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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云笑道,“姑娘糊涂了,自然是您的弟弟,小刘大爷了”
毋望大喜,是沛哥儿回来了她们管他叫大爷,真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忙道,“快叫他来。”话音才落就听见堂屋里传来脚步声,丫头打了洒金软帘,一个半大小子闷头便闯进来,离她三步停下,拱手满满一揖,声音微有些颤,却极力保持平稳,谦恭有礼的说道,“给姐姐请安,姐姐这一向可好?”
毋望原当姐弟见面少不得抱头痛哭的,自己也满满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德沛一来便是这样,倒弄得自己不自在起来,偷眼看裴臻,他倚在集锦槅子旁,甚是赞许的浅笑着,瞧毋望傻了眼,便对德沛道,“好兄弟,客套什么,都是自己人,快些坐下罢。”
德沛道是,在紫檀月牙桌旁坐定,抬眼看过去,眼神复杂,只是疏离的笑,竟和从前天壤之别,那种小心谨慎,俨然成了另一个裴臻。
毋望惊愕且无所适从,德沛长高了很多,一副劲装打扮,眉眼也长开了,英姿勃发,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捡番薯的野小子了,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莫不是离家之后遇到什么事了?她忧心忡忡,又不好太直接,只得道,“沛哥儿,这一路可顺利?”
德沛道,“劳姐姐担忧,我接着师兄的信就下山了,原还该早两日到的,只是走到东阿县时遇着了一场大雪,耽搁了时候。”
“沛哥儿……”毋望彻底无措,张了嘴也不知说什么好。
裴臻绕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接了丫头呈上来的茶递给他,一面道,“师父身子可好?可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我?”
德沛敛神道,“师父一切都好,临走叫我带几本兵书孤本给你,这会子在车上,回头你叫人去取就是了。我才进府就看见下人在布置,似乎不单是除尘迎新年,府里要办喜事?”
毋望和裴臻互看一眼,裴臻道,“后儿我要娶你姐姐过门,往后你就别叫我师兄了,叫姐夫罢。”
德沛狐疑的在毋望脸上巡视,慢慢挑起了眉道,“师兄这是什么道理?后儿要娶她,今儿她怎么在府里?”
两人语塞,德沛端起茶盅,拿盖儿拨了拨茶叶沫子,那老神在在的举动哪里像个十来岁的孩子顿了顿又道,“不知师兄拿什么礼迎娶家姐?我记得在北地时师兄便打我姐姐的主意,我姐姐品性纯良,且涉世未深,难免被你诓骗,你若怠慢了她我可是不能从的。”
毋望眼泪汪汪的感叹,这就是娘家人的气势啊,沛哥儿真是长大了,叔叔婶子要是瞧见了,不知欢喜得什么样呢
那厢裴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送他去无量山,学了雄辩之才倒用来对付他了哭笑不得之余又不能得罪这位小舅爷,遂笑道,“你放心,自然是正房嫡妻,断不敢委屈了她的。兄弟这一路辛苦,我打发人伺候你沐浴更衣,晚上张罗酒席给你接风洗尘可好?”
那德沛瞥了毋望一眼,幽幽道,“我正要问,姐姐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尚未成亲,白日宣yin有违礼法,师兄这也不知么?”
毋望面红过耳,猛然愣在那里。
裴臻掩口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这孩子,师父平日就教你这些?怎么学究似的她不过洗个澡,你哪里看见我们白日宣yin了?”
德沛点了点头,“没有便好。”又对毋望道,“姐姐也是,见客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光着脚,打量不是外人就能这样么?”
