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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第2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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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实只犹豫片刻便依言将那药倒在花盆里,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许樱哥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对这座王府到底是有几分怨气的,这样不好,于是摆了摆头,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中午时分,随园里伺候的下人便少了起来,说的是许樱哥病中怕扰,只留了两个干粗活的婆子在外围扫地擦洗,室内的精细活儿便都留给了秋实与秋蓉两个大丫头来做。秋蓉得了许樱哥的那句话,便只管抢着去做事,把近身服侍的机会都留给了秋实来做。秋实也不多语,照旧老老实实地煎药,泼药,各处有来探病问询的尽数挡在前头。

  与那人约定的时间将近,许樱哥开始焦躁。直觉上她猜着那人大概不会太遵守时间。想必这几日也在暗里窥探于她,当知晓张仪正这几日都在府中陪在她身旁,夜里当不会来,若真是有意再与她会面,那便该抢在张仪正归来前出现才是。

  眼看天将要黑,许樱哥便借口心烦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人来打扰。秋实是奉了命的,只要许樱哥不哭不闹不往外走不见外客便都由得其去。故而许樱哥关了房门在里头,她便拿了针线活坐在外头自做她的针线。

  戌正,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半开的窗户终于跃进一个人来。康王府中最常见的奴仆所着的深灰色圆领窄袖衫,中等个儿,面容瘦削,眼神冷清安静,两只手习惯性地低垂交握在小腹前,没有任何特色。丢在人堆里很难找出来。

  总算是看清了这张脸,许樱哥站起身来:“你来了。”

  那人扫视了房内一眼。确认安全无虞后方缓缓道:“想好了?”

  “想好了,我随你走。请坐,喝茶。”许樱哥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也不管那人喝是不喝,自顾自地道:“他还好?”

  那人道:“命是保住了。”

  许樱哥就道:“他可有什么话要给我?”

  那人道:“他等你。”

  许樱哥道:“这几日城中戒严,不能轻易出城,他伤重难行。你再是高强,带着我们俩是要怎么办呢?”

  那人抬起眼皮看着她,眼里寒芒微闪。许樱哥不退不避。平静地直视着他:“我有个法子,想来更稳妥一些……”因见那人目光闪烁不定,神色犹豫得很,便笑道:“你敢只身一人在宫中潜留那么多年,还能在那样乱的时候救出我哥哥,更能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出入自如,还怕再等几日么?”

  那人缓缓吐了口气:“你说。”

  新帝即将登基,却有内忧外患,当真是万事繁忙。康王妃连轴转了几日,累得晚饭也不想吃,曲嬷嬷少不得问了又问:“王妃想吃什么?老奴去做。”

  “我想吃熬得粘稠的小米粥配凉拌萝卜丝,再来几个素包子……”想起许樱哥已被自己下令“病重”,日后再不可能如同从前那般给自己精心准备膳食了,康王妃神色抑郁地转过了头,“随便做些清淡的来。”

  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头们惊慌失措地阻拦声:“三爷,三爷,王妃正忙着,且等婢子前去通传……”紧接着门帘被人“唰”地一下掀起,张仪正立在门前,满脸的愤怒和不甘。

  “三爷这是才从宫中回来?”曲嬷嬷堆满了笑欲上前去阻拦,却被张仪正狠狠一眼盯得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阿曲你先下去。”康王妃面罩寒霜:“你这是要做什么?是逼我来了?”以小儿子的性子,早知道他必然会来同自己闹,不闹反倒是不正常的,是以她有心理准备,更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所有方面都已经达成了协议,由不得他不应。

  张仪正带着哀求喊了一声:“娘……”

  康王妃伸手止住他,斩钉截铁地道:“不必多言!你若是还想留她一条命在,便不必多言!”她不说他忤逆,也不拿孝道与大道理来压他,只说许樱哥的命,这便是张仪正的软肋。

  ——*——*——  
 

第329章 离去


  黄澄澄的小米粥已经没了热气,晶莹雪白的萝卜丝被精美的秘色瓷碟衬托得犹如白玉一般美丽,龙眼大小的素包子全部冷却。曲嬷嬷担忧地看着自张仪正摔帘而去后便一直扶着额头沉默不语的康王妃,轻声劝道:“王妃,三爷总会明白您对他的一片慈心……这饭菜都凉了……您胃不好……”

