,这身子骨可不是铁打的哟。”
却见秋实快步进来,轻声禀道:“王妃,立园那边来了人,说是四奶奶有要事非得求见王妃,簪子刺进喉咙见了血。”
曲嬷嬷不由冷笑道:“钱婆子两个竟然是吃白饭的,让她二人守着。偏闹腾到这个地步!”又劝康王妃:“王妃,不如让老奴去瞧瞧,您歇歇?”
康王妃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厌恶。实在恨不得冯宝儿就此死干净了才称心,想起墙头草冯家此刻正积极效命,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我去看看。”
一行人踏着夜色到得立园,早有婆子在门外候着,见着了康王妃,忙不迭地领着康王妃入内,低声道:“老奴该死……四奶奶血流得厉害,因恐出事,便寻药煎上,送药的时候突然就闹上了,措手不及……”
她虽下令将冯宝儿关押起来,却不曾吩咐过说要了冯宝儿的命,非常时期,底下人心浮动,出点岔子也是有的。康王妃淡淡地摆了摆手,那婆子便不敢再多语,快步往前去开了门,轻声道:“四奶奶,王妃来瞧您啦。”
冯宝儿披头散发地跪坐在榻上,白色的裙子被下体渗出的血所洇湿,血迹斑斑,十分狼狈,她却恍若未见,照旧仰着头,紧紧抓着手里的簪子抵住咽喉,冷冷地看着康王妃道:“母妃,想要见您一面真是难。”
早有人给康王妃搬来了椅子,康王妃坐稳了,平静地道:“我所惊讶的,是你竟然还有脸见我。”
“母妃错了,我如何没脸?我不过是被魑魅魍魉趁机陷害而已。是你们欠我的,不是我欠你们的!”冯宝儿松了一大口气,既然她以死相逼还能让康王妃现身,那便说明冯家在此次事件中并未倒下,相反的,康王府此时定然还需要冯家,那就不敢让她死!
曲嬷嬷大喝一声:“四奶奶!谨言慎行!”
冯宝儿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恶形恶状的老奴!狗仗人势的贼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王妃……”曲嬷嬷何曾被人当面这样骂过,当时便气得涨红了脸,颤抖着嘴唇委屈地看向康王妃,康王妃朝她摆摆手,有些厌烦地道:“冯氏,说吧,你有何要事?我只有一炷香的空闲。把你手中的簪子收起来,你若真是不想活了,我成全你。你是聪明人,想也猜着你娘家了得,但也莫急,我记得你妹妹还未曾许配人家,性子也着实比你温柔贤惠许多。”
冯宝儿听得这一句,那刚燃起的期望顿时灰飞烟灭,即便她死了,冯家也不会因此就和康王府决裂,她还有许多许多的妹妹,而她……她不会忘记张仪端先前见着她时的厌恶模样,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冯宝儿连问了自己几声,都是因为张仪正始乱终弃,都是因为许樱哥。悔不当初,她突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狂流。
曲嬷嬷忙给钱婆子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将冯宝儿手中的簪子抢夺下来,把她按翻在榻上。冯宝儿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双臂被扭得变了形,她也顾不上疼,极力将头往上仰,大声道:“许樱哥,许樱哥,她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前朝余孽!你们容得她,怎就容不得我?”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康王妃惊得一颗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将出来,失声道:“让她闭嘴!”
冯宝儿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她本是前朝礼部尚书萧慎之女,原名萧纹!许扶是她亲兄……”话未说完,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一口气上不来,便只顾“呜呜……”挣扎,再不能发音。
康王妃稳了稳神,厉声道:“她是疯魔了,把她给我绑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上前,曲嬷嬷深恨之,指使人绑了个四马攒蹄的造型,又寻了块上面沾着不知什么血的帕子用力塞入冯宝儿口中。冯宝儿一双眼睛都充了血,恶狠狠地瞪着曲嬷嬷,硬将曲嬷嬷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甘心地回头看着康王妃道:“王妃,四奶奶着实病得不轻。”顶好一碗药灌死了事。
康王妃已经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