毋望被他一说,脚趾头都蜷了起来,诺诺称是,忙不迭叫丫头拿了软鞋来穿上,先前想抱着他一通嘘寒问暖的想法刹时烟消云散了,她悲哀的意识到,她最心疼最宝贝的弟弟如今不需要她去保护了,他可以一个人驾车跑几千里山路,懂得替她争取权益,还满脑子的人情世故,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涉世未深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为他做的了。
裴臻招了人来带他去厢房,微云淡月等识趣的退了出去,他给她理了理头发,拉在怀里抱了一会儿,轻声道,“后儿就成了,多好……”
毋望自发的伸手环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直裰里,闷声道,“总算过去了。”
他嗯了声,又道,“才刚王妃打发人来问,想接你过王府里去,后儿从那里出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她一惊,若去王府岂不是又要遇见朱高煦么?还有那位世子妃,这等水深火热的地方不去也罢再回头想,王妃相邀又不好拒绝,他总归是在燕王手下当差的,没得日后叫他难做人,权衡了利弊,道,“既然王妃发了话,想来高阳郡王也不敢造次,若不答应倒变成咱们不识抬举了。”
裴臻笑了笑道,“我和濮阳去说,明儿让他媳妇陪你进王府,他那位夫人可是他的授业恩师,有她在,自然万无一失。”
毋望犹豫了半晌,嗫嚅道,“你还娶我,不担心……”
“不担心。”他截了她的话头,和她两额相抵,嘴里嗡哝有声,“娶你……就算天蹋下来了,也要娶你……”
第106章待嫁1
裴臻在吉时表上排出了好时辰,阖府五更起来准备“安床”事宜。
挑了六个父母子女齐全的婆子,将喜床挪到了正位上,撤了帐子被褥,换上鸳鸯金银被,鸾凤双囍枕巾,红纱纻的软烟罗,床架和门柱上也贴了囍字,一片欢声笑语里,谭同知家的龙凤胎被奶妈子抱了上来,放到床上爬滚了一通,喜婆道,“金童yu女压床,新人早生贵子。”
又絮絮叨叨念了祝词,往床面上撒了桂圆、花生、红枣、莲子等,众人退出新房,房门上系了红绸,大婚开始前再不许人进入了。
丫头端了托盘来,托盘里堆满了红包,管事婆子一一分派了,谭家的便由奶妈子收着,谭夫人迎上来,见了裴臻笑道,“先生辛苦啊,万事自己操持,可难为你们小两口了。”
裴臻笑得甚腼腆,拱手道,“嫂子受累了,这么早把哥儿姐儿闹来,回头她到了王府还要劳嫂子照应,兰杜这里先谢过了。”
谭夫人道,“我们自己姐妹,不用你嘱咐也知道,你只管给我个大红包罢了,我自然事事教会她,叫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如此便拜托嫂子了。”裴臻转头看廊下逗弄孩子的那个女子,稍顿了顿,只道,“我和她家里人都不在跟前,明儿晚上前我不好同她见面,唯恐她有什么闪失,求嫂子好歹周全。”
谭夫人调笑道,“明月先生恁地积糊我知道她是你的心头肉,是命快别操心了,都交给我就是了。”语毕转身往那一双儿女走去。
毋望的孩子缘向来好,三两下就和那两个孩子混得烂熟,从丫头手里接了长生锁来给他们戴上,一面照着幼童的说话语气糯软的咕哝道,“见面礼,姨母的意思……收下……来亲亲”
那两个孩子在她左右脸颊上啪的一口,谭夫人笑道,“明儿嫁人了,还和孩子似的咱们哥儿姐儿你可喜欢哪一个呢?”
毋望看那两个娃娃粉雕玉琢一般,打心眼里的爱,分不出伯仲来,便道,“都喜欢。”
“那就小子闺女轮着生罢,”谭夫人拿帕子掩着嘴笑,“原还想瞧瞧你将来头胎得什么呢,这可看不出了,不过你家爷们儿会奇门之术,样样算得出,可是算准了日后儿女双全的?”
