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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同丫头们说,三爷连碰都不曾碰她们一下,你道奇不奇?”
竟会有这样的事么?那慎笃看着眉清目秀挺好的人,怎会有如此不堪的嗜好呢!看来真是儿大不由爹,这一辈的男孩里只有慎行是成器的了。毋望叹息道,“好好的人,糟蹋了!外面都传开了么?”
六儿一面拿帕子擦了额上的汗,一面道,“可不!我瞧三爷难娶亲了,姑娘还是离他远些罢,没得到最后把事摊到姑娘身上来。”
毋望隐隐有些不安起来,又想着自家人尚且不至于,便淡淡道,“果真如此,那便是他们打错了算盘,我岂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回了朵邑也就是了。”
六儿笑着点点头,窃窃道,“可不还有裴公子么,三年后他定然要来寻姑娘的,到时候少不得三媒六聘,姑娘只等着做正房奶奶便是了。”
毋望甚感意外的转头看她,奇道,“我从未告诉你这些,你如何得知的?”
六儿嘻嘻笑道,“我这人没旁的本事,就是耳朵灵,五十步开外的人说话我能听得真真的,一字不差。”
毋望了然,叹道,“我竟不知身边有这样的能干人!你是个顺风耳,为我所用岂不屈才?”
六儿顺着杆子往上萨,拍拍衣裳道,“只可惜锦衣卫不要女孩儿,否则我倒要去试一试。”
毋望道,“看来日后要多提防你些,有要紧话说时须得将你打发到院子外头去。”
六儿听了脸上显出惶恐来,直道,“早知这么个下场,我该藏拙才好!姑娘哪里就用提防我呢,我是姑娘的人,一心只为姑娘,纵是有时听见不该听的话,也断不会到外头胡诹去,姑娘待我这么好,我心里谢姑娘都谢不过来,若有异心,那我便不是个人儿了。”
毋望看她认了真便不再逗她,只道,“我同你闹着顽的,你怎么还当真呢,如今我身边就你一个可靠人,不信你还信谁去。”
六儿这才破涕为笑,主仆二人复往前行,一路的林荫,甚是凉爽。毋望抬头看天,头顶上仍阴着,东北角却隐约放晴了,想来这雨一时半会也落不下来,便趁着有风,也不似前头的闷热,两人不急不慢往进城的方向走,又到一处清静地界,路旁有个土地庙,一簇簇的蛇目菊往河边蔓延开去,密密匝匝布满了整片空地,不远处一棵开了花的香椿树下坐了个白衣人,马放得远远的,也不牵,毋望道,“马放南山,怡然垂钓,这人倒是个有情致的。”
六儿也啧啧赞道,“竟像一幅画似的。”
两人笑着看了一阵,正待要走,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毋望躲避不及被迷了眼睛,心道,我这眼睛今儿可怜,才哭过又迷了!慌忙拿帕子捂着,等风过了叫六儿吹了几口才略好了些,六儿疑惑道,“那人落水了?”
毋望回头看,马还在,鱼篓也在,人却不见了,心里一惊,忙和六儿跑过去看,水面平静无波,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便立时吓白了脸,左右看了也不见有人路过,自己又不会游水,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人却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眉眼含笑,悠哉游哉,竟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宽袖皂缘的生员衫,头戴皂条软巾,分明是个儒士。
他见了毋望也有些意外,定了定复又笑着做了揖,道,“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毋望怨六儿未看清,当着那人的面又不好说她,只得还了礼道,“才刚看见公子垂钓来着,一转眼竟不见了,还当公子落了水,真是唐突。”
那公子道,“莫非你想来救人?”
毋望面上尴尬,心想,我只是想来替你喊救命罢了。
六儿道,“我们来瞧瞧你扑腾得远不远,若不远,好拉你上来。”
那公子甚觉好笑,又细看她两,虽穿着素服,倒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和丫头,如今这世道还有这样大胆的女孩儿么?那些朱门绣户里的千金万金,看见个虫子都要哆嗦成一团,更枉论来救人了!立时对眼前这姑娘另眼相看,指了指身后的树丛道,“我才刚是……有些事,多谢姑娘关心了!”