  想起张仪正临去前的眼神,康王妃的内心充满了担忧与恐慌,仿佛她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一般。这个孩子再不是从前那个牵着她的裙角不放松,只会撒娇撒痴,要这要那的小孩子,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有主见有能力的男子汉,便是用了许樱哥的性命安全来胁迫他就范,他也定是不甘心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可以商量大事的人不多,只能与曲嬷嬷诉苦:“不是我狠心,我也是没法子。”

  曲嬷嬷同情道:“这事儿可怪不得王妃,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要怪就怪许家人当初要干这种抄家灭族的事,但这话曲嬷嬷不敢说。

  康王妃静默片刻,自言自语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前她很期待许樱哥与张仪正能早些生养个孩子,现下却很庆幸多亏他们没有孩子,不然羁绊越深,这事儿越没法处置妥当。许樱哥也许聪明果断冷静,张仪正却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不能任由他二人再这样纠缠下去,得赶紧寻个妥当的地方早日把许樱哥送出去才是。

  曲嬷嬷跟随康王妃多年,对其已是知之甚深,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的心里便一颤。她与许樱哥自来不合,许樱哥好坏对她都没甚影响,她可以坐看许樱哥的笑话甚至于是死亡,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王妃。三爷是个死心眼。”

  果然康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多有柔和之意:“是,小三儿是个死心眼。你去叫毛寅过来!”

  曲嬷嬷屈膝行礼要告退,又听康王妃道:“阿曲,你以后要一直都这样才好,我没个人可以商量,你别让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曲嬷嬷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多亏自己适才没有说错话。退到廊下,正遇着趁了夜色匆匆而来的秋实,便道:“如何?”

  秋实蹙眉道:“三奶奶还好。三爷却是暴躁得很,我挨了一下。”

  曲嬷嬷就压低了声音:“这两日他们没……嗯……吧?”

  秋实红了脸小声道:“到底是国丧期间呢,没人敢乱来。”

  许樱哥始终是个聪明人,每每总能踩着底线来,说实话。这样的人委实是命没生好,不然当初世子妃的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曲嬷嬷静默片刻,道:“进去吧,王妃等着你的。” 转头走出去,瞧见阴影里立着张幼然,便堆了笑道:“三娘子这是来给王妃请安?”

  “嬷嬷好。”张幼然有些窘迫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却还是坚定地道:“听说三嫂病了。我想去看看她,不知母妃现下可有空闲?”

  曲嬷嬷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张幼然,别人都知道躲着,她倒往前头凑。不过这也算是有情有义,合了康王妃的胃口。现下老皇已崩,新皇唯有这一个适龄出嫁的“女儿”,想必这张幼然日后的前途差不到哪里去。便空前地和颜悦色:“王妃今日忙着,三娘子不如明日再来。”

  张幼然咬了咬唇。又在宣乐堂的门前立了片刻才悄悄离去。康王妃听说,默了片刻,道:“让她去吧。”

  因为服侍的下人精简到再不能减少的程度,以往还算灯火辉煌的随园安静冷清,除去主屋之外便只余下廊前门口的灯笼还亮着。许樱哥懒洋洋地躺在窗下的白藤躺椅上,清冷的月辉透过纱窗洒落下来,越发衬得她那张本就素白的脸泛了些透明,张仪正走将进去,有些犹豫地将手放在她脸上抚了抚,道:“可吃过晚饭了?”

  许樱哥调皮道:“没呢,就等着你一起来吃。”

  张仪正见她眉眼生动,眼里的阴霾已似是散去不少,心情便也跟着轻松了几分,怅惘兴奋中又多了一种奇怪的踏实感和饱足感,仿佛直到这一刻,许樱哥才算是真正成了他的同伙。于是不知不觉间唇角便带了几分笑意:“还好?”

  许樱哥依恋地将脸往他掌心里贴了贴,低声道:“还好,没逼着我吃药,尽数倒在了花盆里,就是这样冷冷幽幽的,有些寂寞啊。”不过随便抱怨了两句便又转换了话题:“你从哪里来?”

  张仪正笑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早上在宫里同父王闹了一场,刚才又同母妃闹了一场。你这里如何?”