毋望臊红了脸,扭捏道,“嫂子别笑话我,这会子哪里想得那么长远的事去,命里有什么便是什么,算他做什么”
正说着,佛堂里的嬷嬷来道福,“祭器供品都备得了,请姑娘过去通禀祖宗,求祖宗保佑。”
毋望点了头,对谭夫人道,“嫂子且宽坐,等我片刻,我就来。”说罢敛了遥雇鹛萌ィ改概莆簧舷憧耐罚呱崭咔呖蓿魈焖图奕肆耍上У杩床坏剑赝废肭俺就拢切┛嗄训娜兆泳谷缱雒我话悖业美咸炝酰缃裼鲎帕伺嵴椋茄娜似费玻改傅叵掠兄欢ㄒ哺行牢堪铡�
裴臻撩了袍子跪下,沉声道,“岳父母大人在天有灵,小婿待春君的心天地可鉴,明儿迎她过门,日后举案齐眉,相携白首,求父母大人保佑,叫咱们无病无灾,顺风顺水。”磕了头,猛又想起来,复加了一句,“来年得个小子。”
毋望意外的抬起头来,嗔道,“你混说什么”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纷纷窃笑,他回过味来,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装模做样的清清嗓子,背着手道,“王府的车在外头候着了,濮阳的夫人也到了,我领你去见她罢。”
毋望起身道好,出了佛堂转到朝霞晚枕的跨院里,通廊那头一个美人施施然而来,柳臂纤腰,乌发雪肤,五官姣好,眉眼间却有凌厉之势,见了他们抱拳道,“见过主上,夫人。”
明明穿着比甲和襦裙,行的却是男人的礼,毋望暗叹,这大概就是习武之人的豪迈罢,忙福了福道一声嫂子。
濮阳夫人上下打量她,笑道,“主上这么大的年纪,娶的夫人真真年轻。”
裴臻一听黑了脸,不情愿的蹙眉道,“我不过二十三,哪里就‘这么大的年纪’了?”
那濮阳夫人嗤笑道,“竟是个不服老的。”拉了毋望,爽利道,“夫人走罢,先到王府安顿下来才好。”
毋望突然想起燕王府内眷都要安置到郡王府里,这一去究竟是往哪里?若从郡王府出阁,那岂不滑稽么便回头道,“兰杜,往哪个府?”
裴臻安抚道,“往燕王府,王妃体恤,待咱们的事儿办完了才搬府。”送她们上了车,对谭夫人和濮阳夫人再三郑重嘱托,伸手在她手上一握,两人相视,尽是脉脉不得语的味道。
车上的人舌根儿都酸了,谭夫人胡乱挥了挥手道,“你两个要瞧到什么时候?明儿晚上入了洞房再瞧个够罢,这会子吉时到了,那边府里等着呢。”
濮阳夫人自然知道内情,对裴臻道,“主上放心,一切有我。”
裴臻颔首,退后一步,站在台阶上远眺,直到马车拐弯消失在街角,方回身进府去。
谭夫人吃吃笑道,“这两口子当真是难舍难分,竟好得这样,少见得很看这情形,明月先生将来必不会纳妾了罢。”
濮阳夫人不解道,“做什么要纳妾?一辈子只两人不好么?”
谭夫人叹道,“你们不知,那些爷们儿,见一个爱一个,看上了就想往园子里弄,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姨娘,那些个小老婆争吃争穿,吵得家里鸡犬不宁,那日子没法子过妹妹好歹听我的,他若是动了那个心思,你万万不能答应,人又不是茶壶,还要配四个杯子不成?你要是点了头,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时还了得”
作为姐妹,这是出阁首要忠告,旁的都往后排,谭夫人显然深受其害,又语重心长道,“莫怕背负妒妇的名号,宁愿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把自己的爷们儿分一半给别人,我如今后悔也晚了,你可记住了?”
毋望咬了咬嘴唇,“我知道这个道理……不知立了生死状可有用?”
车里的女人们目瞪口呆。濮阳夫人拔高了嗓子道,“主上给你立了生死状?保证这辈子不纳妾?”
谭夫人感慨不已,“明月先生果然难得,生死状用在这上头,可谓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濮阳夫人开始琢磨