毋望红了脸,她自然知道“有事”是何事,只怨自己不查,竟闹了这样的笑话。当下微福了道,“既没什么事,那我们便告辞了。”
正携了六儿要走,转眼间天昏地暗,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紧接着横扫过来,三伏天的雨势极大,不等撑伞,衣服都已淋湿了,毋望看那公子没有雨具,只得递了伞给他,自己同六儿合撑一把,一路东倒西歪的往土地庙跑去
第三十八章 路知遥
更新时间2011…6…16 22:15:48 字数:3464
这土地庙实在是小,两张拔步床都放不下,三人躬身躲在里头,屋顶跟筛子似的,外头大雨里头小雨,只好各自打着伞面面相觑。
那公子笑道,“在这荒郊野外遇上,又同躲在这破庙里,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缘分!我姓路,路知遥,敢问姑娘尊姓?”
六儿道,“我家小姐姓刘。”
毋望微点了头,看他眼波流转面上恬淡温文,竟有些像裴臻,忍不住问道,“路公子是应天人么?”
那路知遥道,“我原籍是绍兴的,祖父入朝之后便迁到此,往年的赛花赛诗会上都不曾见过姑娘,姑娘不是本地人么?”
毋望怔怔的,真是不知怎样回答,又想想,对待陌生人也不必将身家都交待清楚罢,便草草称是。路知遥微勾了勾嘴角,走到门外打了个哨子,那匹在外游荡的马发足飞奔了过来,等到了跟前他也不去牵马,只温声道,“你就在檐下躲雨罢,莫进来,里头地方小,没的挤着姑娘。”
那马竟真调转身子慢慢退到屋檐下,半个身子在雨里也不在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毋望和六儿惊奇不已,问道,“这马懂人话么?”
路知遥道,“这是匹名驹,大约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罢,你好好同它说,说得慢一些,它大致能听懂的。”
毋望心道,这人真是有意思,那马也极有灵性,真真有其主必有其马!路知遥又道,“我原以为只我一人寻着了这世外桃源,不想姑娘也会到此,二位从何处来?”
毋望道,“我到前头祭奠父母去的。公子怎的不去学里,却在这里钓鱼呢?”
那路知遥背着右手,腰杆挺得笔直,吁道,“姑娘未曾听说过偷得浮生半日闲么?日日做学问岂不乏味死!我昨儿已经放了官,如今总可以歇上一歇了,还去学里做什么。”
六儿道,“竟与我们二爷是同年,真是无巧不成书!毋望嫌她多嘴,不悦的睨了她一眼,六儿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路知遥喜道,“甚好,不知姑娘的贵戚放的是什么官职?”
毋望敷衍道,“是我的表兄,我也是昨儿才到应天来的,究竟如何并不十分清楚。”
路知遥也不在意,独自站在门前,毋望看雨下得这样大,心里后悔将那马车打发走了,如今困在这城外可怎么好呢,雨又不知何时停,真是愁也愁死!正想着,那路知遥淡淡道,“来了一辆车,想来是来接姑娘的罢。”
六儿忙探出去看,驾车的正是头里那个小厮,车里还有人打了帘子往外张望,待稍近了一些,看清了来人是慎行,六儿对毋望道,“二爷来接咱们了!”
路知遥眯眼细看,原来她们说的二爷竟是谢慎行,不禁又笑这世界小,绕来绕去都是自己人,他的母亲和慎行的外祖母是嫡亲姊妹,他和慎行原就是叔侄,如此看来,这位姓刘且父母双亡的姑娘,应该便是洪武二十四年被问斩的太仆寺卿刘郁的闺女。
慎行跳下马车时吃了一惊,不解道,“这不是遥六叔么?你怎么在此啊?”
路知遥道,“我才刚在前头钓鱼来着,下了雨就和两位姑娘进来躲雨了。”
听慎行管那路公子叫六叔甚感意外,想到前头人家问还遮遮掩掩的,如今竟跟露了腚似的,便浑身的不自在。路知遥倒还是气定神闲的,眼里却多了丝玩味,错身让慎行过去,只闲适靠在一边看着他们。
弯腰看着毋望的脸,轻声道,“老太太都急坏了,你要去也多带几个人啊,或叫上我,或叫慎笃都使得,怎么好一人带个丫头就出来了,万一遇着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愧疚道,“我原是不想麻烦家里人的,谁知最后反倒弄巧成拙了,真是对不住了二哥哥,这么大的雨还叫你出来寻我。”
哪里忍心苛责她,只叹气道,“傻丫头,何必自苦呢,家里谁不疼你?若有事只管说罢了,好歹下回别独个儿跑出来,今儿遇着的幸好是遥六叔,若是个歹人可怎么办!”