  许樱哥同是轻声回答:“他答应了。”

  张仪正“唔”了一声,默默将事情又捋了一遍,再次与许樱哥就某些细节商量了一遍。

  “三爷,奶奶,晚膳好了。”秋蓉低眉垂眼地远远站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许樱哥就嫣然一笑,起身去拉张仪正:“咱们去吃饭。”康王妃命人给她开的药可以不喝,直接倒花盆了事,她的用具吃食照旧干净得很,张仪正每日可以归家陪她……虽然这宽容建立在她必须配合并实现诺言的基础上,但想必经过张仪正今日这一闹,分别很快就在眼前。

  不出张仪正所料,七日后,贺王败退,康王登基大典,举城欢庆。站对了队的人欢欣鼓舞,排队领赏,做不完的事情,站错了队的人痛哭流涕,懊悔不完。

  康王府作为新皇潜邸更是骄傲而又喜庆热闹,主子们赶早入了宫,下人们也以各自的方式庆祝着这扬眉吐气的一天。他们都有意识地避开了随园,因为三奶奶许樱哥的病情越来越重,张仪正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再加上某些不能轻易言说的缘故,谁也不敢不长眼睛地往随园周围凑,便是要办差经过。也是特意要绕远一些才觉得安心踏实些。

  钦天监推算出的日子的确是个好日子,不冷不热,云淡风轻,正是离开的好时候。许樱哥静悄悄地站在随园里,不舍地将房舍花木看了一遍,转头看着垂着两只手静悄悄立在一旁等候的毛寅道:“毛总管,我们走吧。”

  做这样棘手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对方不合作,遇到聪明人。大家便都轻松。毛寅松了一口气,神色里多少带了几分讨好亲近之意:“奶奶请这边行,许家四爷已然候着了。”又警告地看了秋实与秋蓉一眼:“还不赶紧扶着奶奶?”

  秋实与秋蓉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定了许樱哥,这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当病人看待还是怕自己临时反悔逃跑?许樱哥轻笑一声,由得她二人将自己扶上了软轿。

  软轿安安静静地沿着早被清理干净的路径。穿过康王府偌大的花园,行至康王府后角门处,许樱哥下轿,同已经长成英俊少年郎、面有忧色的许揭笑了笑:“四弟。”

  许揭微红了眼圈,与送人出来的大管事毛寅客气了两句,转身看着许樱哥轻声道:“先上车罢。”

  许樱哥最后看了眼沐浴在晨曦里的康王府,决然地上了早就等候一旁的马车。

  “二娘子。”车中有人对她行大礼。许樱哥定睛看去,不由乐了:“怎会是你?”

  跪伏着的青玉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目含泪:“二娘子,您去哪里婢子就去哪里。不怕苦的。您要再赶婢子走,那便是没良心。”

  许樱哥摸了摸鼻尖,回头笑看向紧随一旁的秋实同秋蓉道:“瞧瞧,这没规矩的丫头竟敢说我没良心。”

  虽是调笑。但语境委实太冷,秋蓉与秋实本就各怀心事。哪里又笑得出来并捧场?便只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许樱哥深觉没有意思,便郑重道:“连累你们了。”

  这话倒是得了回应,秋实与秋蓉都忙着表示:“没有连累,能伺候奶奶乃是婢子的荣幸。”

  分明就是两个监视她的人,许樱哥更觉着没意思,便懒洋洋地扯了扯青玉:“要跟我走就擦了泪。”

  青玉欢喜得很,飞快擦了泪上前替许樱哥整理坐褥并靠枕,又问:“娘子可饿?这里有夫人亲手做的芙蓉糕,茶也不错。”

  许樱哥安心地享受着这份待遇:“唔,尝尝。”

  马车驶过虽然已经安宁下来却还显得萧条的上京城,平稳而快速地迎着朝阳,向着城外驶去。将至长街尽头,马车突然停了一停,一直紧随其后的许揭轻声提醒道:“二姐姐,是王家六娘。”

  透过纱窗,许樱哥看到街边停了一张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前摆放了一张小几,几上有酒,王六娘跪坐车前,遥遥对着她这边举起面前的酒碗一口饮尽。

  许樱哥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诀别了,上京城。

  诀别了,十年恩怨情仇,繁华惊梦。

  宫中,太极殿前,新皇登基,万岁之声排山倒海。高高在上、踌躇满志的新皇被下垂的十二冕旒遮去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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