毋望本来就臊得慌,叫他一说只好低了头。慎行又对路知遥道,“叔叔同我们一起走罢,这雨多早晚是个头?不如先到我妈那儿去罢,回头再打发人送叔叔回去,可好?”
路知遥看那女孩愈发拘谨了,竟与要来救人时两个模样,便笑道,“你们去罢,我等雨小些再走,雨下得太急,连钓鱼的家伙什都没收,我还惦记着篓子里的两尾鱼呢。”
慎行听了只得作罢,拱手道,“那侄儿先领妹妹回去了,等下回再邀叔叔到侄儿的下处吃酒。”复领了毋望给他行礼,路知遥只微欠身答礼,目送了他们上车,回身找个干净地方打起了盹,忽想起她的伞竟未给她,不由又失笑,看来真要如戏文里的许仙一样了,待天晴必要去还伞的,届时可再见佳人一面耳。
那厢马车里毋望仍低着头,慎行侧身看过去,脖子纤细得不满一抓似的,鬓边零星散落了一丝秀发,竟有些楚楚可怜的美。复问道,“可是唬着了?怎么不说话?”
毋望道,“没有,只淋了点子雨,哪里就唬着了!”
六儿插嘴道,“那位路公子是二爷的什么亲眷?”
慎行笑道,“他和我母亲是两姨表亲,我外祖母头一个生了我妈,我那姨祖母四十二岁上才生了他,故我与他年纪相仿。可巧咱们俩又是同一年考了会试,如今又同一天放了官,叔侄倒成了同年了。”
毋望也笑了笑,道,“你两个的官职可一样?”
“他是六品的同知,品阶一样,所司不同罢了。”慎行道,“你们才刚说了话了?我那六叔为人最是不羁的,倒好相处,只有时有些执拗,因是幺儿,家里偏疼些也是有的。”
毋望羞道,“罢罢,再别提起!我哪里知道他是你叔叔,头里看见他在钓鱼,刮了阵大风他竟不见了,我们当他落了水便想去救他的,闹了个误会。”
慎行听了笑话般乐了一会子,又道,“他水性最是好,纵然落下去了也没事,我们昨儿还说该调他去开通河道呢,留在京里做同知是大材小用了。”
毋望道,“他留京,你呢?年下外放到何处?”
慎行倒没有不满,慢慢道,“皇上命我先到北平一阵子,又念我家有寡母,说外放一年就调回来当差。”
毋望不解道,“为何你要外放,他却能留京任用?”
这下慎行开始大摇其头了,长吁短叹了会儿道,“他也是幼年丧父的,只是他祖父是皇上的少师,因听朝廷要放官便在家病了,这一病来得蹊跷,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不就将他留下来服侍祖父了么。”
毋望不禁也摇头,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人奇,他祖父便是妙了,一家子倒也有趣得紧。
慎行看她言谈并无不妥也放心了,又看她襦裙裙摆尽湿,便问道,“这湿衣穿着可冷么?先回房换了衣裳再去回老太太罢。”毋望点了点头,他又对六儿道,“我这里有汗巾子,你且给你姑娘绞了裙摆罢。”说罢解下汗巾递给六儿,自己转身看窗外,一面道,“你何时到庙里去,打发人来和我说一声,我陪着你去。”
毋望道好,心里顿觉暖暖的,慎行打小就细心,如今大了也是一样,或者也因他父亲去得早罢,并未变得乖僻,反倒愈发和气,真真难得。
到了谢府,毋望的丫头嬷嬷都在大门前等着,看她下来直拍胸口道,“神天菩萨,姑娘你可回来了,若有个闪失我们都活不成了。”
毋望歉道,“真是对不住,走也没同你们打招呼,白叫你们操心了。”
玉华抹着泪道,“原就是我们大意了,竟连姑娘出去都不知道,回头各自到老太太跟前领板子罢。”
慎行道,“你们是该罚,尤其那些小丫头子们,竟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回头老太太问起来少不得要撵出去的。”
几个丫头吓得面无人色,毋望道,“快别说了,是我不让她们值夜的,晚上又没什么事,做什么让她们不得觉呢!我自去和老太太说,要罚便罚我罢。”
一行人正匆匆往园子里去,二门上跑来个小厮急道,“二爷可回来了!我们三爷正给三老爷打呢,求二爷去劝劝!”
众人俱一惊,慎行恨道,“整日间招猫逗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